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音訊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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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素在人群中顯得特別生氣,她光著腳,褲腿挽到膝蓋頭上,雖然背了兩個沉重的藥箱,但她還是那樣矯健、輕快、活躍。她這時什麼也沒有想,只顧奮力跋涉。不過,自從在湖蕩裡見到梁曙光的母親,不知為什麼,她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如果說在那之前,她的青
是美麗的、光輝的,雖然在歡樂中總伴隨著一絲空虛;那麼在那以後,儘管她沒有尋找什麼歡樂、美麗、光輝,然而,她卻更加充實、穩妥、堅定,本來就開朗的
格也更加開朗了。就像一棵小雪松,帶著未乾的
珠,在朝陽紅光裡婆娑多姿,隨風嫋娜。是的,她在鬥爭中成長、成
了。她從那位湖蕩中的老人手裡接過了偉大民族的
神的接力
,(這把質樸的美德與對新的理想的追求溶而為一的
神呵!)使得她成
了,成了一個真正的人。正因為這個緣故,一切艱難險阻都平淡無奇了:“這都是我必須做的,我不也正在這樣做著嗎?”她踩著泥漿,頂著潑濺的雨水,可是,她的步子是那樣輕盈、堅韌。她有一股奔瀉不盡的熱情,是它把溼淥淥的熱汗、沉甸甸的重負,一切一切都變成
質與之相反的東西了。她在這樣一種心境之下一眼望到了陳文洪。她想,政委和師長總是在一起的。她用兩眼睃巡一下,卻沒有看見梁曙光,於是她就集中注意力打量著陳文洪。
陳文洪從送出那份報告之後,什麼都不想了,他似乎從憤怒與煩惱的旋渦中解脫出來了,在寫報告之前,他和梁曙光有過一次談話。
梁曙光:“老陳!你不要負擔過重呀!”陳文洪沉默、沉默,沒有應聲。
“我是這樣想,不管問題多麼複雜,只要拋開個人,都是容易處理的。”
“老梁,我想過了,我就是痛恨我自己。”梁曙光看著陳文洪那由於痛苦熬煎而蒼白削瘦的面容。他理解,他正經歷著嚴酷的神磨難。
“是的,生活的道路上有時會有誤,要找到那個門檻,從那兒跨出一步就是光明。”
“政委,你敲吧!我經得起。”
“我認為你是一個很有點英雄主義彩的人!”梁曙光用話試探,看他反應,見他並沒
然大怒,就說下去:“當然,一個革命者是要有一股子
神的,你有,這是你的長處。因此你有魄力,——你有任何困難也阻擋不住的魄力…不過,事情一旦過了頭就走向反面,勝利會刺
你!困難也會刺
你!我知道你有你的苦惱,戰爭的苦難,個人的仇恨,血淚斑斑呀!可是,老陳!你有沒有想過,敵人就是要拿這一切
怒你,你恨不得一拳砸個稀巴爛,可是事情偏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你知道,新生總是伴隨著苦痛的,你的英雄主義使你失去理智,陷入主觀。”
“你說,老梁!你把該說的都說出來。”
“你想消滅敵人,心是好的。可是英雄主義矇蔽了頭腦,你就失去了掌握客觀規律的思想力量,你的勇敢變成了盲目。”兩個親密戰友的心互相溝通、溶,好像撥開雲霧看到青天。
“我從進武漢,心裡就窩著一股火,這火愈來愈大,我不冷靜了!
…
”他緊緊抓住梁曙光的手,梁曙光覺得他的手顫抖得很厲害。
“不,政委!我的心給敵人拖垮了。”一個鐵一樣的人,現在無可迴避地展示他自己不敢正視、而又不得不正視的真心,這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痛苦呀!但是,他的忠誠的意志拯救了他:“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我必須立刻抓住敵人,絕不能錯過時機,否則一切希望將成為泡影,我就下決心發起衝鋒了——我覺得我的判斷是正確的,我的決心是正確的…現在我才明白,在我莽撞出擊的決心下面,掩蓋著我個人的情。…
情矇蔽了我的眼睛,營救白潔的念頭影響了我的作戰決心。政委!你說我英雄主義是原諒我,實際上是由於我的私心雜念,造成無謂的犧牲。我後悔莫及呀!”這種真誠、坦白,說明他的痛苦是巨大的,可也正是這巨大的痛苦,使他醒悟,將他拯救出深淵。靈魂,經過烈火的熔鍊才能真正純潔啊!
梁曙光聽了陳文洪的話,十分動,但
到陳文洪內心的疼痛,他不願再加深這疼痛,於是避開眼前的這些具體事情,而一般
地議論道:“勝利這個東西來之不易呀!過去,看不到勝利盼勝利,現在勝利在握了怕勝利,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每一個人都不能背勝利這個包袱。你不要覺得敵人已經‘
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其實,現在敵人在跟我們比賽,看誰真正跑得快,看誰先達終點。老陳!你對自己的思想挖得是很深的,那你就卸掉包袱,卸得愈快愈好,輕裝上陣,終卓在望。”在這次談話之後,陳文洪決然寫了報告,那報告中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純潔靈魂的自白。
當陪同秦震看望部隊,聽到秦震那無限信任、無限囑託的話,他的神昇華了。是的,他現在像從山谷裡吹出的清風,他現在像從泉源裡
出的淨水,他排除了一切龐思雜念,一條心就撲在一點上:打好這一仗!
