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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暴风雨中的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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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逐走这儿女之情。

他不能忍耐,他从来认为情上的衰老比躯体的衰老还可怕。

他和她不就是随同年事增,一次比一次更深地觉到离别之苦了吗?

——不,不能…

突然,他听到一种震撼北京上空的声音,使他大吃一惊。刹那间,他简直不能分辨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立刻清醒过来:这是空袭警报的凄厉长鸣划过夜空。他不自觉地仰起脑袋,隙望长空,除了这野兽般的啸声以外,一切是那样泰然、平静——街头的灯火没有熄灭,行人们照常走自己的路。他明白了,这是自己心理上的警报,它将从北京,飞跃黄河,飞向长江,它在警告全中国的人们:曙光虽已在前,黑夜尚未消逝,我们必须前进,我们必须战斗。

于是这凄厉的声音在秦震心里发出回响。

他渴望投入决战的心情倒了一切。

大衣的两只袖子迅速一摆,他扭转身,向光线暗淡、寂静无声的月台走去。

今天下午,他曾经向黄参谋下达过一个安排乘车的命令,不知道黄参谋有没有按他的意志执行?由于刚刚解放,一切尚未就绪,铁路上只给他挂了一节三等客车车厢。一听这报告,秦震就踌躇起来了。因为政治部分给他一批刚刚从大学里参军的青年,让他带到华中前线去。可是,铁路上只给他们安排了一节敞篷车。秦震在检查出发准备工作时,特地打电话询问了天气预报,今夜有暴雨。是的,他是踌躇了,——难道能让这些第一次出征的年青人,淋在暴风雨之下吗?不,决不能。这列军用列车上,还挂了几节闷罐车,装载着前线部队急需的给养,更不能让雨水打。他稍加考虑,立即作出决定:“把三等车厢让给同学们。”"vnko">vnko"vnko">vnko盈科数码手机玩家俱乐部】黄参谋讷讷地说:“首长!这,这…”秦震两眼霍地一亮猛喝一声:“这什么?”黄参谋坦率地说:“指挥部怎么安排?”秦震不假思索,机智一笑:“不就是两辆吉普车吗?拴牵在平板车上,我在小吉普上办公、宿营,电台在中吉普上工作。”黄参谋显然不以为然,他没做声,但也不离去。

秦震微微一笑,走近黄参谋,用手指点住他心脯说:“我还舍不得我那小吉普呢!总不能让人家淋雨,那样,你合得上眼,睡得着觉吗?”黄参谋无可奈何地走了。

这一刻,秦震突然担心黄参谋不照他的吩咐办,造成既成事实。于是,他匆匆向站台里走去。

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敲出清脆而有节奏的皮鞋声响,说明他的脚步是灵活而捷的。

这时从朦胧影中显出正在向他走来的黄参谋。

头喝道:“一切都按我的命令准备好了吗?”黄参谋明白首长的意思,立刻高声强调:“是的,一切按您的命令准备就绪!”五现在,风狂雨暴,列车飞奔。

秦震双目凝然望着手上的电报纸。

从奥秘莫测的天穹上,从苍茫浩瀚的原野上,从的江河上,从巉岩嵯峨的山巅上,同时发出殷切的呼唤:——黛娜在哪里?

——黛娜在哪里?

——黛娜在哪里?

秦震回味着周副主席在北京饭店东厅里投向他的蓦然一瞥,其中是不是包含着与这电报有关的含意呢?是的,他至此完全明白了:北京饭店的集会,是周副主席指定他去参加的。但在会场上那样热烈的气氛下,周副主席没有机会向他直接代这件事,因而投给他那亲切的一瞥,像是在说:“你到时间就出发吧!我会把这件事通知你。”这一回想,使他到了这份只有十几个字的电报的特殊分量和深刻意义。

