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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白橋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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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巴提挖苦地笑著沒有人支持羅耿。噢,不,你找不到多少肯承認自己支持他的人,現在沒有。只有那些到處尋找安身之所的難民。俘虜羅耿的當然有艾達依。巴提說到這的時候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提到她們正在把羅耿帶往塔瓦隆時又吐了一次。巴提是一個正派人,他說,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要他說,所有的艾達依都應該回到她們的滅絕之境去,把塔瓦隆也帶走。如果他能躲開,他不會靠近任何艾達依一千里以內。當然,他聽說她們在北歸途中的每一個村鎮都會停留,把羅耿示眾,宣佈偽龍神已經被俘,世界已經恢復安全。他倒很希望可以親眼看看,雖然那意味著要接近艾達依,還說,他有點想到卡安琅去。

她們要把他帶到那裡去呈給摩菊絲女王,老闆以手撫額表示尊敬,我從來沒有見過女王。男人應該都去見見他的女王,你說是不是?羅耿可以做那些事,巴提轉動的眼珠和不齒的語氣很明顯地說明他指的是什麼。兩年前他見過前一個偽龍神,當時那傢伙被押著經過鎮外。不過那人只是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當時本用不著出動艾達依就已經把他制服。士兵們用鐵鏈把他鎖在四輪馬車上,他陰沉著臉躺在上面呻,每次有人朝他扔石頭或者拿子戳他時,他就用手抱住腦袋。攻擊他的人很多,那些士兵也不阻止,只要他死不了就行。最重要的就是讓人們看清他本沒什麼特別。他不能做那些事。但是這個羅耿就不同了,值得一看。那將是巴提可以用來講給外孫聽的事蹟。唯一的問題是,他放不下旅店的事務。

嵐饒有興趣地聽著。當初帕丹菲恩到艾蒙村時,帶來了這個能真真確確地使用唯一之力的偽龍神的消息,那是數年以來雙河地區聽到的最大一件新聞了。雖然那以後發生了許多事,把這件事推到了他的腦後,這也仍然是人們會談論多年,講給兒孫聽的大事。不論巴提是否真的見到了羅耿,他也可能告訴孫子說自己見過了。至於發生在雙河小村落裡某些農夫身上的事,沒有人會認為值得一提,除了雙河人自己。

這件事,索姆說道,是一個不錯的故事題材,說不定可以傳一千年。我真希望能親身經歷。他說話的語氣就像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嵐也有同,我也想去看看這個人。您沒有說她們走的是哪條路。也許附近有別的旅行者可能知道路徑?巴提滿不在乎地擺了擺髒手:北上,這裡每個人都只知道這些。你想看他的話,就去卡安琅好了。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而且,白橋鎮裡數我消息最靈通。您當然是的。索姆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想一定有許多途徑此地的陌生人在您的店裡休息過。我在白橋腳下一眼就看見您店子的招牌了。我告訴你,不只西邊來的人能看見。兩天前這裡來了一個傢伙,是個伊連人,帶著一份貼滿封條綁滿帶子的公告,就在我店子外面的廣場上宣讀。那傢伙說他要把那份公告一直帶到霧山脈去,如果道路通暢的話,甚至要帶到艾萊斯大洋。還說,他們派了人到世界各地去宣讀那份公告。旅店老闆邊說邊搖頭,霧山脈。我聽說那裡終年覆蓋在濃霧之中,霧裡藏著的怪物在你來得及逃跑之前就能把你的血剝離骨頭。馬特偷偷笑了,被巴提瞪了一眼。

