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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故人情悽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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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中沸沸揚揚,到處都為八月十五在華山蓮華峰頂舉行的第五屆武林大會騷動不已。

有人說在洛陽城中看見過追魂丐蕭振漢。

有人說在長安市上看到了糊仙古醉之。

更有人說,在終南附近,似乎見到了曾以天罡三六式於玉門關口獨殲天山五天王,且能與頃刻之間,連續以各種不同身分出現人前,三十年來一直為黑白兩道敬若神明的千面俠上官雲鵬。

有人說,閒雲叟、野鶴叟等兩老,這次可能蒞會參觀;又有人說,如兩老出現,則與兩老為生死對頭的貪叟、鄙叟等兩醜屆時定會循蹤而至。

最後甚至有人說:“天魔女將網羅與會各派之青年好手,重組天魔教。”因此便有人揣測:“倘此訊屬實,那麼當年迫使天魔女解散天魔教的鬼谷先生和巫山神女師兄妹,一定不肯袖手!”眾議紛紛,莫衷一是,就差一點沒將一奇、一絕牽涉在內。

究竟是真是假?誰也不敢斷定。看樣子也只有等待八月十五第五屆武林大會舉行時,再見分曉了!

七月上旬,某一天的響午時分。

傳說中十二奇絕之一的糊仙出現過的古都長安,在東街那家最有名的上林苑酒家二樓臨窗雅座上,此刻正坐著一名生相非常特別的老人。

此老年約七旬左右,身軀極為臃腫,鬚髮蓬糾結,兩腮騷胡,眉目難分,身穿一襲好似十年未曾換洗過的皂布袍,肘彎襟,滿是酒垢油汙,座位旁邊倚放著一破竹竿,上懸小錢囊,哼哼唧唧地踞坐獨飲,旁若無人。

這時,樓上酒客愈來愈多,在上了約摸七成座的光景,樓梯一陣響,忽又自樓下上來一人。

你道此人生做怎生一副模樣?

喝,妙極了!但見此人年歲也在七旬左右,身軀也很臃腫,鬚髮蓬亂糾結,兩腮騷胡,眉目難分,身穿一襲好似十年未曾換洗過的皂布袍,肘彎襟,滿是酒垢油汙,竟與此刻窗口坐著的那位老人,完全一模一樣!

而最有趣的,便是後來者手中也扶著一破竹竿,竹竿的頂頭,同樣懸著一雙青布小錢囊!

酒客們於發現此等怪事之後,一聲輕啊,全都為之目瞪口呆。

後來者上得樓來,鵝行鴨步,口中本在含含混混地低聲哼著什麼:“數莖白髮添詩債,七尺枯竹掛酒錢…”由於人聲驀地一靜,不由住口茫然抬臉。

窗口那位先來者,似有意無意地接口哼道:“十年買酒醒還醉,醒學靈運醉步兵。”畢立即轉臉向窗外望去。

後到的老人怔了一下,皺眉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回事?到底是別人像我,抑或是我像別人?”口中咕噥著,一面搖搖擺擺地向窗口走了過去。

