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暴风雨中的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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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七点整,一个人影在门口出现了。
人们在一瞬之间就认出他来。
也正因为如此,秦震两眼霍地亮起来,他的身躯竟还如此灵活,就像弹簧一样弹跳起来,一个亲切的称呼充溢心间:“呵,周副主席…”周恩来穿着一套灰布制服,朴素、大方、整洁,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径直向厅堂中间走去。有不少人站起来,还有人正要站起来。但周恩来制止了大家。他那在延安骑马骨折过的右手一向习惯地稍稍弯曲着贴在右胁侧,而现在却高高举起,向大家频频地打招呼。他请大家照常坐下,他那浓黑的长眉下,一双炯炯发亮的眼光,捷地扫视了一下会场。全场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眼光曾经在自己脸上停留过片刻。他的整个身姿、容貌,是那样英俊而又
朗。如果你
到了他的眼光的肃穆、庄严,你也会发现他那几乎不能令人察觉的微笑是那样和蔼、动人。他走到厅堂中间的长桌跟前,站在那里,略停片刻。整个会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他的口音永远那样清亮,咬字永远那样准确。现在,他用充
炽热之情的语调说:“同志们!朋友们!我报告给你们一个好消息!”秦震坐在皮软椅上,目不旁瞬地注视着周副主席。
从到中央苏区以来,他不知见过周副主席多少次,他对他如此敬重、如此挚。娄山关、遵义、雪山草地,特别是撤出中央苏区打通湘江那次会面…像一连串电影画面,飞快地掠过脑际。他
悉他那
风般暖人的微笑,
悉他那霹雳般惊人的神魄,
悉他在每一历史转折关头发出的决定
的声音。这一刻,秦震全身每
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和所有到会的人一样都屏住了呼
。
周恩来把沉稳、清晰、响亮的声音提得更高了一些,他庄严宣告:“既然南京国民政府已经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作任何等待。
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已经命令我百万大军立即突破天险长江,中国人民结束蒋家王朝统治的时
马上就要到来了!
…
”大厅里热烈的掌声顿时像大海波涛一样奔腾回旋。
就在鼓掌过程中,秦震觉得周副主席的眼光,曾经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刹那。他看见了他还似乎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眼光好像无声地告诉了他一点什么,但他的脸旋即又转向大家,继续讲话了。
这是多么动人心的时刻呀!历史的钟声已经由创造历史的人敲响了。
秦震从大革命失败的血泊中挣扎出来,经历过长期战争中每一灾难时刻。但现在这个大决战与以往的战争都决然不同,富有独特的深意。于是,一种求战的望强烈地占据了这个老军人的心灵。他高高
起
脯,像接受冲锋任务的战士一样,通常笑眯眯的一双笑眼,立刻闪出威严而锐利的光芒。
——是的,南京指可下,下一步就轮到武汉了…
秦震的心已经从这个厅堂里一下飞驰到阔别二十余年的南方去了。
此时此刻,秦震多么想跑到副主席身边去跟他握一下手啊!不过,他还是紧紧追寻着一个思念的线索:也许,就是周副主席让军委办公厅通知他来开会的,也许他是有意让他到这里来领受一下这最后决战的深意,也许他是让他到这里来接受打回老苏区的使命。不,周副主席对他那炯炯有神的一瞥,似乎还有更深的含意,好像是与他切身有关的什么事情。由于内心复杂的变化,整个大厅轰动起来之后,他的思绪已经模糊成一片。他记得有位身材削瘦、面目清癯的人,用低沉而颤抖的声音说:他要亲自到中山陵告奠,一中山先生在天之灵;还有一位
头银发的夫人,用
昂的声调说:先生所希望的一天终于来到了,他没亲眼看到这一天,可是他毕生为之而奋斗的就是这一天啊…厅堂中涌起了巨大的热
。秦震为这
所旋卷、所震撼,他
受到这厅堂里闪烁的灯光、闪烁的眼光,但是,他没法听清人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过,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凝聚成为他的信念和力量。
秦震的眼睛润了,似乎有一股滚烫的热
渗入他的肺腑。
他看了看表。暮已逝,夜幕降临,他动身出发的时间到来了。他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他又一次望了望周副主席,周副主席眉峰簇起,目光凝重,静听着人们的讲话。秦震在心中作着无声的告别:“再见吧!副主席,我会回来向您汇报的…”他踮起脚尖悄悄顺着墙壁走出会场。
四北京四月之夜,寒冷凄清。
秦震在北京饭店门口稍稍站了一会,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的警卫员小陈飞奔而来,把那件在辽沈战役中缴获来的美军大衣给他披在肩头。
他从暖烘烘的厅堂里出来,觉得夜气特别凉、清新。他
了一口新鲜空气,说不出的舒畅,而后大踏步跨下台阶,向开过来的橄榄
小吉普走去。
秦震是个着重仪表的人,他常常说:“一个军人就要有军人的仪态!”从黄埔军校出来,他一直遵守着“军容整齐”这一军人信条。不过,他现在宁愿披着大衣,也许是他觉得这样更能显示出他在临战前那种轻松而又潇洒的神态。
吉普车飞快地把他送到前门西站。
他跳下来,张望了一下这片黑灯瞎火的空旷之地。
——怎么是西站不是东站?
他的眉峰紧皱在一起。
他随即想起黄参谋事前早已向他报告过,军用列车停在西站。他默然一笑。
——为了保密吗?现在还有什么密可保呢!
这时,他即将踏入寂寥无声的西站大门,忽然转过身停了下来。他很想再看一眼北京街头的灯火,心中涌起一股眷恋和惆怅的滋味。难道这只是对每一驻地都依依惜别的老习惯吗?不。北京解放后,他在这里和他唯一的亲人、几十年患难与共的战友丁真吾,相聚了一个多月。对于这个转战频繁、别多于聚,只有两夫却又经常一个在前线、一个在后方,几乎习惯于在孤独、寂寞、悬念中度
的家庭来说,这种聚首就更加可贵和幸福了。此刻,当即将告别北京投入战争的一刹那,他特别
到北京灯光的温暖,因为在万家灯火中也包含有他的一份幸福。这一回,他不愿让
子再单独承受离愁别绪。每次离别,都是
子只身一人给他送行,而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为
子送一次行。因此他安排她比他早一个星期回哈尔滨去。他对
子说,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受命出发,而军医学院的工作却急需她回去。她喟然轻叹了一声说:“这是最后一次战争了…”她没有再说什么,但她的心像明镜一样。她深以不能伴随他一道打回老苏区,打回家乡,而
到心头空落落的。秦震在那一瞬间完全体会到丁真吾的心境、但他有意不
痕迹,若无其事,决定平平静静地分手。可是,当他站在月台上目送她时,在车玻璃窗后面他依然看到
子那难以抑制的凄楚神
,自己心中也有些戚然。他苦笑了一下,想道:“唉,无数无数的思念就是军人的
情的特点吧!
…
”他伸手拉了一下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