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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什麼如尚大盜魔佛何方道士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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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祠堂,鐵蛋又拉開嗓門大叫:“回來啦!”怕癢鬼、狐狸、好哭鬼、石頭、雪球、厭物齊地驚醒,氣沖沖的罵道:“窮咋唬了一夜!從前在寺裡就愛夜貓子捉鬼,跑到外面來卻還是一樣!”定睛看時,又怪問:“怎麼又多了一個?”鐵蛋笑道:“這是我的二徒弟,也就是那採花賊。”怕癢鬼無喜笑道:“鐵蛋真有辦法,再出去繞一圈,恐怕連徒孫都有了。”鐵蛋摸摸頭道:“師父豈是容易當的?得一頭臊哩。”六個小尚便紛紛湊上來聞,一嗅之下,眾皆掩鼻:“唉喲,什麼怪味?”狐狸笑道:“這可成了臭頭朱洪武了。”無哀瞠目道:“這話我已聽你說了五、六遍,卻還不知是什麼東西。”狐狸自恃見多識廣,以往在寺中常用這些外面世界的見聞來吊師兄弟的胃口,由此所得到的好處,便也如同名山古剎的功德箱一般,經常叫他吃不完兜著走。

但此刻這招卻不管用了,鐵蛋只一扭頭,向帥芙蓉道:“臭頭朱洪武是什麼意思?”帥芙蓉笑道:“他是本朝的開國君主。”眾和尚便都點頭“哦哦”不迭。

鐵蛋又問:“現在還是他嗎?”帥芙蓉道:“現在是永樂萬歲爺了,洪武爺爺的兒子。”眾和尚又“哦哦”連聲,再不把狐狸放在眼中。

無怒心中有氣,衝著帥芙蓉道:“你這賊是個什麼玩意兒?”帥芙蓉似乎也看他不順眼,脫口答道:“和你一樣的玩意兒。”無怒暴跳如雷:“你敢罵我們和尚是賊?也不怕遭天譴?”帥芙蓉冷笑道:“休說和尚就…”講了一半便打住了,卻從喉管裡發出幾聲輕笑。

狐狸還想再爭,無喜卻咧開胖嘴,呵欠道:“睡吧,晏了。”無惡沒好氣的說:“早就晏了,吵吵吵,吵一晚!”眾和尚就又躺回去睡,狐狸沒轍兒,強忍怒氣也睡下了,卻一伸腿把那破供桌踢出老遠。

鐵蛋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翻來滾去就是睡不著,只得悄悄拉起兩個徒弟瞎扯蛋。

赫連錘道:“剛才只說了一半,還不知師祖是怎麼被人殺的?”鐵蛋搖搖頭,長聲一嘆:“真是說來話長。”理了理思路,道:“就從天竺僧開始說吧。”赫連錘的眼睛又楞了:“天竹是什麼東西?”帥芙蓉笑道:“師兄有所不知,天竺乃一番邦,譬如匈奴、韃靼。”赫連錘冷哼一聲。

“你小子倒見聞廣博嘛!”帥芙蓉拱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還頗識得幾個字,家祖、家父都曾中過探花。”赫連錘不由大“噗”一下。

“只你是採花。”鐵蛋擺擺手,道:“中土佛教本發源於天竺…”赫連錘又咋唬起來:“佛教竟是從外面來的?呸呸呸!我還以為是我們漢人發明的咧!”帥芙蓉笑道:“師兄有所不知,中土的東西從外面來的多著呢,譬如胡瓜、胡琴、番茄,甚至唐朝皇帝。就拿你說吧,你用的那兩柄金瓜錘,就不是漢人發明的…”赫連錘怒道:“狗!”帥芙蓉又道:“,還有呢,你這‘赫連’之姓,也是匈奴人傳來的。”赫連錘簡直鼻子都要噴火了,幾想上前拚命,鐵蛋忍不住道:“到底聽是不聽?”兩人忙道:“聽聽聽。”鐵蛋便道:“天竺與中土原本相安無事,彼此也常相往來,但我佛勢力在天竺漸式微,中土卻大為盛行,於是便有一班番僧起了不良之念,想來中土霸佔立腳點,復興原始佛教…”帥芙蓉道:“可是小乘?”鐵蛋看了他一眼,道:“正是。”赫連錘又楞怔怔的問:“什麼大剩小剩?”帥芙蓉道:“師兄有所不知…”鐵蛋忙截下話頭:“六十年前,天竺僧就曾對我們少林發動過一次攻勢,結果大敗虧輸而回…”帥芙蓉撫掌道:“天竺番僧一向只會坐在菩提樹下打瞌睡,那懂什麼武術?”鐵蛋道:“結果上個月,天竺番僧卻又下了一封挑戰書給長老,署名‘天竺國師曇摩羅迦’,說是要與咱們少林決戰…”赫連錘一拍膝蓋。

