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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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塢兩旁的江岸盡是孟宗竹林，男人隱在林間。

竹林幽綠的姿態在夕照下變成深褐剪影，如一幅墨畫，畫紙是泛金的天幕，紙上是一錯落的墨竹、一片片修長的墨葉。

男人亦入了畫，那背倚著老竹、一腿平放、一腿弓起的身形也黑墨墨的，就那雙眼特別神俊，讓她聯想到朝陽打在凝的竹葉面上那點點輝光。

她曉得他目光停駐在何處。

竹林外的水岸旁，那病姑娘坐在一隻竹編搖椅上，身旁有個頭髮絞得好短的小姑娘相伴，那短髮姑娘來頭不小，是敖老大疼若心肝的親親孫女兒，更是“三幫四會”裡的小魔頭，名叫敖靈兒。

幾個水寨裡的孩子圍在兩姑娘身邊，連那個叫作石睿的野蠻小少年也在，孩子們驚呼與吆喝聲不斷，正在和敖靈兒比賽打陀螺，輸的還得罰，孩子們一玩鬧，病姑娘便見笑，蒼顏溫美。

再這麼靜望不語，如何甘心？真笨！真傻啊！

她瞧著，左再次湧起風雲，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憂愁在其中攪騰，他遲遲沒動作，寧願把自個兒孤懸在那兒，害她看著他，真愁，為他犯愁，喉問興起澀味，惆悵得不得了。

這滋味哪裡風？是本不入！

“猜猜老子是誰？”明知他定是老早就聽見她的足音、知她接近，桂元芳仍故意把嗓音壓得低低的，問得好生魯，小手從後頭搗住他的眼。

韓寶魁輕握她溫軟小手，拉下，與她相倚而坐。

他極自然地與她五指相扣，桂元芳心頭熱熱的，不知怎地又憶及當年與他相依為命的子，他也常這麼拉著她，不需她辨認方向，只管隨他去。

“十三哥…”喉頭髮緊，她略頓，趕忙壓下那古怪的無形塊壘。再拾聲，音已入慣有的笑。

“你待在這裡發什麼呆？今總堂水寨派出去辦事的船隻都已返回，你定也回來啦！我問過好些人，偏沒誰能給我指個確切方向，還好我夠聰明伶俐，知道往竹子林裡來尋你。”身旁男人沉默了會兒，不答反問，淡淡然道:“你今隨人家玩耍去了，好玩嗎？”

“我可不是純粹去玩耍，我是幫你監視敵情。”韓寶魁黑眉略挑，方顎朝抵著他上臂的那顆小頭顱一側，詢問的味道頗濃。

別元芳未被握住的手拾起幾粒小石，在指問把玩，嚅嚅，有幾分靦覥地道:“十三哥…你瞧出來了嗎？靈兒喜愛芝雲，很愛、很愛的那種，就是…嗯…這麼說好了，如果靈兒是男子，定會娶芝雲來當親親孃子。”這是經過大半年觀察所得出的結論。

依她伶俐可親的子，兼之大過天的酒膽、酒量，在“三幫四會”這等龍蛇混雜的所在，也能混得如魚得水，過得自得其樂。

她和敖靈兒與病姑娘趙芝雲已有不錯的情，今兒個雨姑娘還特地邀她上芝雲用來養病的一處巧竹塢，那地方離水寨尚有一段水路，地形更為隱閉，兩岸的孟宗竹無盡延伸，如世外桃源。

覺得事情難言明，她搖頭晃腦，乾脆把知道的全道出:“靈兒帶我到芝雲住的小竹塢，那兒很好，又靜又美。芝雲說，那竹塢是當年靈兒和司徒馭一塊為她搭建的。喔，對了，那位司徒馭便是咱們水寨的大智囊、司徒先生的兒子。”

“我知道他。”韓寶魁語氣仍淡。在水寨待下，知道的事可多了，當然也包括小師妹說的這些事，他僅是擺在心底不提。

別元芳又說:“司徒馭之前離開水寨三年，據說是為了拜師習藝，但靈兒說不是，她說…是因為芝雲喜愛他，對他生了情意，他便逃開，如今他雖為整合“三幫四會’的事趕回助拳，可靈兒好氣他，一直沒給他好臉看…”嚅著，她眸光略瞄，小心翼翼地顱著他的神情，見黝臉沉靜依然，她深口氣，大著膽子問:“十三哥，強敵環伺啊！你還遲遲不肯動手嗎？”他眉峰蹙起。

“什麼強敵？對誰動手？”儘管對許多事心知肚明，她這顆小腦袋瓜裡轉的玩意兒，他常是沒能拿準。

“唉…”桂元芳大大地嘆氣，重重地嘆氣，像是悲哀他的遲鈍，也藉機要把堵在心頭的莫名悶氣吐將出來。

“你還不懂嗎？靈兒愛芝雲，芝雲愛司徒馭，你得趁著司徒馭被靈兒拚命擋下之際，借力打力，想法子把司徒馭從芝雲心裡拔除。至於靈兒…她就算再喜愛芝雲，那也強不過你，你是男兒郎，你能正大光明娶芝云為。”痛！痛痛痛痛…

昏頭了。目眩了。該死的怎會這麼痛？

話音甫落，她發現一隻大頭蟻正咬住指尖，她心頭血似的，突如其來的痛教她險些沒法呼。

咬牙，心一狠，她洩忿地掐碎那隻蟻。

這一方，韓寶魁內心掀起風，被她理所當然的認定撼動一貫的平靜。

“我…”聲音太艱澀，他深深呼息吐納，心湖稍平。

“你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