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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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的情況都是他後來聽說的,他就像我一樣,對於災難的降臨完全是一個局外人。可他畢竟先我一步知道了一些情況。他是從星所住小區的鄰居們那裡知道她是怎樣出事的。
星是在走出住宅樓的大門口時,被人刺傷的,傷及了她的肝臟,傷及了她的子宮。是小區的鄰居們撥打了110和120。
星被送到醫院時,身上的血
已經失去得太多。幸虧送來得還算及時,她才有幸被推出了手術室。
此刻,我才彷彿從睡夢中甦醒,我不顧一切地跑進醫生辦公室,一個姓李的醫生告訴我,星的手術是成功的,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至今還沒有醒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是應該能夠
過來的,因為她畢竟年輕,還不足三十歲。不過,她的子宮已經切除。這就意味著她永遠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當我再一次站到重症監護室玻璃窗外時,我幾度潸然淚下,幾度喃喃自語,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殘酷啊。我一直站在那裡,一步不離,我會就這樣站下去,我一定要阻擋住她走向死神的步伐。我需要她,我需要她醒過來,需要與她執子之手,軟語溫存。我需要與她到地老到天荒,與她朝陽詩情,黃昏畫意。
我不在意是寒窯破瓦,還是竹籬茅舍,只要能讓我和她在一起…
星的身體下意識地動了一下,我
離的目光
確地捕捉到了這一幕。我像是一個孩子,高興得幾乎蹦起來。這是我幾個小時以來在黑暗中看到的東方
出的魚肚白,這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中
出了桅杆的希望的航船。我恨不得不顧一切地向那航船游去,儘管我不諳水
。
這時,我才想到應該給我的父母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已經回到了秦州。電話那邊總是傳來同一個聲音,這是一個空號。
這怎麼可能呢?半個多月前我才離開的呀,怎麼會這麼快就停機了呢?
我又一次忐忑起來。
我將星
給餘大勇,還有剛剛趕來的她的同事們,便走出醫院直奔我的父母家中而去。
高樓新聳,舊景老去。
離別六七年的時間,儘管不久前回來時有過短暫的逗留,此刻,還是讓我對這座城市覺到陌生,因為它的發展,因為它的變化,因為它的
新月異…
我明白,只有對思想與文化的尊崇,才能產生偉大的思想與文化。很難想象對金錢的過度信奉,會造就一座卓爾不群的城市。
出租車在水泥柱一樣的大樓縫隙間穿行,我覺著大樓高聳,車
穿梭,
覺著人頭攢動,心
洶湧。整個城市向我傳達著現代化的熱島效應,我的情緒也在熱島效應中參與著
烈的化學反應。兩輛車輕微的刮碰,被兩位司機的
烈爭吵誇大了事故的程度,他們把我坐的出租車遠遠擋在了馬路的一頭。
他們傳達給了我一種無奈,讓我在無奈中承受著煎熬。
總算是峰迴路轉,警察的出現,將一道繁雜的數學題迅速化簡,我坐的出租車衝出了重圍,直奔我的故里。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那是城市中的鄉村,它既出身於城市這個名門,又夾帶著純正的鄉土氣息。因為它位於城市與鄉村的邊緣。十幾年前,因為城市的不斷擴張,我家的周圍早就城市化,而我家早在加速城市化進程之前,就加入了城市聯盟。
現在早就不興這樣稱呼了,如果還興的話,我應該是一個純正的城市貧民。由此可以想見我家居住的環境是什麼樣子。
那裡原本是一條條青灰的街巷,低矮的屋瓦,窄窄的石板路,像是早已忘記更換的年畫。那裡的房子並不算太好,可那裡有我的祖宅。我的祖宅無法昭示我祖輩的榮耀,它更不
光溢彩,可還是無愧於祖宅的稱謂。因為我的爺爺就出生在這裡。那是一個二進式的院落。多少年前擴路時,已經變成了一進式。
我的思維穿越過一條條街道,穿越著蜿蜒的河,也穿越了心靈的時空。那曾經的岸闊檣稀,溪波淼茫,野岸崩石,蓬蒿飛渡,依然會出現在我的記憶裡。天雖然已經不再那樣藍,可每當我想到這些時,還是會讓我口舌生津,舊情頓顯。
我下了車,正想朝著掩映著我祖宅的一片樹叢走去,這時我才發現,已經看不到溪水長,也聽不到鏗然水聲。我的眼前是那樣地空曠,周圍的那幾棟三層樓不見了,那些和我的祖宅一樣的老式瓦房也同樣不見了,我的祖宅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遠處,還有幾許中國式的平房孤苦地立在那裡。一定是還有人在那裡堅守著。
我懵然著,我呆滯著,我詫異著,我絕望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這一切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我沒有準備,我沒有一點兒思想上的準備,它卻真真地消失了,消失在地平線上,消失在我的故鄉,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不,它永遠都無法從我的記憶裡抹去。
青瓷罐,瓦當紙,老柺杖,紫檀椅。再完美的蜘蛛網也無法將它塵封。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淚水泉湧般地傾瀉著,裹挾著記憶,裹挾著不解,甚至裹挾著義憤…
我明白了,這一定是拆遷了。
新的永遠都比舊的好,這似乎是一條規律,可我卻無法接受這種殘酷的法則。那裡留下過我的歡樂與痛苦,留下過我的天真與青蔥,留下過我的渴望與夢想…
我的親人啊,你們都去了哪裡?
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見到我的父母,知道他們的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