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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水妖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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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涼的天氣籠罩紐約,帶來十一月三個大型足球比賽,和沿第五街飛翔的壯觀鳥群;它也給這個城市帶來某種張力和壓抑的興奮。每天早晨安東尼收到的信件中都有邀請函,公寓一樓有三打貞德淑女正向世界宣告她們已屆適婚期,並一點也不介意再生下三打百萬富翁。公寓二樓的五打貞德淑女不僅也宣告適婚,還對一樓的三打紳士表現強烈的企圖心——當然,每個男士接獲的派對邀請函都是九十六張——在場的還有這群年輕女孩的親朋好友、大學男同學和一些年輕熱心的局外人。再來,公寓第三層的住戶多半來自城市的“裙襬”如紐克(newark)和澤西(jersey)郊區,最遠還到氣候酷寒的康乃迪克(connecticut)和不成區的長島(longisland)——而鄰近樓層的居民則來自城市的“鞋子”:沿著河岸到布隆克斯(bronx),初長成的猶太女孩不斷湧入猶太男女的社界,她們期盼的對象是有前途的經紀人、珠寶商和一個傳統的猶太婚禮;愛爾蘭女孩則好不容易獲得家庭的允許後,才把她們的媚眼拋向坦慕尼廳(tammany)的民主黨員、虔誠的喪葬業者和早的唱詩班少年。

很自然地,這個城市瀰漫著一股過渡的氣氛——那些出來工作的女孩,窮困且外表也不出,她們一邊在工廠包裝肥皂,或在大型商店做服飾的展示和銷售,一邊幻想在今年冬天這種特異的興奮氛圍中,她們能找到自己夢寐以求的男——就好像一個效率不彰的扒手會認為,置身在混亂擁擠的狂歡人群中比較可能增加她的機會一樣。煙囪開始冒煙,地鐵的髒亂回覆清潔,女演員演出新戲,出版社出版新書,上豪宅領導新的舞步,而地鐵也更換新的班次表,同時出現新的錯誤取代大家已經習慣的舊錯誤…

城市正在動!

一天下午,安東尼走在鐵灰的天空下,與理查德·卡拉美在四十二街不期而遇,對方剛從曼哈頓旅館的理髮廳出來。那天氣很冷,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個冷天,卡拉美套著一件即膝長的羊外套,是中西部藍領階級常穿的樣式,且近來才剛得到免費界的青睞。他的軟帽是樸素的深棕,帽沿下清澈的眼睛像黃玉般閃耀。卡拉美把安東尼攔住,熱情地拍打他的臂膀,像是要為他取暖而不只是純粹好玩。在他們完成握手的必要程序後,卡拉美開口了。

“今天真是見鬼的冷——唉,一整天我投入工作,就好像比賽打到平手要爭勝負點,直到房間冷到讓我覺得自己會得肺炎為止。那個可惡的女房東省錢省到煤炭上,我在樓梯口大叫了半個小時她才現身,解釋整件事的理由,真是夠了!起初她簡直讓我抓狂,然後我開始把她當成一個角,將她的話記成筆記——所以你知道,她本看不見我的臉,彷彿我正若無其事地埋頭書寫——”卡拉美牢牢抓住安東尼的手臂,和他一起迅速地走到麥迪遜大道。

“要去哪裡?”

“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

“嗯,那走這麼快要幹嘛?”他們停下腳步互看對方,安東尼質疑,是否寒冷讓自己的臉變得像迪克·卡拉美一樣令人反:他的鼻子是紫紅的,突出的額頭是青的,不成對的黃眼睛其眼眶是紅而溼潤的。接著,他們又開始行走。

“我的小說裡又寫了一些好東西。”迪克走在人行道上邊看邊強調地說“但是我必須不時出來走動一下。”他懷著歉意看了安東尼一眼,彷彿在懇求他的鼓勵。

“我必須找個人說話。我猜想只有少數人真的會思考,我的意思是真的坐下來,沉思,然後想法源源不絕出現。而我是在寫作或談的時候思考,因為你必須要有一個起點——需要某些可以辯護或反駁的事——不是嗎?”安東尼含糊應聲,溫和地回自己的手臂。

“我並不介意跟你一起走,迪克,可是我身上這件外套——”

“我的意思是,”理查德·卡拉美嚴肅地繼續他的話題“寫論文時,破題第一個句子所傳達的意義,就已經決定你是否要加以批評或衍伸。在與人對話時,你則是接續對方的最後一句話發展——但是當你純粹只是思考,那麼,你的想法就變成像幻燈片的投影般,一個個前仆後繼地出現,新的把舊的擠掉。”他們穿過四十五街,速度稍微放慢了。兩人都點起香菸,在冷空氣中大量雲吐霧,呼著幾乎結霜的氣息。

“我們走到廣場去喝一杯蛋酒吧。”安東尼提議“走路對你有益,空氣會幫你把爛在肺裡的尼古丁排出來。來呀——這一路上我們可以討論你的書。”

“我不想讓你覺得無聊,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刻意這麼做來施捨我。”這些話急促地從卡拉美的嘴裡吐出,雖然他力圖維持跟平常一樣的表情,但是仍出神經質的不安,安東尼因此不得不反對:“讓我無聊?才不會呢!”

“我有個表妹——”迪克才開口就被安東尼打斷,他伸展雙臂深呼,低聲發出興奮的呼喊。

“天氣真好!”他喊著“不是嗎?讓我覺自己只有十歲,我的意思是說這種天氣讓我想起十歲時的我曾有過的覺。啊,老天真是殘忍,前一刻讓我覺全世界都屬於我,卻在下一刻讓我成為全世界最愚蠢的人。今天我是世界的主宰,每件事都順我的意,即使沒事可做也是自在的!”

“我有個表妹就在廣場飯店那裡,人人都知道她。我們可以去那裡找她,她冬天住在那裡——最近才剛搬來——和父母親一起。”

“我從不知道你在紐約有親戚。”

“她的名字叫葛羅麗亞,從家鄉堪薩斯過來。她的母親是一個比非教徒(bilphist),父親雖然相當古板,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紳士。”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有文學背景嗎?”

“他們努力成為這樣的人。老先生總是不斷告訴我說,他剛剛又發現一個很適合當成小說人物的人,然後會跟我描述他某個愚蠢朋友的行徑,接著說:‘我又幫你找到一個角了!你何不把他寫下來呢?所有人都應該會對他興趣的。’或者他會談起本或巴黎,或一些大家耳能詳的地名,說:‘為什麼你不寫一個關於那個地方的故事?那裡可是非常適合設定為故事發生的舞臺呢!’”

“那個女孩子呢?”安東尼隨口問“葛羅麗亞——她姓什麼?”

“吉爾伯特。你一定在大學的舞會——或類似那樣的場合,聽過她的名字——葛羅麗亞·吉爾伯特。”

“我有印象。”

“長得很漂亮——老實說,是死人了。”他們走到第五十街,轉個彎朝大路前進。

“通常我對年輕女孩並不怎麼在乎。”安東尼皺著眉頭說。

嚴格來說這句話不是真的。對安東尼而言,一般初入社界的女孩,每天每個小時都在盤算下一個小時該如何運用在她面前展開的世界,這時如果有一位女孩很率地只靠她的美貌而活,反而能夠引起他強烈的興趣。

“葛羅麗亞真的好得沒話說——她的腦袋裡什麼也沒裝。”安東尼的鼻子發出輕蔑的一哼。

“你的意思是說,她從來不說一句文學廢話。”

“對,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