窗口老人這時又自幹了一盅,兩眼望天,大聲自語道:“尚道傳言是假,原來還真是有此一說,嘿,嘿,嘿。”走近的老人停步注目搔耳道:“看來老漢我是假的了?”窗口坐著的老人這時醉眼一翻,哼道:“老漢已在裝糊,你閣下卻還要喋喋不休,你不假,難道老漢我是假的不成?”站著的老人聞言也是醉眼一翻,想說什麼,忽又搖搖頭,閉目點頭讚道:“居然連口吻也仿效得惟妙惟肖,難得。”坐著的老人哼了一聲,沒有開口,站著的老人一把抄起桌邊倚放著的那破竹竿,遠近分別端詳了一下,點頭道:“虧閣下竟也找到這種竹子。”說著又將竿端錢囊託在掌心內瞟了幾眼,接著說道:“唔,從這錢羹上看來,閣下玩這一手,大概還不止一二次呢。”坐著的老人仰臉微哂道:“聲音放大點,別人快相信你是真的了!”站著的老人忽然湊至坐著的老人耳邊,眯眼嘻嘻一笑,低聲說道:“你要我大聲,我偏要小聲,算老漢心虛好不好?”又是嘻嘻一笑,接著說道:“叔臺,別鬧了,咱們之中,始終只有一個是正牌貨,而老漢這牌子也並不比你叔臺那塊光彩,再纏下去,咱倆的身分可都要抖開了,普天之下,除了你老叔臺,誰還能玩得這麼絕?”坐著的老人點點頭,哼道:“很真,表演下去吧。”站著的老人又復嘻嘻一笑,扮了個怪臉道:“老漢要喊你長輩你不敢當,你那個淘氣小哥兒要喊老漢長輩,老漢又怕折煞;結果,老漢只好折中處理,老漢是你的老哥哥,也是賢令郎的老哥,你是老漢的老弟,令郎則是老漢的小老弟,當年你老弟聽了哭笑不得,老漢明白得很,老弟你,其所以曾敢怒而不敢言,都是為了我那小老弟著想,賢父子一直都在動老漢糊三掌的腦筋,雲鵬老弟,老實說罷,是這樣的嗎?”坐著的老人臉一仰,沒有答腔。

站著的老人笑著說道:“咱們快五年沒見了,這五年中,相信你老弟一定做了很多的事,老實說,老漢我的收穫也不少,等閒下來時再談,現在咱們且先了了心願,這就將我那位小老弟喊出來如何?”坐著的老人仍然仰著臉,一動不動。

站著的老人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外面傳說你老弟在終南現過身,老漢聽了本不信,當今武林中有幾人真的見過你老弟本來面目的?不過,無風不起,老哥哥一時找不到你,只好姑妄聽之,決定去趟終南,本想喝了這一頓就走,不意竟在此不期而遇,這真是再好沒有了…”站著的老人尚待再說下去,坐著的老人雙肩一陣微顫,忽以一種因受情抑制,以致顯得有點變腔的聲調,仰著臉冷冷接口道:“那些都暫時擱在一邊,小弟聽說你老兒身上有柄武當的雲拂信符,拿出來小弟看看?”站著的老人聞言失聲道:“你說什麼?”坐著的老人冷冷重複說道:“武當上代掌門人,三清真人送給你的那柄雲拂信符,拿出來小弟看看!”站著的老人翻眼道:“老弟,你開什麼玩笑?”坐著的老人似乎儘量在抑制著一股動之情,仰臉接著問道:“難道沒有這回事嗎?”站著的老人搖嘆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坐著的老人雙肩一動,言又止。

站著的老人忽然臉一整,微顯不悅地道:“雲鵬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五年不見,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他似乎愈說愈有氣,哼了一聲,接著說道:“在六派來說,那玩藝兒也許是個寶,但在咱們兄弟,當廢鐵賣了也換不到一壺酒喝,本一點用處沒有。當年老漢偶遊武當,被那牛鼻子死拉活纏,去對那批小牛鼻子在掌法方面說教了一頓,為怕老牛鼻子面子下不去,這才隨手接來揣在懷中,老牛鼻子說:‘如有差遣,信符一到,武當門下萬死不辭…。’嘿,我老糊若遇事找幫手找到武當,那還成什麼話說?所以後來你老弟說:‘你沒用,就給我吧,留給印兒將來外出闖蕩時護護身也好。’我老哥哥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給了你,你弟臺今天反打一耙,難道怕老漢翻悔討舊賬不成?”坐著的老人一聲啊,猛然身注目,呆得一呆,雙目中忽然熱淚泉湧。

站著的老人也是一怔,夢囈般地說道:“姓上官的會眼淚,古醉之總算這輩子沒有白活了。”跟著皺眉搔耳道:“要說那玩意會帶給老弟什麼連累,也不至於呀!”目光偶掠窗外大街,忽然低頭笑道:“老哥哥明白了,嘻嘻,老哥哥以前曾說過,談動手也許你老弟行,談動口你老弟可差得遠,三杯下肚,原形畢,老哥哥說的如何?”聲音一低,促聲笑接道:“那丫頭找麻煩來了,正好留給你老醒酒,老哥哥暫且失陪,今夜三更,芙蓉園再見。”語畢,又是嘻嘻一笑,身形一飄,人已閃身下樓。

