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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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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擦完了臉,說:“靠!瘋大勁兒了,到我那兒換衣服去吧,要不一會怎麼去天上人間玩兒呢。”我說:“我不想去了。”他說:“去吧,難得聚一回,痛快玩兒一次嘛。再說,我也想你的了。”

“真的嗎?”我的聲音突然抖了起來。***何方舟“哈哈”笑著,說:“靠,你呀你,都當爹好幾年了,怎麼說話還跟一個女人似的,‘真的嗎、真的嗎?’,你呀你,呵呵…男林黛玉…”一下子我的淚水噴了出來,我慌忙低下頭去,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水,水好涼,我的頭也很清醒,我知道我又失態了,我要自控,這樣不可以,不可以!

何方舟緊張地把門關上了,靠在門上看我,說:“別這樣肖,你又喝多了…”我抬起頭,看鏡子中自己一張佈滿水跡的臉,也回頭看他,我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老了,雖然仍是那麼健壯,但嘴角明顯有了笑紋,皮膚明顯已經乾澀,只有眉還是那麼濃黑,兩道利劍般往鬢角的方向去。這是一張何其悉的臉孔,這是一個在我生命中折磨我多年的人啊…但我知道,我是在折磨自己罷了,我活該。

他說:“快把臉擦一擦,今天我生,不許胡思亂想的。”我突然想問他是否也愛我麼?但我不允許自己如此愚蠢。兩個父親,一對兄弟,這裡的愛太單純,容不得任何頹靡。

他說:“你這不好的嗎?家庭、店子、老婆、孩子…人都是這樣的,你都過來了,當時還騙我說你是什麼什麼的,呵呵,現在不會是返老還童了吧?”埋得住麼?埋得住,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你不做,沒有人會發現,是的,可以埋一輩子,可以一輩子扛著,可以的,我知道我也是這麼做的,可是,我也只有一輩子啊,我並不能夠比別人多活一生,為什麼我卻要比別人多出些苦痛呢?!

外面劉梅在敲門了,大聲地叫:“開門啊!孩子要撒啦!搞什麼嘛!這麼慢的!快開門!”我胡亂地擦了一把臉,何方舟開了門,劉梅抱著擠了進來,一邊把著孩子撒,一邊嘀咕了:“有什麼話怕人偷聽吧?還關著門躲到衛生間裡說來了。”何方舟呵呵笑,說:“什麼話敢瞞弟妹你呢?回家肖保準把我出賣了。”他又對我說:“你要是不舒服咱就不出去了,早點兒回家休息吧。”劉梅說:“嘿嘿嘿,那可不行,好不容易逮個機會宰於海一回,今天絕對不能放過他!你倆要不去我和嫂子去,正好你們留在家裡帶孩子!”何方舟說:“去你的吧,美得你!快點兒到我家換衣服去吧。”我有點兒搖搖晃晃了,覺路面是軟的,覺腦袋是空的,覺前面的何方舟在飄,覺方舟茶食店又變成了三人行。

木板樓梯仍然是那麼破舊,第三塊板子上有個樹結的,竟然磨得瓷器般光滑。這二樓和陽臺,這裡的味道和空氣,我在絲般光裡尋覓往事和心情。

我換上他的衣服,有他的氣息在裡面,我曖昧地用他的衣服裹緊自己,在心裡面哭。下了樓,絹子叫:“嘿!你別說,你們家肖穿方舟的衣服還還是的嘛!”何方舟說:“那當然,我們還是單身的時候,經常換衣服穿呢。”劉梅說:“瞎說不是?我還不知道,你那麼高高大大的,肖瘦得象猴子,能穿你的衣服,肯定是你的衣服縮水了。”絹子把兩個孩子給樓下小服務員帶著了,於海在門口按車喇叭,我們上了車。

車子一開,我的頭暈了起來,糊糊地靠向椅背。我分明覺時光是在倒轉呢,窗外的景就是曾經那些夜中的攤檔和高樓,而我,正是懷著惴惴不安的急噪奔赴著外公的死亡。

那時候我身邊的是劉梅,她還是個青飽滿的少女。伏著外公的屍體我哭叫悲傷,我抱著劉梅就象她是我最後的親人。那時候誰能貼近我,誰能安我,誰能分擔我呢?我不知道,象草一樣。

車子停了,我還以為是外公家到了,可推開車門,並不是,天上人間張揚眩目的霓虹燈告訴我,今夜是醉的。***財大氣的於海包下了二樓最豪華的一間包廂,從落地的大玻璃窗往下望去,能夠清楚地看到下面舞臺上的表演。現在節目還沒有開始,大廳裡客人已經很滿了,柔和的音樂放送著,製造出一種靡靡氣氛。

這個周圍鑲嵌著七彩燈花的舞臺,那麼寬敞,那麼美麗,上面的西洋樂器閃閃發光著,鍍上了異樣的情調。

在這種情調裡,我的一切覺都在慢慢復甦,象另一個生命的復活。在復活中我睜大雙眼,四肢痙攣般蠢蠢動,我看見煙霧和燈光中的自己如同靈狂舞著,那些掌聲與歡呼使我熱血沸騰,也叫我忘記了自我。

何方舟與劉梅也都似乎陷入回憶之中了,毫無疑問,這種聲犬馬的場所正是當年我們相遇相識的地方。命運是多麼奇妙啊!我是舞臺上的演員,他是大門口的保安,她是大廳裡的服務員,我們原本毫不相干,原本可以各自去演繹生活的,但事到如今,我們締結著本不能抹去的關係。

舞臺上的煙霧突然瀰漫開來,耀眼的燈光奇幻閃動著,進的樂曲如雷炸響,主持人從電動拱門內快步走向前來,站在舞臺中心,向四周的客人鞠躬致敬。

“各位親愛的朋友,各位英俊瀟灑的帥哥、美麗人的美女們,晚上好!踏著夜走進天上人間的夢幻美景裡,我們將以彩的節目叫你嗨、讓你、使你熱血澎湃,令你消魂萬分!來吧!