索姆前傾身體專注地問道:那份公告說什麼?還有什麼,當然是獵角者召集啦。巴提驚訝地反問,難道我剛才沒有說嗎?伊連號召所有肯宣誓為獵角奉獻生命的獵人前往伊連聚集。你能想象嗎?把你的生命奉獻給一個傳說?不過,我猜他們也還是能召集到一些傻瓜的,世上總是有傻瓜。那個傢伙宣稱世界末,就是,跟暗黑魔神的最後一戰即將來臨。他呵呵笑了,但是笑聲顯得勉強,只是一個強迫自己相信這件事好笑的笑容而已,他們大概認為必須在那之前找到瓦勒尓之角吧。你覺得這事怎樣?他咬著指節沉思片刻,當然了,經過這個冬天以後,我覺得他們還是有點道理。這樣的冬天,加上這個叫羅耿的傢伙,還有之前那兩個偽龍神。為什麼在過去的幾年內這些人都自稱龍神轉生?還有這個冬天。這些事情一定預示者什麼。你怎麼想?索姆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自顧自輕聲背誦:在那孤單的最後一戰中,為對抗長夜的降臨,山川將化為護衛,死者將化為戰士,因為,墳墓亦無法阻擋我的召喚。就是這樣。巴提出笑容,好像已經看見人群一邊觀看索姆的表演,一邊給他付錢,就是這樣。大獵角傳奇。就講這個,觀眾一定能把這裡擠得滿到屋頂。這裡人人都聽到那個公告了。索姆的心思似乎仍在千里之外,於是嵐回答道:我們在找幾個朋友,他們應該會從西邊來,經過這裡。過去的一兩週裡,經過這裡的陌生人多嗎?有幾個吧,巴提緩緩說道,總是會有幾個的,從東邊和西邊來的都有。他逐個看了看他們,突然變得警惕起來,他們,你們的這些朋友,是什麼樣子的?嵐剛張開口,索姆忽然神歸,向他使了一個嚴厲的眼,他立刻住了口。遊詩人惱怒地嘆了口氣,朝旅店老闆說道:是兩男三女,他顯得很不情願,他們也許是一起的,也可能是分開的。他簡單地描述了一下每個人的特徵,足夠令沒有見過他們的人認出他們,又不會知道他們的身份。

巴提一手摸著腦袋,整理著稀疏的頭髮,緩緩站了起來。不用你在這裡表演了,遊詩人。事實上,如果你能儘快喝完酒離開這裡,我將非常謝。如果你夠聰明,離開白橋鎮。有其他人打聽過這些人嗎?索姆做出對答案毫不在意樣子,喝了一口酒,朝老闆挑起了一邊眉,是誰?巴提又用手理了理頭髮,挪動雙腳似乎想走開,然後,點了點頭回答:我記得,大約是一個星期前吧,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從橋的那邊過來。人人都覺得他是個瘋子,他總是自言自語,沒有片刻靜止,就算是站著也動個不停。他在找同樣的其中的幾個人。他問的話顯得這件事很重要,但是他的行動卻像本不關心答案。一半的時間裡他在說要在這裡等他們,另一半的時間裡又說時間緊迫他得繼續上路。這一刻他在哭訴懇求,下一刻又像個國王一樣下達命令。不管他是不是瘋子,有一兩次他幾乎要捱揍了。守衛們為了他的安全差點要把他關到牢裡。他當天就朝著卡安琅的方向走了,一邊自說自話一邊哭喊。我說了,他是個瘋子。嵐詢問地看著索姆和馬特,他們倆都搖搖頭。就算那個鬼祟的傢伙是在找他們,他們也不認識這樣一個人。

您肯定他找的人跟我們找的人一樣?嵐問道。

有幾個是的。那個戰士,和那個穿絲衣的女人。不過他關心的不是這兩個人,而是三個鄉下男孩。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嵐和馬特,快得嵐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他自己的錯覺,他不顧一切要找到他們。不過我說了,他是個瘋子。嵐打了個冷戰,不疑惑這個瘋男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找他們。一個暗黑之友?巴阿扎門會使用瘋子嗎?他是個瘋的,但是另一個巴提的雙眼不安地眨著,舌頭連連著嘴,第二天第二天,另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來了。他停了下來。

