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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座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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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麗亞讓安東尼心情平靜而入睡。看似是所有女人當中最有智慧和最美麗的她,就像是掛在他門口的美麗窗簾,為他擋住刺眼的陽光。在他們結婚的第一年間,他以為,無聊從來就是葛羅麗亞的標誌;他總是通過窗簾一成不變的型式看到太陽。

出於一種厭倦,讓兩人決定接下來的夏天要返回馬利塔,而整個天,他們都在加州海岸度過。在這金而令人萎靡不振的季節,兩夫盡情地消磨時光,慵懶而揮霍地尋求熱鬧,不時參加他人的宴會,從帕薩迪納遊蕩到科羅拉多,再從科羅拉多到聖塔芭芭拉,僅因為葛羅麗亞想要跳不同音樂的舞,或追逐海洋顏極為細微的變化。出了太平洋以後,接他們的是未開化的岩石大陸和同樣野蠻的旅店。在午茶時間,他們可能會隨意走進一個傳統工藝品的市集,此間販賣一些受到穿馬球裝遊客喜愛的藤編制品,這些人多半來自南漢普頓、森林湖(lakeforest)、新港和棕櫚灘(palmbeach)。當海在最平靜的港灣拍打著、濺起閃亮的水花之際,他們也從這個團體換到另一個,跟那些人一同在車站轉車,不著邊際地聊著即將來臨的快樂,不覺已越過另一個青翠而豐饒的山谷。

一種簡單而健康的休閒方式——最好的男人並非那些不討人喜歡的大學生——他們似乎永遠在候選人名單上,爭取加入“波賽連”(porcellian)或“骷髏社”(skullandbones)等不計其數的社團;至於女人,個個都是高於平均水平的美女、身材纖細,也許不擅長當女主人,但卻是人而懂得打扮的客人。在芳香的午茶時刻,他們安靜而優雅地跳著選的舞步,帶著某種尊嚴完成那些已經成為全國歌舞團女郎模仿取笑的舞步。很諷刺的是,美國人無疑最擅長的就是延伸原本孤獨的藝術,然後加以醜化,敗壞其聲譽。

在度過了一個充斥著舞會和揮霍無度的天后,安東尼和葛羅麗亞發現他們花了太多錢,必須暫時休養生息。他們說這是安東尼的“工作”幾乎就在他們意識到問題前,兩人返回了灰屋,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更清楚其嚴重:已經有其他情侶在那裡過夜、欄杆上的門牌也換了名字,他們同樣坐在陽臺的階梯上,欣賞灰綠的田野和遠方墨黑的森林景緻。

安東尼還是原來的老樣子,卻更加不安,而只有在喝了一些威士忌加汽水後才顯得較有活力,至於對葛羅麗亞的態度則是冷淡的,雖然程度輕微得幾乎無法清楚察覺。而葛羅麗亞——因自覺到八月就滿二十四歲,既期待又到一種深沉的痛苦。還有六年就要三十歲了!假如她少愛安東尼一點,她對於時間動的覺,就會以對不同男人的興趣來計算,從每個潛在愛人低垂著雙眉、坐在發亮的晚餐餐桌前看她的眼神,刻意萃取戀愛的短暫微光。有一天她跟安東尼說:“我的覺是,如果我有想要的東西,便會去追求。我總是以這樣的態度看待自己的人生。但碰巧我想要的是你,便再也沒有空間去容納其他的慾望了。”他們只好開車往東走,穿越乾枯而奄奄一息的印第安納州。她翻閱著平常愛讀的電影雜誌,想要找個聊天的話題,突然間表情又凝重起來。

安東尼皺著眉從車窗往外望。在車道與一條鄉間小路的叉口,一個坐在運貨馬車上的農夫短暫映入他的眼簾;他嘴裡嚼著一稻草,他們經過這裡好幾次都看到他,很明顯是同一個人,沉默而不懷好意。當安東尼轉身看葛羅麗亞,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擔心我,”他反對“要我想象,在某個特定的短暫情境會對其他女人產生慾望,那是有可能的,但要我去擁有她,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認為事情不是那樣,安東尼。要抗拒慾望對我來說不成問題,我的方式就是放棄慾望——什麼都不要,只要你。”