“好大的膽子!”鐵蛋點頭道:“我們雖然也是這麼想,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到了那天,長老、都寺、監寺、座元、首座、典座、維那、堂主、藏主、鐘頭、火頭、浴頭、菜頭…”赫連錘咧嘴道:“有沒有渾頭?”鐵蛋白了他一眼,帥芙蓉便一拱他,道:“卻是你。”鐵蛋續道:“總之寺裡銳盡出,一千三百多人列陣以待…”帥芙蓉暗忖:“少林武術冠天下,任何一人都可獨當一面,這一千三百多人合在一起,恐怕連泰山都推得倒。”眼前似乎浮起當少林僧眾列隊堂前的景象,心頭不由一陣莫名動。

只聽鐵蛋道:“等不多久,就見三十多個天竺番僧走進山門。我排在後面,本看不見,只好爬在師父肩膀上看,只見那曇摩羅迦蛇眼鷹鼻,皮膚黑黑的,人瘦瘦的,頭上包著一大困白布,好笑得緊。長老先跟他說話,兩人一應一答,沒什麼意思,我也沒聽進去,反正講來講去,講不對路,兩邊就派人對起陣來。我們這邊是‘達摩堂’堂主方覺師伯,他們那邊是一個使兩面鐃鈸的瘦長番憎…”赫連錘道:“‘達摩堂’堂主的武功當然是高的。”鐵蛋點頭道:“第一陣自不能輸人。果然,兩邊一上手,強弱之勢立見,大家都估計方覺師伯十招之內必能勝敵,不料那番僧眼看著要敗,卻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笛音,方覺師伯便不知怎地手腳一緩,反被那番僧擊中…”帥芙蓉皺眉訝道:“竟有這等怪事?”赫連錘卻心忖:“怕是打不過人家,卻編出一番鬼話來騙人。”鐵蛋搖搖頭道:“我們直到現在還想不出原因。第二陣派出的藏主方玄師伯和第三陣的監寺靈識師祖,也都碰到同樣的情形。長老見勢不對,只得命方戒師伯出馬…”帥芙蓉暗道:“方戒殺胚人稱‘北刀’,若連他都鬥不過天竺番僧,咱們中土可是完蛋定了。”鐵蛋道:“方戒師伯並不持刀,往場中一站,果然氣勢不同,恍若韋馱尊者下凡一般。

眾番僧你推我讓,攪了半天才派出一個手持降魔杵的大塊頭,猶猶豫豫的走出來,還沒站穩哩,我們的眼睛就忽然一花,再看時,降魔杵已到了方戒師伯手中…”帥芙蓉不嘆道:“‘殺生和尚’的確名不虛傳!”鐵蛋續道:“那番僧可嚇壞了,顏面也不顧,掉頭就跑回陣中,惹得我們都笑起來,只見方戒師伯雙手輕輕一拗,那手臂細的降魔杵就變成了個羅圈兒。但我們的喝采才剛出口,就聽那笛音又吹響起來…”帥芙蓉道:“‘殺生和尚’想必不怕?”鐵蛋搖搖頭,又一嘆氣。

“第一聲笛音響起,方戒師伯只搖了兩搖,當時我們都以為天竺番僧的鬼蜮伎倆不管用了,豈料笛音一聲尖似一聲,方戒師伯額頭上的汗珠竟一滴滴的冒出來。長老正想派人救援,卻聽笛音猛地一聲爆響,方戒師伯終於支持不住,嘴裡噴出一股鮮血,向後栽倒下去…”赫連錘這才服氣:“連‘殺生和尚’都逃不過這鬼一樣的笛音,可見事有蹊蹺。”鐵蛋道:“長老無計可施,只好摧動‘十八羅漢大陣’,結果只聽笛音不斷,師伯師叔師兄師弟便躺了一地。”赫連錘舌頭齜出幾寸長:“一千三百多人卻打不過人家三十多個,少林這回敗到家了!”鐵蛋道:“當時大家也都這麼想,咱們少林落得如此慘敗,可說前所未有。但就在番僧得意非凡的時候,忽見一條人影大鵬鳥般向番僧陣中撲去,三拳兩腳就撂倒了好幾個…”帥芙蓉道:“那笛音卻沒再響?”鐵蛋笑道:“那會沒響,響得如同連珠炮一般。但那人卻無動於衷,照樣拳打腳踢,一眨眼就把番僧打倒了一半…”帥芙蓉擊掌道:“好身手!卻不知此人是誰?”鐵蛋道:“就是我師父方懺。”赫連錘詫道:“還以為老禿…師祖只會開玩笑咧。”鐵蛋道:“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師父的武功,依我看,只怕比方戒師伯還高出一籌。