另一個?索姆等了一會,終於問道。

雖然他們所處的這半邊大堂只有他們四人,巴提還是先看了看四周,甚至踮起腳尖看看矮牆的另一邊。然後他才開口說話,聲音又輕又快。

他全身黑衣。兜帽拉得很低遮住整張臉,然而你能覺到他在看你,就像冰柱直你的脊樑骨。他他跟我說話。他縮起身子,咬了咬嘴才繼續道,聲音就像一條蛇在枯葉上爬過,令我的胃都要結冰了。每次他回來,都問同樣的問題。跟那個瘋子一樣的問題。沒有人能看見他進來他就是那樣突然出現在眼前,不論白天黑夜,令你立刻僵在當場。人們開始提心吊膽。更恐怖的是,看門人說他從來沒有見過他從任何一個城門經過,出或者進都沒有。嵐剋制著裝出一張空白的臉,拼命咬緊牙關咬得牙齒生疼。馬特愁容滿面,索姆低頭看著酒杯。他們誰都不願意說出那個詞,但是,它就懸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懼靈。

如果我見過這樣一個人,一定終身難忘。過了好一會兒,索姆才說道。

巴提猛搖頭:見鬼,你一定會的。你肯定會。他他想要的人跟那個瘋子一樣,除了一件,他說有一個女孩跟他們一起。還有他斜眼看著索姆一個白髮的遊詩人。索姆的雙眉唰地跳得老高,嵐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非常吃驚。一個白髮的遊詩人?啊,這世界上上了年紀的遊詩人多得很。我跟您保證,我不認識這個傢伙,而他也沒有任何理由要找我。可能吧,巴提陰沉著臉,他說得不多,不過我的覺告訴我,如果任何人企圖幫助或者藏起這些人,他會非常不高興。不論如何,我把我跟他說的話告訴你吧。我沒有見過任何他要找的人,也沒有聽說過他們,是真的。我沒有見過他們任何一個人。他特別加重了最後一句話的語氣。突然,他把索姆付的酒錢叭的摔在桌上。你們喝完酒就走,聽到了嗎?聽到了嗎?然後,他忙不迭地走了,邊走還邊回頭看。

一隻黯者,旅店老闆走後,馬特虛弱地說道,我早該想到它們會到這裡來找我們。而且,它還會再來,索姆身體向前靠在桌子上,壓低聲音道,我們不如悄悄回到飛上,接受杜門船長的邀請吧。那些怪物肯定都把力集中在搜尋通往卡安琅的道路上,而我們則往一千里以外的伊連去,懼靈絕對不會想到的。不,嵐一口否決,我們要麼在白橋鎮等茉萊娜和其他人,要麼就去卡安琅,只有這兩個選擇。索姆,這是我們已經說好了的。你發瘋了,小子。事態已經變了。你聽我講,不論剛才這個老闆怎麼說,一旦面對懼靈,他會把我們的一切和盤托出,包括我們喝了什麼飲料、靴子上有多少塵土。嵐打了個冷戰,他想起了黯者那無眼的目光。至於卡安琅你以為那隻類人不知道你打算去塔瓦隆嗎?現在坐船逃往南方是最佳選擇。不,索姆。逃到離黯者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對嵐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把反對的話語擠出口,他深一口氣穩定自己的聲音,不。想想吧,小子。伊連啊!地面上不可能再有比它更宏偉的城市了。還有,大獵角召集!這是近千年來的頭一回啊。全新一輪的獵角傳奇就要誕生了。你想一想吧。這是你做夢都夢不到的事啊。等到那隻懼靈查出我們的蹤影,你都已經變成灰髮老頭了,那時候,你早已厭倦照看孫子的生活,就算被它們找到也已經無所謂了。嵐的表情倔強起來:你要我說多少遍不呢?不論我們去哪裡,它們都會找到我們的。伊連也會有黯者的。還有,我們如何能逃脫夢境?索姆,我想知道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要去塔瓦隆。如果能跟茉萊娜一起去最好,就算沒有她,就算只剩我自己,我也要去。我必須找到答案。但是,我說的是伊連,小子!是一條逃脫的道路,沿河南下,讓它們往另一個方向瞎找。見鬼了,夢境不會傷害你的。嵐不說話。夢境不會傷人嗎?夢中的荊棘能刺傷真實的手指?他真想把那個夢也告訴索姆。然而,你敢告訴任何人嗎?巴阿扎門出現在你的夢裡,究竟那是夢還是現實?暗黑魔神跟你面對面,你敢把這件事告訴誰?索姆似乎明白了,他的面容柔和下來:就算是那些夢,夥計,它們也不過是夢而已,你說是不是?馬特,為了光明,你跟他說說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去塔瓦隆的。馬特臉紅了,半是尷尬,半是生氣。他避開不看嵐,反而對著索姆怒目而視:你何必在這裡瞎忙活?你想回到船上去?那你就回去好了。我們能照顧自己。遊詩人無聲地笑了,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但是,他的聲音卻因生氣而繃緊:你們以為你們對懼靈的瞭解很深,可以自己逃走,是不是?你們已經準備好自己走路到塔瓦隆,把自己給艾梅林殿下?甚至,你們知道如何分辨艾達依之中不同的結嗎?真見鬼,小子,如果你們以為你們能自己到塔瓦隆去,那麼你告訴我,我走。走吧。馬特吼道,一手滑進斗篷裡。嵐震驚地意識到他手裡正抓著shadarlogoth的匕首,甚至準備要使用它。

