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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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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個站是地鐵線路上最繁忙、最擁擠的地方。在近上午9點上班高峰達到最高的時候,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走在一號線和二號線之間的通道上。

沒人注意到她在什麼地方上的車,或是在車上發生了什麼。甚至沒人注意到她乘坐的到底是一號線還是二號線。有人注意到她是因為她正沿著擁擠得幾乎凝滯的換乘人中緩緩行進,卻突然改變方向,往出口方向走。

她撞到了一箇中年婦女卻沒有道歉。那人罵了一句就消失在人群中。她慌亂地往出口處擁擠的人群中走去,可能還說過幾句話。

但沒人聽清她說的到底是什麼。她抓住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胳膊,那人罵了一句“十三點”甩開她,擠進出站的人。她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半路遺失了一隻高跟鞋。

在到達離出站處3米遠的地方的時候她跌倒了。後面的人差點絆倒在她身上,發出一串抱怨,一路嘀咕著跨過她的身體,匆匆地繼續上班之路。她應該還爬過幾步。人實在太密集,出站口的工作人員察覺到人有些變化,卻沒看清是什麼因素造成了這種擾動。

連續有幾個負責任的乘客在出站時向工作人員報告有人倒在人中。工作人員到不安,招來了保安,疏散了擁堵於這個出站口的人群。

更多的抱怨聲積聚在狹長的地下通道中。經過20分鐘的努力,保安終於發現了側臥在地上的年輕女子,光著一隻腳,頭髮散亂,裙子和上衣下襬被踩了無數的腳印,提包被路過的腳踢得很遠。

保安俯身檢查,女子已經沒了氣息。他抬頭喚同伴呼叫110的時候,發現有個背影抓著那女子的提包,用她的車票過了檢票口,飛奔而去。

“你猜是什麼?”李斌掀開蓋著屍體的綠無紡布,出一張心描著兩道細彎眉的青灰的臉。我說:“我不喜歡猜。我只想知道真相。”***“成年女,發育正常,屍長162公分,屍重51公斤,有生活史,屍體表面未見創傷、疤痕…”我們一邊檢查屍體,李斌一邊對著內部通話系統說著慣常的描述。表面檢查結束後他對我小聲說:“我希望是腦血管畸形破裂導致的顱內出血,”李斌把手伸進我作的標準正中切口摸索著“是個罕見疾病,自然死亡,這樣我們可以早點收工。天知道!國慶節前還出這種事情,國慶節還能安生地過嗎?”他突然皺了一下眉“你說腎臟腫瘤會不會突然死亡?”

“有可能。要看是什麼瘤,長在什麼地方。”我手裡拿著引器,準備出腹腔裡積聚的體,並描述其質和總量。沒有什麼體從切口的邊緣溢出。我估計這個無名女子的腹腔積最多也就是生理量。

“哎呀!壞了!”隨著李斌的驚叫,汙紅的體從切口裡湧出,成片衝過側腹,在不鏽鋼的解剖臺上順著斜坡往漏水口去。李斌叫倒:“血腹水!快!快!記量!”

“我在!”我左手引器堵截著血,右手抓過一個子堵上了漏水口。血在屍體腳邊的凹槽裡打著旋,很快平穩下來。我引器一路過去。李斌的額頭淌著汗水:“啊!這個人有這麼多血腹水,肯定是腎臟的惡腫瘤。”

“你摸到腎臟腫瘤了?”

“對。右腎明顯腫大,有嬰兒頭部那麼大。總量多少?”我看了一眼積在連著引器的瓶子裡的平面:“不到500毫升。不過不是什麼血腹水,本來就是血。”

“怎麼會!我肯定沒有破血管!就算血管破了,現在她已經死了幾個小時,血管裡的血都凝固了,本不會出來。”

“你一心希望是個自然死亡,所以看不出來。”我搖了搖頭:“你等著。”我沿著肋緣和腹股溝切開肌,李斌把肌向兩邊翻開,暴整個腹內臟器。我指著右側腎臟說:“是腎臟破裂,後腹膜巨大血腫,失血休克死亡。”腹部的大多數臟器全部為腹膜所包裹。腎臟位於身體的後壁,脊柱的兩旁,只有前面被腹膜覆蓋,後面緊貼著肌和肋骨。右側腎臟比左側低一些。大部分沒有肋骨的保護,僅靠部的肌遮蓋。正常人的腎臟充滿血管。當血管破裂的時候,血從破裂口進腎臟周圍、後腹膜和肌之間的間隙。

由於腹膜有一定的張力,出血的速度不會很快,受傷的人不會立即死亡。同時,腹膜有去纖維作用,積聚在腹膜後方的血通過這種作用不會凝固。

我用解剖針順著脊柱往下,挑起了李斌的手指摳破的地方,把引器伸進去,出2100毫升血。總共2600毫升,達到了致死的出血量。

“奇怪!”李斌嘖嘖地搖著頭“她又沒有給車撞過,也沒有被人打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體表完全沒有傷痕?是不是血管自然破裂?”內部通話器裡“嗶”地一聲,然後傳來胡大一的聲音:“朱醫生,你覺得從受傷到死亡有多少時間?”

“你想知道她可能是在什麼地方受的傷?”