黄参谋猛然觉得首长在一刹那间变得目光迟滞、双眉深锁,背微微驼着,下巴颏也瘦削了。当然,黄参谋不知道那是什么电报,也无从理解电报的内容,只模糊地意识到秦震受到很大的震动。他到十分意外。不过,黄参谋只看到了秦震神状态的一个方面。事实上,秦震的身上常常变幻着两个形象:一个是老态龙钟,在苦难河中跋涉的形象;一个是着大自然的狂暴,着历史的风雨昂首阔步的形象。对于前者,这电报确是一个强烈的刺;对于后者,这电报似乎给了他无穷的鼓舞与无际的召唤。小吉普是由铁路工人用锁链与钢丝紧紧捆绑在平板车上的,它随着整个列车的震而震,秦震整个身子又随着小吉普的震而震,他从苦难、衰颓、悲哀等等沉重的字眼里霍然苏醒过来。于是,秦震身上的第二个形象,成为现实生活中主导形象了。

他跟黄参谋说:“放在这里,我还要看一看。”他的声音又洪亮起来,恢复了一个高级指挥员的威严。而后,他把那份电报的大意抄在一张纸上,然后细心地把那张纸折叠起来,珍重地放在贴身上衣的小口袋里。

狂风暴雨像一头怪物在撒野、肆。狂风刮得天崩地裂,像要把吉普砸个稀巴烂;暴雨像疯狂的海啸要把吉普卷落永劫不复的深渊。

黄参谋又一次劝说:“首长!还是搬到中型吉普…”几乎同时,秦震严厉地说:“取出图纸!”秦震为了展看军用地图,退到吉普后座里去,顺手把那份电报还给黄参谋。黄参谋无可奈何地坐在吉普前座上,用一只手张开雨衣,挡住泼洒进来的雨水,一只手按亮手电筒。雨水在雨衣上、车篷上、风挡上敲得篷篷紧响。就在这黑得莽无边际的原野上,这一道雪亮的灯光凝聚着几乎可以征服整个宇宙的强烈的力量,它随秦震目光的移动而移动。秦震俯身在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上,他伸出的手指,在地图那弯弯曲曲的标志线上慢慢移动。这时,他的力、智慧,以至全副生命,都落入深沉的思索。

灯光照明整个吉普车厢。这个方形的车厢里,一切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一个地方挂着装军用地图和记本的皮囊(正在观看的华中前线地图就是从这里面取出来的)。一个地方挂着绿壳似的水壶,还有他的“蔡司”望远镜,一支连发卡宾,一支小巧的左轮手。还有一个绿漆铁皮的小书箱,里面装着《孙子兵法》、克劳维茨的《战争论》等军事书籍和几本描写战争的苏联小说。所有这些东西都由警卫员心地绑扎固定在车棚架的梁柱上。尽管如此,在这列车剧烈震之中,还是摇晃着、碰撞着,叮当作响。这辆橄榄小吉普,正如秦震所说:“这就是我的指挥所,我的办公室,我的温暖的小案呀!”多少年来,一匹马,一个大马褡子,一个小马褡子,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后来,小吉普代替了战马。

“伙计,这就是我的现代化呀!”像从前战马一样,现在他醉于驾驶吉普。他不但成了一个优秀的司机,而且有了一种发现:“汽油味是最好闻的味道,你闻一闻,不比骆驼牌香烟差!”每当这样意趣横生地和人争辩时,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出眼泪,像个孩子一般天真。

秦震凝然不动,陷入深思。他眼前已不是一张地图,而是南方的连绵的高山、险峻的峡谷、的河、泥泞的小路——地图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细线都成为活生生的地形地物,他寻找到华中前线先头部队陈文洪、梁曙光师行军的位置,他仿佛亲眼看到、亲身到部队艰难跋涉的情景。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前线气象报告?”

“有暴雨。”

“啊,暴风雨席卷中原呀!你看,你看,就在这里!”他用曲起的手指关节敲了敲铺展在他两膝上的图纸。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们坐在帆布篷里,还说躲一躲吧,雨太大了。可是他们呢,踏着烂泥塘,顶着暴风雨,一步一步行进呀!想一想,部队成员大都是北方人,过惯了北方生活,现在一下远离家乡,移地千里,这里面会产生许多新问题呀。是的,这是我们通向最后胜利的坦途上的令人作难的问题啊!”蓦地,先头部队的师长陈文洪、师政治委员梁曙光和全体指战员出现在他眼前。他想到他们,心里不免翻滚起一阵汹涌的热。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战士们,在用生命与理想回答这些历史提出的疑难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