分隔大堂的矮牆另一邊忽然響起了沙啞笑聲,一個輕蔑的聲音大聲說話。

半獸人?你不如去穿上遊詩人的斗篷吧!你喝醉了!半獸人!那不過是邊疆人的大話。這些話像一壺冷水把怒火都澆滅了。連馬特也半轉過身看著那堵矮牆,睜大雙眼。

嵐從牆上出半個頭往那邊看了看,心裡一沉,立刻縮下身子。佛羅然戈伯在牆的那邊,就坐在他們進門時看見的那兩個客人的桌旁。他們雖然取笑他,卻願意聽他說下去。巴提正在擦一張髒得不行的桌子,沒在看戈伯和那兩個男人,只不過,他不停地擦著同一個地方,身體像那三人傾斜得幾乎要摔倒。他也在聽。

是戈伯。嵐重重坐回原位,說道。其餘兩人立刻繃緊了神經。索姆迅速打量了一下他們所處的這半邊大堂。

牆那邊,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不,不,以前有過半獸人。不過在半獸人戰爭期間被殺光了。是邊疆人的大話。第一個聲音堅持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戈伯大聲爭辯,我曾經到過邊疆,見過半獸人,它們就像坐在這裡的我一樣真實。那三個人聲稱半獸人追趕的是他們,但是我知道真相,這就是我不能再留在飛上的理由。我從以前就開始懷疑貝樂杜門了,不過那三個人也肯定是暗黑之友。我跟你說他後面的話被笑聲和魯的取笑淹沒了。

究竟還要多久,嵐在心中猜測,旅店老闆才會聽到戈伯說出那三個人的樣子?如果,他還沒有說過。如果,他不會立刻聯想起他剛剛才見過的三個陌生人。要離開大堂,只有一道門,必須經過戈伯所在的桌子。

也許上船的主意不是那麼差。馬特低聲說道,可是索姆搖了搖頭。

那條路不再可行了。遊詩人的話語又輕又快。他把杜門船長給的皮錢包取出來,草草將錢分成三份。戈伯的故事不用一個小時就能傳遍整個鎮子,不管人們信不信都好,類人隨時都會聽說此事。杜門明天早上才開船。運氣最好的情況下,他到伊連的路上一路都會有半獸人在追趕他。他為了某個理由對此也早有預料,只是,對我們卻沒有任何好處。我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逃跑,而且,要拼命逃跑。馬特飛快地把索姆推到他跟前的硬幣掃到口袋裡。嵐則慢慢地撿起自己的一份。茉萊娜給他們的銀幣不在其中,杜門給的是同等重量的其他銀幣,但是不知為何,他寧願要回艾達依的銀幣。他一邊把錢放進口袋,一邊詢問地看著遊詩人。