嚴素看見陳文洪,也是光著兩腳,把褲管挽到膝頭上,袖子挽在臂肘上,肩頭揹著七八支槍,還一手挽住一個戰士,在泥濘裡跋涉。跟在他背後那匹黑駿馬身上馱著戰士們的揹包,像個小山頭,馬一動彈那山頭就顫動。見這情景,嚴素心頭一陣發熱,幾步搶上去就奪陳文洪身上的槍。陳文洪胳膊一擋就把她擋開了,這時,才看出是嚴醫生,就笑一笑說:“你想搶我的買賣呀!”嚴素脖子一,頭髮潑拉拉搖灑著雨水,說:“這買賣你不給我做,我自己做。”說著就去搶奪旁邊一個戰士的槍,那戰士死抱住槍,不肯給她,兩個人你爭我奪就拉扯起來,這引起隊伍中一陣歡樂的笑聲,陳文洪趁勢把手一揮喊道:“
謝嚴醫生來給我們加油啊!”大家跟著哄喊:“好呀!來一個呀!”嚴素兩手一舉做出打拍子的姿勢:“唱個歌好吧?”
“好!”於是從這狂中,一個強勁的旋律,衝破了黴雨和泥濘,震地動天。
泥濘難行。秦震騎著一匹雪青的蒙古馬,帶著幾個騎馬的衛士,在離部隊約一百米的側方緩緩前行。剛才這一幕奪槍的情景,完全落入他的眼簾。他很滿意,從幹部到戰士,都有一股旺盛的意志,嚴素的行為特別令人鼓舞,他心下不暗暗稱讚。然後,在還沒有引起部隊注意的時候,就策馬一溜小跑,趕到部隊前面去了。"vnko">vnko"vnko">vnko盈科數碼手機玩傢俱樂部】嚴素找到六連,找到牟
光。
“小子,吃得消?”
“行吶,嚴大姐。”兩人肩並肩踏著爛泥,一面走一面說話:“我託人帶的那封信收到了嗎?”
“是玉那封信嗎?”
“就是,我想親手給你,還要跟你嘮嘮家裡情景,可是我有任務離開了部隊。這可是‘家書抵萬金’呀!你回信了嗎?”牟
光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不回信?你怎能夠不回信,二老惦念著你呢!”
“你看,就這稀泥濁水有什麼好寫?”
“打了這麼大勝仗,打開長江,進入湖南,聽說你們班還被命名為戰洪劈英雄班哩!”
“再也別提那吧!”以後他就沉默不語了。
嚴素窺測出牟光內心活動很複雜。她知道,他這人不是什麼都掛在嘴頭子上的,她就在用力尋思,想猜透他的心機。於是試探著說:“師長,政委,都誇你呢!”
“我對不起師長,虎跳坪埋伏暴了目標…”牟
光臉
陡變,兩眼充血,眼淚
滴。他一想到這事,就充滿無窮的懊悔和惱恨。不怨天,不怨地,怨自己。特別是現在,在同鄉、同屯的嚴素面前,他難過地望了她一眼,覺得也很對不起她,沒顏面見她,就小聲說:“嚴醫生!你還是去執行你的任務吧!”嚴素這個
格
朗的人,最受不了這種一錐子扎不出血的勁兒。她像爆竹一樣爆炸開來:“小
子!看你這窩囊廢的樣子,還不如你爹痛快。我告訴你,你爹還有話呢…”嚴素裝出牟
光老爹那氣派、那架勢說:“‘
子這一步棋走得好!人總要講個事理,什麼南方北方,不能咱這裡光亮,眼看著那裡摸黑。你給我告誡告誡
子,他要是打不出個樣來,瞧我不拿鞋底子拐打他
股!’我說小牟,看你這勁頭,是不是等著捱揍呢!”嚴素學得惟妙惟肖,惹得牟
光也笑了。
“我南下以來,心裡哪天不是熱火乎乎的,可是遇到煩心的事,有什麼法子呢!”戰士的口捂得再嚴實,只要對方真心實意,他就會一碗水潑在地,一點也不保留。何況,他從小就管嚴素叫姐。後來,她到哈爾濱上學堂,見了面就覺得生疏了。可是,現在,在這萬里以外,她畢竟是一個家鄉的親人呀。牟光下定決心,把他跟嶽大壯的糾葛,一五一十對嚴素說了出來。嚴素兩隻光腳踩得爛泥滋滋響,但她真心實意地在聽著。她見牟
光說完,沉
了老半天,然後一本正經地對牟
光說:“小
子!你挖得不深。”牟
光急得脹紅了頭臉爭辯著:“我句句都是實打實!”嚴素噗哧笑了,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跟嶽大壯鬧矛盾是實,可這不是
本,
本是南方的艱苦嚇倒了你!你忘了本。”牟
光最受不了這一句,又覺得挖到了自己的思想
子。他沒有反擊,只梗著脖頸,勾著腦袋。雨水潑灑在身上有點涼意,可是他心裡卻火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