“但當我想到,如果你碰巧又對別人有覺——”

“噢,你別傻了!”她大聲叫嚷“這種事哪有什麼碰不碰巧的,我甚至連發生的可能都不能想象。”他們的對話就結束在這強烈的句點。由於安東尼持續不斷地讚美,讓有他相陪的葛羅麗亞要比跟別人都來得快樂。毫無疑問,她很喜歡跟他在一起——她愛他。因此,這個夏天的開始就跟前一年一樣甜

不過,他們的家倒是發生了一個極端的改變。那個冷冰冰的斯堪的那維亞女僕因為做的菜過於樸素,又以嘲諷的態度隨侍在餐桌旁,讓葛羅麗亞吃得心灰意冷,她的位置便被一個名叫田奈阪(tanalahaka)的本人所取代,他做事極端有效率,隨時留意主人的傳喚,即使只叫他的姓田奈,也會馬上響應。

田奈的身材特別矮小,即使在本人中也相當罕見,但卻多少有些天真地自認為是一個四海為家的好男兒。從他離開“具技茂仁木”(r。ggugi摸niki)的職業中介所、抵達他們家的第一天,田奈把安東尼請入房間,展示旅行箱裡收藏的寶貝。裡面包括為數可觀的本明信片,每張都不厭其詳地向他的僱主解釋,如數家珍,當中有一半的照片很明顯源自美國,只不過製造者謙虛地省略印刷上拍攝者的名字和郵寄格式。接著他拿出的是自己手工做的工藝品——一件寬鬆的美式長褲和兩套純絲的內衣,他把安東尼當成密友,悄悄告訴他後者預定的用途。再則是一個質相當美的複製版畫,畫中人是美國總統亞伯拉罕·林肯,但田奈卻言之鑿鑿,認為這是某個本人。最後則是一把笛子;也是自己做的,現在壞了不能演奏,他很快會在近期內修好它。

在這些繁文縟節結束後(安東尼推測這是本人的民族使然),田奈開始用他破碎的英文冗長地闊論主人和僕人的關係,安東尼大概瞭解的意思是,田奈過去都為上的富有家庭工作,卻總是和其他僕人產生摩擦,因為那些人太不誠實。他們很熱烈地討論“誠實”這個字,事實上是彼此爭論得面紅耳赤,因為安東尼頑固地堅持田奈想說的是“大黃蜂”甚至還說到不論田奈嗡嗡講話的聲音和手臂揮動的樣子,都與模仿黃蜂無異。

四十五分鐘後,安東尼終於得以脫身。田奈友善地保證下一次他們也會聊得很愉快,到時他會談“本人的習俗”這是田奈在灰屋裡的饒舌序曲——而且他也履行了承諾。雖然他勤勞又正直,卻極端使人厭煩。他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舌頭,有時,在他的嘴喋喋不休之際,他咖啡的小眼睛會出一種看似與痛苦極為相近的神情。

星期天和星期一下午,他讀著報紙上的漫畫專欄。其中一則裡畫的是一個滑稽的本男管家,讓田奈樂不可支,雖然他強烈主張那個男主角的臉像美國人,但在安東尼看來,分明就是個東方人。田奈讀報的困難在於,雖有安東尼的協助幫他把最後三格的生字拼出來,而他注意力之集中,完全符合康德(kant)的批判標準,以至於拼完後三格就忘記到底第一格的內容在講什麼。

六月中,安東尼和葛羅麗亞慶祝結婚週年的方式是“約會”安東尼在門口敲門,葛羅麗亞則飛奔過去請他進來。然後,兩人雙雙坐在沙發上一起回憶彼此幫對方取過的暱稱,重燃過去的愛火。然而這個“約會”卻成為一道分水嶺,自此他們的夜晚不再安祥,而是充滿了悔恨的情。