這是為了防止我們走散,索姆解釋道,我們儘量留在一起,但是如果真的走散了嗯,你們倆能照顧好自己的。你們是好孩子。只有一點,為了你們的命著想,遠離艾達依。我以為你會跟我們一起走。嵐說道。

我是的,孩子,我是。不過它們越來越近了,只有光明才知道以後會如何。啊,不管了。也說不定會沒事發生。索姆頓了頓,看著馬特,我希望你不介意我繼續跟你們在一起吧。他淡淡說道。

馬特聳聳肩,逐個看了看另外兩人,又聳聳肩:我只不過是神經過度緊張罷了。我好像沒法控制自己。每次我們剛停下來口氣,它們就又追來了,就好像有人在我的腦後一直監視著我們似的。現在我們怎麼辦呢?隔壁爆出一陣笑聲,又再次被戈伯打斷。他大聲說服那兩個男人自己說的是真話。嵐心想,到底還要多久呢。巴提遲早會把戈伯說的三個人跟他們三個聯繫起來。

索姆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馱著背以免牆那邊的人看見。他示意兩人跟著,輕聲囑咐:保持安靜。從他們這邊壁爐兩旁的窗子看出去,是一個小巷子。索姆仔細觀察其中一扇窗戶,把它拉起一點,剛好夠他們擠出去。窗戶只發出了輕微聲響,在矮牆那邊的一片笑聲和爭執聲中,三尺以外就肯定聽不見它的聲響了。

一爬出巷子,馬特就往街上走,索姆趕緊抓住他的胳膊。慢點,遊詩人說道,先想清楚下一步怎麼做。他從外面儘量把窗戶關好,轉身打量巷子。

嵐跟隨索姆的目光看看四周。另一邊是一個裁縫店,巷子中間只有幾個雨桶,地面乾涸,鋪滿灰塵。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馬特又問,如果你離開我們會安全得多。你為什麼要跟我們一起?索姆久久地看著他。我以前有一個侄子,歐文,他疲倦地說道,脫下身上的斗篷,開始把行李堆在地上,樂器盒子被仔細的安置在最上面,他是我兄弟唯一的兒子,是這個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他惹上了艾達依的麻煩事,而我當時忙於其他的事,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然而當我終於動手嘗試去幫助他時,已經太遲。幾年以後,歐文死了。你可以說,是艾達依殺死了他。他站起來,沒有看他們,聲音仍然很平淡,但是,他轉過頭時嵐瞥到他的眼裡含著淚水。如果,我可以保護你們倆遠離塔瓦隆,也許就能減輕對歐文的愧疚。你們在這裡等著。他依然避開他們的目光,匆匆往巷子入口走去,在接近入口前慢下腳步。迅速掃視了一下外面,然後裝出很隨意的樣子走了出去,不見了。

馬特邁了半步想跟上去,又停住了。他不會留下這些東西不要的,他說道,輕撫著裝樂器的皮盒子,你相信他剛才的故事嗎?嵐耐心地在雨桶旁邊坐下:馬特,你怎麼了?這不像你啊,我好多天沒見你笑過了。我討厭像兔子那樣被人追殺。馬特魯地打斷了他,又嘆了口氣,仰頭靠著旅店的磚牆。就算是這樣,他看起來還是繃緊了神經,眼睛警惕地轉動著。對不起。接連不斷的逃亡,遇到這個那個陌生人,還有所有的一切。我變得神經質,每次我看著某個人,就會不由自主地想他會不會向黯者告發我們,或者想欺騙我們,搶我們東西,或者光明啊,嵐,這些事不會令你緊張不安嗎?嵐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短促的大笑:我早已經嚇得不知道什麼叫做緊張了。你猜艾達依對他的侄子做過什麼事?不知道,嵐覺得心神不安,就他所知,男人只會因為一個理由惹上艾達依的麻煩,我想,跟我們不一樣吧。我想也是,不會跟我們一樣。兩人靠著牆壁,沉默了。嵐也不知道他們靜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吧,覺就像一個小時般漫長。他們在那裡,等索姆回來,等巴提和戈伯打開窗戶指認他們是暗黑之友。然後,巷口出現了一個男人,他的個子很高,斗篷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臉孔,儘管天還亮,他的斗篷卻像黑夜一般漆黑。

