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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汪吉潢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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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吉湟想,這傢伙明明是向著汪四狗的嘛。據說審查汪四狗時,是蘭所長親自去汪四全羊館的…"汪鎮長!"鎮政府李會計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鎮長,汪四狗的婆姨來收賬,我好說歹說,就是不走,你看怎麼辦?"

"收啥錢?"汪吉湟問。李會計說,上個月鎮上在那裡吃過幾次飯,欠的賬。賬上連一分錢都沒有…吉湟問:"是哪些人吃的,一共吃了多少錢?"李會計說,吃了三千八百元,吃飯的人都有記載。

很好!汪吉湟說:"付!"李會計問:"拿什麼來付?

扣工資?汪鎮長,一次是送老鎮長,第二次是接於代鎮長,這…不好吧?總不能把書記、鎮長的工資…"

"一視同仁!"汪吉湟打斷他的話說,"全扣!"

"那你把意見簽到票上吧。"李會計把發票遞了上來…汪吉湟吃罷晚飯後,走出了鎮政府的大門。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主動跟他打招呼,他很高興很滿足,這當農民跟當副鎮長不一樣,在一聲聲"汪鎮長"的稱呼中,跟那些平時不太理你的人握手就有一種優越。這當上了代代鎮長更是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覺。大筆一揮,不管你是書記還是鎮長,就得掏包把自個兒吃了的飯款還上。你們是人,我汪吉湟也是人,憑什麼你們就能嘴上抹白灰——白吃?我的乖乖,怪嚇人的,一個月在一個飯館裡就吃掉了三千多元,我吃不上,你們也別想佔這個便宜,怎麼吃進去的怎麼給我吐出來,這叫老母豬吃胎胞子——自吃自。他不為自己今天的舉動而到驕傲…喲!是汪鎮長呀,吃了沒?問話人是鎮中心小學的幾位老師,正在學校門口聊天。

程老師是師範學校畢業分來的女老師。她說:"汪鎮長,別了,進來坐一會兒吧。"朱老師是一位有八年教齡的老民辦了。他說:"汪鎮長,天黑了,進去聊一會吧。"

"能行。"汪吉湟說著,隨幾個老師走進了校門,出現在眼前的是破破爛爛的教室。牆壁上裂開了口子,黑褐的粉皮一塊塊的掉了下來,窗戶上沒有玻璃,是用黑白相間的塑料布蒙著的。吉湟隨口說道:"教室這麼爛髒呀,也該修一下了。"

"我的鎮長哩,"朱民辦說,"工資都快一年了沒有發,還修教室哩。"吉湟吃驚地問:"快一年的工資沒有發?"程老師說:"我們學校四十一位老師,二十位公辦教師,我們的基本工資發了。但其他的像醫藥費是十個月未發。我們憑几個基本工資還勉勉強強能吃上飯。可苦了他們民辦老師了,十個月的工資連一分也沒有發。"

"那你們怎麼過哩,吃啥哩?"吉湟問。

朱老師說:"吃的在家裡背,沒錢就不花。"程老師說:"二十一位民辦老師每月每人是七十五元,十個月是一萬五千多塊,加上我們公辦的兩萬塊,欠我們的工資獎金快四萬塊了。"

"四萬塊?"吉湟繼續往前走著說,"四萬可不是個小數字。你們給鎮上說過嗎?"

"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說沒有錢。"另一個老師憤憤不平地說。

"朱老師,"吉湟說,"你快點去鎮政府,悄悄兒把李會計喊來。別說是啥事情,也別讓別人知道。"朱老師應聲去了。

吉湟和幾位老師穿過倒下去的籃球架,來到了低矮的教師宿舍門前,粉皮牆也掉得花花搭搭的。和破爛教室不同的是這裡的窗玻璃擦得亮晶晶的。程老師的宿舍裡除上鋪的是新的,頭、桌椅都是舊的,椅子的一條腿還是用鐵絲綁著的。

吉湟說:"沒想到學校這麼窮。"程老師說:"照這樣下去,誰也沒心思在這兒教書了。"正說著李會計來了,他支走了老師們,關上門問李會計:"鎮上還有沒有可動用的錢?"李會計問:"多少?"他說四萬塊。李會計說:"除了於代鎮長留下的三萬塊錢,那可是辦電子公司的錢,再是一分錢也沒有。"他說:"我要動這三萬塊。"李會計說:"你要給老師們發工資?"他點了點頭。李會計說:"你還是別動的好,你還未轉正,人家想扒拉(趕走)你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不管他!"吉湟說,"大不了我不當這個副鎮長,還回去養我的羊去。"李會計說:"那你就用吧…"5代代鎮長上任的第三天早上八點鐘,在政府會議室裡舉行了全體幹部會議。汪吉湟穿一件灰白短袖t恤衫,端坐在只有鎮長、書記才能坐的位置上。辦公室主任見大家都到齊了,對代代鎮長說:人到齊了。