六月接下來的子裡,恐懼睥睨葛羅麗亞,攻擊她,驚嚇她,使她原本開朗的靈魂倒退回半個世代以前。而後恐懼又慢慢地淡出,退回到它的源頭,那無法透視的黑暗——殘酷無情地啃噬著她的青

事情是發生在靠近波特卻斯特的一個小鄉村的火車站,過程充滿了戲劇。車站一整天都沒什麼人,像個大草原曝曬於塵土飛揚的黃陽光下,原原本本暴於城市鄉巴佬的眼前。這種人是鄉下人中最令人討厭的類型,他們與大都會比鄰而居,學到的是都市人廉價的明機智卻沒學到風雅。一大群像這種兩眼血紅、可厭如受到驚嚇的牛群的鄉巴佬,成為事件的目擊者。在他們困惑而不明事理的心中所得到的朦朧印象,最略的是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猥褻的笑話,而最細膩的,則是“羞恥”;在此同時,這件事也象徵了光明開始從兩人世界中淡出。

一整個夏酷熱的下午,安東尼在亞力克·馬利安的家閒坐喝威士忌,而葛羅麗亞則和康斯坦絲·馬利安去海灘俱樂部游泳,在條紋的遮洋傘下做光浴。葛羅麗亞躺在柔軟而溫暖的沙灘上地伸展身體,照例曬黑她的腿。接著,四個人又聚在一起,間或吃點三明治;然後,葛羅麗亞起身,用洋傘拍拍安東尼的膝蓋引他的注意力。

“親愛的,我們該走了。”

“現在?”他不太情願地看著她。對他而言,在那一刻,沒有什麼事比在陰涼的陽臺上喝甜威士忌酒消磨時光還重要,何況還可以跟男主人漫無邊際地聊天,回憶一些已被遺忘的政治選舉的花招。

“我們真的得走了,”葛羅麗亞重申“我們可以搭出租車到車站…走吧,安東尼!”她下令,專制的意味更加濃厚了。

“喂喂…”馬利安的長談被迫中斷,用傳統的方式表達反對,他刻意重新為安東尼再倒滿一杯威士忌,起碼也要十分鐘的時間才能喝完。然而在葛羅麗亞惱怒催促“我們真的必須走了”的情況下,安東尼於是一飲而盡,移動腳步,向女主人深深地鞠躬道別。

“看來我們‘必須走了’。”他優雅地說。

片刻之後,他隨著葛羅麗亞沿著花園小徑行走,夾道是高聳的玫瑰花叢,她的洋傘輕拂過六月茂密生長的樹葉。她真是太不體貼了,當他們抵達大路時,安東尼想,他覺自己的情受到傷害,認為葛羅麗亞不該打斷這麼單純而無害的樂趣。威士忌為他緩和且釐清心中的不安,並讓他想起她這種專斷的態度也已經不止一次出現了,是不是經常只要她的洋傘一揮動,或眼睛眨一下,他就得乖乖放棄自己的快樂呢?他原本單純的不情願逐漸轉為惡意,像一個無法抗拒的泡泡在他體內膨脹,他一言不發,倔強地強忍想要指責她的慾望。他們在旅店前搭上一輛出租車,車行沉默地開往小火車站…

然後安東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就是向這個冷淡而不為所動的女孩宣示他的意志,以莊嚴的努力來獲得他一直想要而不可得的支配權。

“我們去巴尼家坐坐,”他看也不看她地說“我現在不想回家。”——巴尼太太,就是拉凱爾·傑瑞爾,在距紅門幾里遠的距離有個夏天避暑的地方。

“那裡我們前天才去過。”她簡短回答。

“我確信他們會很高興看到我們的。”他自覺這個理由並不充分,在一股倔強的支使下,他又補充“我想去巴尼家看看,我一點也不想回家。”

“噢,我一點也不想去巴尼家。”頓時他們彼此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