嵐慌忙爬起來,伸手緊握塔的寶劍,指節發疼,口裡幹得冒煙,拼命口水也無濟於事。馬特也站了起來,一手伸進外套。

男人走得更近了,嵐的喉嚨隨著他的腳步攥得越來越緊。突然,男人站定了,一把扯下斗篷的兜帽。嵐雙腳一軟幾乎跪倒。是索姆。

啊,既然你們倆都認不出我,遊詩人咧嘴笑道這個偽裝不錯麼,一定能混出城門。索姆從他們身邊走過,開始迅速把他那件補丁斗篷裡的東西轉移到新斗篷上,動作快得嵐來不及看清那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寶貝。這時候,他才看清楚那件新斗篷是深棕。他深深地了一口氣,只覺得口裡仍然發乾,喉嚨仍像被拳頭攥著一般。是棕,不是黑。馬特的手仍然藏在外套裡,看著索姆背影的樣子竟像是仍在考慮是否要使用那把匕首。

索姆抬頭瞄了他倆一眼,然後更嚴厲地看著他倆:現在不是在這裡發抖的時候,他練地用補丁斗篷把樂器盒子打成包袱,斗篷的裡子朝外藏起五彩補丁,我們每次一人,逐個從這裡走出去,互相之間保持在視線之內的距離,這樣子不容易引人注意。你能不能馱起背來走路?他又對嵐說道,你的身高太顯眼了。他把包袱甩到背上站起來,帶上兜帽,白髮的遊詩人搖身變成了一個窮得買不起馬、更租不起車的普通旅行者。走吧。我們已經費不少時間了。嵐完全贊成索姆的辦法,雖然如此,他離開小巷走進外面的廣場前還是猶豫了一下。外面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沒有人往他們多看一眼多數人連看也不看但是他還是繃緊了肩膀,隨時準備聽到有人大喊暗黑之友,然後這些普通人都會應聲變成謀殺者。他掃視眼前的開闊廣場,只看到人們在忙著各自的常事務。當他把視線收回來時,廣場中間出現了一隻懼靈。

至於這隻黯者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本無暇猜想,因為它已經開始朝著他們三人走來,緩慢卻致命,如同一隻盯上獵物的獵食動物。行人如突然遇到急事般紛紛走避,連看也不敢看。廣場很快就空了。

那漆黑的斗篷把嵐定在原地。他試圖召喚虛空,但此刻就像在霧中瞎摸一般困難。黯者那隱藏在兜帽下的注視直刺入他的身體,把他的骨髓寸寸凍結。

不要看它的臉,索姆低聲說道,聲音發抖沙啞,就像是一點一點地擠出來似的,見鬼了,不要看它的臉!嵐幾乎是呻著把視線扯開,這就像把附在臉上的水蛭撕走一般痛苦然而,即使他盯著廣場上的石頭,他仍能看到懼靈正在靠近,就像一隻戲老鼠的貓,在咬死它之前盡情享受看著它徒勞掙扎的樂趣。黯者跟他們的距離已經縮短了一半。我們就站在這裡等它嗎?他咕噥道,我們得逃逃走。但是,他無法挪動自己的雙腳。

馬特終於把紅寶石匕首拿了出來,抖著手握著,牙齒緊咬嘴,面容因恐懼而扭曲。

心裡要想索姆嚥了咽口水,嘶啞地繼續道,心裡要想著你一定能逃脫,聽到嗎,小子?他開始自言自語,嵐只能聽到歐文這個詞。突然,索姆怒道:我一開始就不該跟你們這些小子攪到一起的。真是不該。他一抖肩膀,把用補丁斗篷打的包袱卸下到嵐的手中。給我好好照看這些。我說跑的時候,你們倆立刻就跑,不要停,一直跑到卡安琅去。去找女王的祝福。這是一家旅店的名字。你記好了,萬一你給我記住就是。我不明白。嵐問道。懼靈離他們不到二十步了。他的雙腳如灌鉛般沉重。

