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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科場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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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捕丁澎的上諭到了湯斌手裡,他頗為疑惑,丁澎的守是他相信得過,何至於闈中舞弊?他在想,河南的正主考,也是他的順治九年壬辰科的同年黃釒心,在京裡當吏部員外時,曾聽說有索取紅包的不謹之行;如果了澎不是為給事中朱紹鳳所誤參,受了冤枉,就必是受了黃釒心的連累。總之是非黑白還沒有判明,自己對這位纖道來訪,而遭遇了拂逆的朋友,唯有儘可能加以安和援助。

於是他帶著公文到客館中去看丁澎“飛濤!”他叫著他的別號,平靜地說:“有件事似乎是新聞。”他把公文遞了過去。

丁澎一看,顯得一驚,接著黯然地嘆了口氣:“唉!我曉得要受無妄之災!”這就見得湯斌的猜測不錯了,是受了黃釒心的連累;黃釒心到底如何作弊,他不便去打聽,只是為丁澎譬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說“飛濤,你總記得《西銘》上的話:‘貧賤憂患,寧至汝於成!’”

“見教得極是!”丁澎深深一揖“這於我是個磨練,讀書養氣,在這些地方就得力了!”解到京裡,丁澎才知道要興科場大獄,考官被參的,不止河南一處,而且河南的情節還不算重。最嚴重的是順天和江南兩闈;弊端由順天發現,及於江南,再蔓延到河南、山東、山西。

科場的積弊,由來已久;皇帝決心加以整飭,這年——順治十四年了酋,各省普行鄉試,特地嚴厲告誡:“考官閱卷有弊者,殺無赦!”各省鄉試,錄取舉人的名額是有規定的,順天閉是一百六十八,江南闈是一百六十三,居各省的首二位。這一北一南兩地,前者是“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區;後者為人文薈萃之區,因此這北南兩闈亦是國家選拔人才最關緊要的所在,所派的考官,特別慎重。北闈的正主考就是曹本榮,副主考名叫來之繩,亦是學問優長的翰林宮。

正副主考以外,另外又派十四名考官,稱為“房官”;在京師,照例選派各衙門科舉出身而有才名的“散官”充任,這一類“散官”另成一類,稱為“中、行、評、博”;即是中書科中書,行人司行人,大理寺評事,國子監博士的合稱。這年,大理寺的左右評事,李振鄴、張我樸都被派充任房官。

這兩個人是少年新進,才名甚高,而行止有虧;因此聽說他們膺選入闈,許多不肖仕子紛紛鑽營,謀通關節,尤其是走李振鄴的路子的更多——居間經手的是一個湖州的秀才張漢。

張漢跟李振鄴是朋友,到京謀生,因為資斧不繼,借住在李家。李振鄴的太太在原籍,京裡只有一個新娶的姨太太。一天得到消息,說李太太已從家鄉動身,不到京,李振鄴大起恐慌。

因為李振鄴懼內。他的這個小名秋葵的姨太太是瞞著太太而娶的,一旦東窗事發,這饑荒有得打。但是,他又捨不得遣走秋葵。左思右想,想出了一條移花接木之計。

跟秋葵說通了以後,他找到張漢,說明原因,要把秋葵送給張漢,但是有個條件,只有在晚上,秋葵才是張漢的新姬;在白天,她仍舊是李振鄴的外室。

窮愁潦倒的張漢,得此飛來豔福,自然一諾無辭。於是“綠楊分作兩家看”秋葵跟著張漢,另外賃屋同居,但依舊向月而開。

不多幾天,她向李振鄴訴苦“老爺就是可憐我,也得替我找個富家兒郎,讓我終身有靠,如今嫁了個窮鬼,三餐不飽,苦得要死,”秋葵淌著眼淚說“轉眼秋風一起,棉衣服還不知道在哪裡?這個年更不知道怎麼過了?”

“你不要忙!”李振鄴應聲答道:“我早已籌畫好了,包你一到冬天,穩坐暖炕,黑的是煤炭,白的是饃饃,舒舒服服過一個肥年。”

“我不信!”秋葵真的不信“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就叫機會!今年是子午卯西的大比之年,我已經內定了要入闈。”李振鄴把秋葵抱著坐在膝上,低聲向她耳際囑咐:“你悄悄跟老張去說,叫他去找‘主顧’,要有錢人家的子弟,肚子裡‘火燭小心’而急於想中舉的;每一個六千銀子,另加兩成小費。我得正項,老張得小費,二六一十二,每個就是一千兩百銀子,能找到三個,你算算看,是多少?”這再好算沒有了“三千六百兩銀子!”秋葵喜出望外,反又不信了“真有這樣的好事?”

“你不信就拉倒。”

“信、信!”秋葵笑著說道。

“做夢也不曾想到會發三千六百兩銀子的大財!”在她已覺此是巨數,而張漢意猶未足,心裡在想,這件事,在李振鄴不費吹灰之力,而自己要去覓主顧,卻須大費氣力。出的力多,得的錢少,這筆生意划不來。

“哼!”他冷笑著對秋葵說“你的眼孔真小,三千六百兩有什麼了不起?你不想想,他安安穩穩坐得一萬八——如果我找不來主顧,莫說一萬八千銀子,一兩人錢他也沒得。”

“那麼,你說,你要多少呢?”

“什麼‘你’要多少?你到底是誰的人!你呀、我呀的,拿我當什麼人看了?”秋葵知道自己錯了“我是說‘我們’要多少?一時說錯了也是有的,你何必這樣子光火。”她也反相譏:“真是窮人氣大!”

“好了,好了!”張漢卻又軟了下來“我是生老李的氣,你不要誤會。老李良心太黑了!秋葵,你要明白些,你跟我是一輩子,凡事替我打算,就是替你自己打算,懂不懂這個道理?”秋葵想想不錯。李振鄴的老婆是雌老虎,自己跟他這樣明來暗去,有朝一事機敗,必定要受一頓羞辱。倒不如幾個錢,跟他一刀兩斷,死心塌地隨著張漢過子,才是個了斷。

於是她深深點頭:“我怎麼不懂?”

“與其為他打算,不如為我們自己打算。秋葵,你等他來跟你說,請他把‘關節’給我,賣出一個,對半分帳,各得三千。”

“那麼,還有小費呢?”秋葵也很明“小費要歸我。”

“小費就不一定了,如果有,就歸你。”張漢又說“我自己當然也要下場;我這個‘關節’,對不起,要叨他的光。”

“這樣子說,你馬上也是‘新科舉人’了!”

“豈止新科舉人?明年闈聯提成進士,我不想當翰林,也不想當京官;榜下即用去當知縣,選上了無錫、蘇州這些好缺,你想想,你這個官太太當起來,是啥滋味?”有這樣的好事!秋葵想想不能不信,頓時欣喜若狂,一夜都不曾閤眼。

到了第二天下午,李振鄴照例來“歇中覺”秋葵便把張漢的意思說了出來,只瞞著他自己要下場的話,因為照張漢的一把如意算盤,到明年就帶著秋葵遠走高飛,李振鄴自然不願,有此顧忌,他就不肯把關節出來了。

就這樣,李振鄴還是不肯。經不住秋葵一會兒嬌語央求,一會兒生氣要不理他,軟硬俱來,使得李振鄴終於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