“我早就說過你是個聰明人。”

“可是這幾乎不可能推斷出來。現在沒了車票,不能證實她是從哪裡上車。而且這個通道是兩條地鐵線路的匯合處,連她乘的是哪一條線路都沒法確定。我看還是應該想法先調查她的身份。最好能抓住那個小偷。”我轉過頭看著玻璃隔牆裡的胡大一,向他比劃了一個手勢。胡大一咧著嘴笑了起來,出兩隻稍微突出的犬齒,神情頗似看到了北極狐的腳印的薩摩耶犬:“她從離家最近的蓮花路站坐上一號線的時間應該不晚於8點25分,到達人民廣場大約是9點。

然後走過通道去換乘二號線,坐1站路,在石門一路站下車,步行約15分鐘,在9點半以前準時到公司上班。”

“什麼意思?”李斌瞪大了眼睛“這是魔法嗎?還是小偷已經抓到了?”

“是老天有眼。”胡大一得意洋洋地笑道“死者正好是最近我手上一起強姦未遂案的當事人。案子還沒結,她已經先躺到這裡來了。”

“你是說…”我盡力搜索著腦子裡聽到過的各種人名,在“季泰安”這個記錄上停頓了一下,迅速向下搜索,最終找到了相配的數據項“她是孫思詩,隆盛大樓那個什麼傳播公司的文員?”

“對。就是她。”胡大一干脆地答道。李斌開始興奮起來:“那麼說是滅口案?那個男的為了報復而殺了她?”轉念一想又搖頭說:“不對!隨便怎麼應該有傷痕才對。”

“兄弟們!”胡大一支著桌子站起來“這就是我要拜託你們的。找一下她大約在什麼時候受的傷。兇器是什麼。”胡大一的問題提得非常明確,但回答起來遠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常規的屍體檢查沒有發現任何其他重要器官的損傷和病變。排除了妊娠的可能。右腎有一個很小的破口,因為太小,形狀難以描述。

剩下的只有順著內傷的方向向體表去找。我和李斌用解剖放大鏡沿著脊背一寸一寸地搜索下來,累得滿頭大汗。

我開始後悔中午吃得太少。最後終於在右側後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很小的針眼樣的傷口,邊緣光整,沒有一絲血跡。無論是誰幹的,這人肯定是職業高手。我們結束瞭解剖工作,取了做檢驗的標本以後,我邊洗手邊思量著。

“有什麼看法?”胡大一微笑著擠到我身邊。

“要化驗了才知道。”我乾巴巴地說。

“我不是說血報告。我是說屍體。”他保持著良好的耐心,繼續微笑著。

“那不是我的工作。你去問李斌吧。正式報告很快就好。”

“沒料到你還會打官腔。”

“這不叫打官腔。”我嘴上說,心裡暗自加了一句“這叫保護自己”

“不是該自己承擔責任的,千萬不要把腦袋伸出去給別人砍。”這句話同事們教育了我很多次了。法醫出的驗屍報告是要以自己的判斷來負責任的,而實驗室檢驗員的工作只要以機器的結果來負責任。

當然,人的判斷比機器要不可靠得多,易變得多。所以做檢驗員比做法醫安全得多。

“我不需要你出的報告,”胡大一斜著身子靠在牆上,看著我的眼睛說“再說你不是這個部門的,出的報告也沒什麼用處。

我只想和你聊聊,就當作…那個什麼…吃中飯的時候的閒聊好了。說把,恩?”

“說什麼?”

“閒聊。”

“我沒時間。我還要去做那些血標本。”

“我知道。那個不著急。我並不認為她被人下了毒或者安眠藥。專業的殺手不需要這個。”我抬起眼睛看著他:“你有什麼證據?”

“對,我沒有證據,你還沒有驗過血。”

“我是說專業殺手。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那你怎麼想呢?”他始終保持著友好的微笑,讓人無法拒絕,也無力承受他的視。我低下頭,塗著肥皂:“傷口非常小,是用鋒利的沒有刃的工具突然入人體造成的。

刺破腎臟的血管後迅速拔出,部有力的肌一收縮,傷道的外口立即封閉,血不會向外,只是在體內慢慢積聚。這時受害人完全清醒。她知道有人在她背後而且痛她了,但是在地鐵四周都是人的環境中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可能受了致命傷。

殺手可以隨意地接近被害人,隨意地往她身上擠,隨意地提前離開,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不正常。從這一點來說,兇手是深思慮,志在必得。這樣做的人,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為了很大數目的錢,”我擦乾雙手,帶上膠手套,準備去拿標本架。胡大一饒有興趣地追問:“還有呢?”

“要麼懷著刻骨的恨。恨他的人肯定很多吧?”胡大一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差不多吧。”

“要提審她的前男朋友嗎?”

“那是當然的。你能估計受傷的時間嗎?”

“很難說。內出血的速度很難估計。我不知道兇手是怎樣估計的。也許估計她到單位才會死,那樣死因看起來會更復雜。但是我想肯定是在地鐵上。大街上要這麼做幾乎是不可能的。”

“你覺得兇手對死亡時間的估計會如何?”我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非常難估計。

我知道腎臟科有一種檢查方法,可以用帶倒勾的長針,通過特殊的工具,在超聲波的觀察下快速刺入人體腎臟的部位再拔出來,取下很小一條腎臟組織供病理切片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