你記住就是!索姆厲聲吼道,女王的祝福。現在,快跑!他伸出雙手在他們兩人肩上各推了一把,嵐在這一推之下邁開了腳步,跟馬特一起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快跑!索姆也長長地咆哮著一躍而起,卻不是跟在他倆後面,而是衝向了懼靈。雙手揮舞著如同在舞臺上表演一般,匕首隨之出現。嵐停住了,但是馬特拉著他繼續往前衝。

黯者大出意料,從容不迫的腳步變成蹣跚躲避,手向間的黑劍伸去,可是遊詩人的長腳飛快地邁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在懼靈來得及把劍完全拔出之前已經撞了上去,一起滾倒在地。廣場上剩下的幾人立刻逃得光。

快跑!廣場的空中閃耀起刺目的藍光,索姆開始慘叫,但是他仍然勉強擠出一個詞來,快跑!嵐照做了,遊詩人的叫聲在身後追趕著他。

他把索姆的包袱緊緊抱在前,拼近全力逃跑。恐懼如同波一般,尖隨著嵐和馬特的奔跑從廣場迅速擴展至全鎮。他們經過商店,店老闆立刻拋棄店外的貨物,關上店名。窗戶後驚恐的臉孔一閃而過。那些在廣場附近親眼看到的人在街上驚惶亂跑,互相碰撞,被撞倒在地的人若是沒能及時爬起,立刻被別人踩在腳下。白橋鎮亂得像個翻倒的蟻窩。

嵐和馬特向著城門跑去時,嵐忽然想起索姆說過他的個子太高,他也不慢下腳步,只是邊跑邊儘量縮起肩膀。負責看門的兩個看門人,戴著鐵盔,穿著劣紅外套配著白領子,外罩一件盔甲,握著手裡的長戟,擔心地朝鎮裡張望,無心照看那些包著黑鐵皮的厚木門。其中一人瞥了瞥嵐和馬特,也沒有在意,因為他們倆只不過是正在往鎮外逃去的許多人之一。鎮民紛紛湧出城去,男人著大氣拉著子,女人著眼淚抱著嬰兒拖著號哭的孩子,臉蒼白的工匠們身上還穿著工作圍裙,手裡還拿著工具。

嵐邊跑邊模糊地想,應該沒有人會知道他們究竟往哪個方向跑了的。索姆,噢,光明救我,索姆。

身邊,馬特踉蹌了幾步。兩個人一路狂奔,直到所有跟他們一起逃出的鎮民都落在身後,直到鎮子和白橋被遠遠甩在後面。

終於,嵐跪倒在地,大口著氣,喉嚨像被撕裂一般疼痛。身後的路一直延伸,消失在光禿禿的樹林後,空無一人。

起來。起來。馬特著氣催促道,臉上又是汗又是灰,也快要撐不住了。我們得繼續走。索姆,嵐念道,抱緊了懷中索姆的斗篷包袱,裡面的樂曲盒硬邦邦的,索姆。他死了。你看見了,也聽見了。光明啊,嵐,他死了!你也說伊文娜,茉萊娜,還有大家,都死了。如果他們都死了,為什麼懼靈還在找他們?你說?馬特也跪倒在他身邊的塵土上:好吧。也許他們還活著。但是索姆你親眼看到了!見鬼,嵐,我們也可能會死啊。嵐緩緩點頭。身後的路還是空的。他心中期待著希望著索姆會出現,大步走過來,吹著鬍子告訴他們,你們真是件大麻煩。卡安琅,女王的祝福。他掙扎著站起來,把索姆的包袱甩到背上跟自己的毯卷背在一起。馬特抬頭看著他,眯著眼,帶著警惕。

我們走吧。嵐說道,開始向著卡安琅走去。馬特喃喃自語了幾句,才跟上來。

兩人低著頭默默走路,風吹過,捲起漫天塵土。嵐時不時就回頭張望,可是,身後的路,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