糊仙古醉之背影於樓梯消失不久,踏,踏,踏,一陣碎而且急的登樓聲響過後,樓梯口立即出現了一名黃衣少女。

來的這名黃衣少女,年約二八,一身玄黃短打,背後長劍將玄黃披風斜斜挑起一角,柳眉鳳目,櫻口貝齒,雙腮各有一泓醉人的酒窩,眼眸盼間,如秋泌,嬌美中另具一股淡淡冷傲之氣。

登樓後,駐足微一掃視,脆哼一聲,立即朝窗口含怒走了過來。

上官印匆匆擦了一下眼角,正待起身分辯時,黃衣少女已上跨一步,玉指直鼻尖,凝眸嗔叱道:“以為姑娘好欺侮的麼?再跑呀!”上官印不知所措,期期說道:“姑娘別誤會,我不是他…”黃衣少女忍不住噗哧一笑,跟著勉強沉臉叱道:“你不是他?你是誰?你又怎知另外有個他?他又在哪裡?”上官印語為之,一時間臉孔通紅,更不知如何措詞方好。

黃衣少女朝地板上啐了一聲道:“可憐相,標準酒鬼…”跟著鳳目一瞪,翹了翹秀,不屑地道:“既有今,何必當初,昨天的膽子那兒去了?”上官印心念一動,於是定神反問道:“昨天我又怎麼了?”黃衣少女怒氣本已稍稍平息,這一下不由又火了起來,鳳目一瞪,氣沖沖地到上官印臉上責問道:“誰是潑丫頭?姑娘教訓那批不長眼的東西,與你這個老酒鬼何關?你說,你說,說呀!”上官印暗忖道:“古老哥口德最好,假如真有這事,其中一定別有原因。”為了明白究竟,故意一哼,反問道:“老夫說了又怎樣?你知道老夫是誰嗎?”他滿以為對方聽了可能會怒上加怒,口中說著,暗地已同時準備著應變。

哪知黃衣少女不但不怒,反而捧笑得直打跺,笑了好一陣,這才直起身子,一面手指,一面打著噎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你酒鬼有此膽量,你以為姑娘怕了你是麼?你酒鬼現在聽著:糊仙古醉之,十二奇絕中最蹩腳的一名…

喂,酒鬼,錯了沒有?”上官印心頭暗暗一震,訝忖道:“什麼?十二奇絕中人物她這麼清楚?”繼又迅忖道:“不對,她既然看錯了人,我現在是糊仙而不是上官印,我可不能太遜容,一個不好,壞了酒鬼老哥哥的名頭,可不是玩的。”於是,他將臉孔一沉,故作不快地道:“老夫雖居十二奇絕之末,但如憑以贏取姑娘的尊敬,似也足夠有餘了。”黃衣少女仰臉微哂道:“麻得很嘛。”上官印這下是真的不快了,沉聲道:“請姑娘口頭上稍為檢點些,這一次,老漢雖然可以原諒你,但年紀輕輕的姑娘家,這般不知敬老尊賢,終以不養成習慣的好,知道嗎?”黃衣少女輕輕哼得一聲,驀地注目冷笑道:“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你可知道姑娘是誰?”上官印故示鎮定地淡淡說道:“老漢正想請教。”黃衣少女扮了個鬼臉,皺皺鼻子道:“論年齡,你酒鬼儘可賣老,若論輩分,哼,少說點,姑娘也要高你酒鬼一輩呢。”上官印見對方不似說笑,不由得心頭暗驚,但表面上聲,故意搖頭慨嘆道:“荒唐,荒唐,愈來愈不成話了!”黃衣少女有點發急道:“你如不信,可以去問千面俠。”上官印一怔,張目失聲道:“誰?千面俠?”黃衣少女言又止,忽然忿忿地道:“你這酒鬼千難得一醒,有名的越纏越糊,我不要跟你說了!”一跺足,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