吉湟丟下手裡的文件,掃視了一下會場說:"今天開會解決一件事情。首先請各位彙報一下昨天下午佈置的工作,再學習一份文件,最後安排今兒個下午的工作。"老王幹事說:"彙報啥哩麼,我的汪鎮長,你不嫌潑煩我們還嫌潑煩哩。這清除違章建築喊了五六年了吧,沒有調走的老幫子們,像老陳幹事、老李都知道。這些年是年年下文件,年年喊拆除,把誰的拆掉了?雷聲大,雨點小,一個也拆不了。喊叫得越兇,違章的越多。再喊叫,國道都有人要佔了。沒事幹了,不如抓大頭吃一頓,比這有意義。"吉湟微微一笑說:"於主任,把窗子開一下,熱死了。"於主任就去開窗戶。五十多歲的老陳幹事說:"汪鎮長,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現在你主持鎮上的工作,按三月份鎮黨委、鎮政府下發的文件神,強制執行、拆除的期限已超過了三天時間。只要你汪鎮長一聲令下,我們幾個老頭子絕不含糊,我第一個敢去拆!"林業站李站長說:"老陳呀老陳,你這老傢伙盡出歪點子,你是土擁到脖子上的人了,可人家汪鎮長才提拔上來,連正都未轉哩。你不上進,人家還要上進哩。你憨狗哄石獅子,不是明擺著壞汪鎮長的前程嗎?不成,不成,還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好!"兩位老同志的發言在會場上引起了反響,大多數幹部同意陳幹事的意見,堂堂一個鎮政府,連個街道都不齊整,年年打雷,年年不下雨,照這樣下去,黨委政府的威信何在,尊嚴何在?也有人同意老李的意見,這麼大的事,幾任鎮長都未解決的問題,你汪鎮長也解決不了,最好等於代鎮長考察回來再定。

汪吉湟把文件放到桌子上,不慌不忙地說:"各位,好像是跑題了吧?我沒有讓大家討論是否要解決問題,而是讓大家彙報昨天下午的工作…好了,大家彙報吧。"老王幹事狠狠了一口煙說:"好吧,我先說一哈,我和小田走了兩家商店。鎮上限期拆除違章門店的通知也發了,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誰家都不執行。"老陳幹事說:"據我知道,大家下去的結果都和老王彙報的一樣。他們不執行文件的原因是汪四全羊館,怎麼著是你鎮長的事。從街東頭到街西頭,人人都一句話:有本事把汪四狗的全羊館拆掉,我們就拆!"林業站的文眼鏡、經委的幹事小蘇、司法所的小王等年輕人都紛紛發言,說要想把文件執行下去,非在汪四狗的身上開刀不可。

汪吉湟說:"於主任和司法所的小王馬上去縣城聯繫一臺推土機,下午五時前到政府待命。文件不學了,大家帶上文件到各違章現場去學習,最後一次通知違章者,下午六點前搬不了的,鎮上統一推平,損失自負。"老陳幹事第一個鼓掌,緊接著大家都鼓掌。陳幹事說:"好呀,汪鎮長,不管下午六點能不能解決問題,就衝你這句話,我就是今天退休了也值。鎮長,說實話,昨天我沒去,是讓年輕人去的。今天我跟著你,汪四全羊館,我第一個動手拆。"汪吉湟說:"散會!"幹部們站起來目送著汪吉湟出去了,才跟著走出會議室。這跟平時開會,鎮長最後一個出會議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多數幹部們從這個小小的變化中覺到了汪吉湟這個農民副鎮長的分量。

汪吉湟帶著陳幹事、文眼鏡、小蘇、小程等親自來做汪四狗的工作。他們走出政府大門,橫穿馬路走進了馬路邊上這家嚴重違章的汪四全羊館。

喲喲喲!是汪鎮長呀,快請,到雅座,到…汪四狗的老婆扭動著大股。風騷十足地了過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鑽進汪吉湟等人的鼻子,他們本能地用手擺了擺,想扇掉這女人帶過來的騷味道。

汪吉湟說:"當家婆,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叫四狗出來,有工作要談。"汪四狗老婆用肘子扛了汪吉湟一下,陳幹事一下子橫在了中間:"幹啥,幹啥?離我們鎮長遠一點。"幾個年輕人也附和:"就是,就是。"汪四狗老婆雙手叉說:"喲,我當是哪個,是你呀,你是個啥俅東西?汪鎮長跟我家可是比親戚還親呀…你算老幾?"

"你罵誰?"陳幹事發火了,幾個年輕人也圍上來了:"你說話乾淨點!"汪吉湟一把推開陳幹事說:"快讓四狗出來,我們真有工作要談。"

"他呀,來了個小車接走了。"吉湟說:"那好,小程,把文件給她一份…對,你給他說,讓他在下午六點前把這個店拆除,不然的話,鎮上要強行拆除!"

"哎喲!汪鎮長,這當上鎮長才幾天呀,就翻臉不認人了。"她又扭動起了股。

"我就不拆!看能把我怎麼樣?"汪四狗捅著牙縫從裡屋裡走了出來:"汪吉湟,你別欺人太甚!你敢動老子的店一下,我叫你橫著出這個店門!"

"四狗兄弟,"吉湟心平氣和地說,"你別這麼說,我這也是工作!過去我養羊你賣羊是工作。今天我讓你拆除違章建築,也是工作。"

"你說得倒輕巧!"汪四狗把牙縫裡捅出來的"呸"一聲吐在了地上說,"讓我拆,這麼多東西搬哪裡去?我偏不搬,你把老子囫圇吃上扁屙哈來…"陳幹事厲聲打斷了四狗的髒話:"你給誰當老子?"四狗惡狠狠扔下牙籤撲了過來:"我就給你,老孫!"陳幹事氣得舉起拳頭,吉湟把陳幹事的手抓住,仍然平靜地說:"四狗,我們走了,下掛麵不調鹽有鹽(言)在先,搬與不搬是你自己的事情。六點鐘準時推房子是鐵板上釘釘不能改的。"四狗衝吉湟他們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說:"老子就是不搬!"吉湟不理四狗的茬,拉著氣憤難平的陳幹事大步跨出了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