無論你來自故鄉還是還是他鄉,無論你的親友聚會還是情人相約,都跟我們一起動起來,進入這天上人間的快樂境界!”音效使主持人開場詞的尾聲連綿震盪,洶湧的電子鼓點立即潑了過來,全場忽明忽暗,所有臺上臺下的工作人員都吹響了哨子揮舞著手裡的熒光,營造出一派及至的亂。

何方舟不住興奮地拍打著我,叫:“嘿!肖,我想起剛認識你的時候啦!那時候你就在這樣的臺子上蹦來跳去,那股美滋滋的活潑勁兒啊!嘿嘿…”劉梅也說:“是啊是啊,那時候我總從樓下跑上來看你呢,哈哈,現在想起來自己象個傻子似的,真丟人!”兩個人情緒都有些動了,我心裡也思起伏,不可阻擋。於海叫:“行啦!咱們乾杯,來,生快樂!”我們接連幹了幾杯啤酒,嘴巴麻木得品不出什麼味道來了。這時舞臺上的主持人握著話筒大聲地說:“今天是何方舟先生的生,他的親人和朋友們為他獻上最誠摯的祝福…在哪裡?

哦,在樓上,謝謝,謝謝!祝何先生生快樂!何先生的愛人、何先生最好的朋友于海先生、肖先生、劉梅女士為他點唱歌曲《友誼地久天長》,祝他年年有今,歲歲有今朝。好!在這裡我也代表天上人間所有員工送給何先生十二萬分的祝福…”套路仍然是老套路,但卻是百試不的,我看到了於海的眼中閃起了興奮的光,恍惚不定著。主持人帶領樂隊高唱了一遍《生快樂歌》,竟然還有服務小姐上樓來獻了一束百合花和一個果盤。

然後主持人說:“《友誼地久天長》是一首優美傳世界的歌曲,唱的是美好的心願,也是一種永恆的真誠。

接下來我特地邀請我們今晚向大家隆重推出的歌手、人稱賽孫楠蓋劉歡的神秘嘉賓來演唱!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請出天上人間本月超級偶像明星,來自吉林的歌手金浩正先生!有請!”掌聲過後,舞臺後面幽暗的拱門左右開,穿著閃光韓國式樣演出服、留著怪異髮型、戴著墨鏡的金浩正走了出來,四下裡尖叫喝彩著,他不斷揮手:“大家好!大家好!”主持人按照套路上來科打諢來活躍氣氛。他說:“金浩正先生來自吉林,但聽名字好象有些異國情調啊?”金浩正說:“哦,我來自吉林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我是鮮族人。”主持人故意滿臉正地說:“哇!怪不得。好象朝鮮啦、韓國啦,姓金的特別多,什麼金喜善、金正、金達萊、金項鍊、金戒指…哈哈,開個玩笑,好象還有些姓樸的。”金浩正說:“那應該讀瓢。”主持人壞笑著說:“什麼什麼,你說什麼?”金浩正說:“瓢!”

“哈哈,”主持人立即打趣說:“聽到沒有,我們金先生第一次來演出,那麼老遠的就為了一件事情…嫖!喂,你可小心啦,這種事情怎麼能說出來呢?你私底下跟我講嘛…”觀眾會心地大笑起來,氣氛活躍極了。主持人又說:“金先生這麼晚了怎麼還帶著墨鏡?是不是…盲人歌手?哇,好酷呀…”金浩正說:“這是那個造型。”主持人說:“哦,造型。那麼不罩行不行?現在免費不戴罩,不信你問問臺下的女士們!”金浩正扮無辜狀說:“為什麼要問臺下的女士呢?”臺下又爆發出一陣蕩的笑聲…開了一氣玩笑,金浩正摘下了墨鏡,開始清唱《友誼地久天長》,他的聲音很好聽,音調也準,有種似曾相識的覺。二樓上,何方舟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憤然地站了起來,罵:“媽的!狗!還他媽的金浩正呢,媽的!”大家嚇了一跳,絹子拉他,問:“怎麼了?方舟,怎麼回事兒?”我的臉也一下子變了,驚怔地脫口叫了一聲:“劉大偉?!”***沒想到竟然在這麼多年以後,竟然在這樣的時刻裡又碰到了劉大偉,雖然他現在改頭換面成了來自吉林的歌手金浩正,雖然他留了新怪異的髮型,穿了現代前衛的演出服裝,但他的聲音、他的五官是沒有改變的,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曾存在過那麼多恩怨因果呢?他賣著風騷賣著嗓音,他站在輝煌燦爛的燈光下為曾經打過他的人唱生祝福呢,這世事有時候真的是不可捉摸使人慨和驚歎…劉梅也認出他來了,說不清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她貼近了大玻璃窗看舞臺,盯了很久,說:“真的是他呀!媽的,他竟然還沒消失呢!哈哈。”於海不明就裡,奇怪地問:“怎麼了?怎麼回事?”何方舟說:“哦…沒什麼…那個傢伙我們認識…多年沒見的老朋友…”於海說:“好啊!一會兒請過來坐坐!老友重逢嘛!又是生,難得!”說著他吩咐身旁的服務員去了。幾首歌以後,劉大偉下了場,不一會兒一邊擦著汗一邊滿臉堆著笑上了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