這麼一來,我們當然士氣大振,沒倒下的人都往前衝,但那笛音又響,便又倒了好多個,說也奇怪,師父硬是不倒,我們七個也都不覺有任何異樣…”帥芙蓉沉道:“這其中必有原因。”鐵蛋道:“我們七個也衝入番僧陣中亂打一氣,師父已把那吹笛子的番儈打了個葫蘆滾,連笛子都搶將過來…”帥芙蓉道:“那笛子可有機關?”鐵蛋搖頭道:“後來我們把那笛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並未發現半點古怪,只就是一很普通的笛子。”赫連錘嚷道:“這可見鬼!”鐵蛋遁:“番僧被我們師徒七個打得落花水,只得敗退,不過臨走前卻還放下一句狠話,說是明年‘盂蘭盆會’,必來討回公道。”帥芙蓉掐指一算:“‘盂蘭盆會’乃七月十五,今天才七月二十四,還有一年差九天。

不知這期間少林可想得出對策來破解那笛音?”鐵蛋重嘆口氣:“只怕很難,師父又已經死了…”赫連錘道:“你們七個不是也不怕那笛音?”鐵蛋苦臉道:“不知道理何在,有何用處?連方戒師伯都破解不了…”頓了頓,續道:“天竺番僧退後,眾位師伯師叔師兄師弟便各自療傷,結果發現傷勢都並不重,只是有點走岔氣的徵候,以致臨陣無法對敵,稍微調養一陣,便都好轉起來…”帥芙蓉一拍腦袋:“怪怪怪!莫非真是天竺妖法?”鐵蛋道:“師父就當著大家說了幾句話,不料竟把長老惹惱了,師父去某園做工一個月…”帥芙蓉冷笑連連。

“千古以來,未有功高震主而能逍遙者也。”鐵蛋道:“長老已經八十多歲了,生起氣來卻嚇人得緊,原木已經很突的額頭顯得更突,上面都是青筋,陷在眼窩裡的眼睛也忽然大了起來,閃著藍顏的光…”帥芙蓉心道:“少林住持卻是這副怪異長相?”鐵蛋又道:“長老當眾宣佈師父的來歷——這我也從未聽師父說起過。長老說師父昔年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大盜,後來被人得無路可走,才投靠少林寺…”帥芙蓉又一聲冷哼:“早不說破,晚不說破,偏在這時候說破。你們那住持也真狠毒,非把人貶得無法翻身不可。”赫連錘卻笑道:“我就覺得方懺師祖有點強盜氣。江湖上的大盜我差不多都曉得,卻不知師祖昔年如何稱呼?”鐵蛋道:“長老說師父昔年姓岳,名翎,江湖人稱‘魔佛’。”帥芙蓉一聽之下,不由臉大變,瞅了瞅鐵蛋卻不言語。

赫連錘也偏著頭道:“‘魔佛’嶽翎?好像聽我老子提起過…”鐵蛋道:“師父出家已經十幾年了,記得他的人恐怕已經不多。”帥芙蓉又瞅他一眼,張口言,卻聽巷口傳進一陣雜沓人聲,湧般向祠堂,內中一人高聲道:“就是這裡,我看著他們走進去的。”卻是那振武鏢局“夜路鬼”李盛的口音。

“好哇!點心來了!”赫連錘虎地跳起,兩臂亂伸一陣,就往門外闖。

無喜、無怒、無哀、無懼、無愛、無惡只聞得“點心”二字,便又從睡夢中醒轉,唔呶道:“點心在那裡?”鐵蛋一指門外,喝道:“跑得快的有得吃!”六個傢伙便爭先恐後的湧出門來,一瞧,都傻住了。

鐵蛋和帥芙蓉也隨後跟出,只見對方黑壓壓的一大夥人,亂叫道:“赫連小賊是那個?”赫連錘一拍脯:“就是老爺!”卻見“鐵槍”楊泰越眾而出,戟指罵道:“小賊,叫你別走,怎麼躲到這裡來當縮頭烏龜?剛才對你客氣,你偏不識相,這會可休怪我們無情。那天惹了老子,連你那什麼‘黑風寨’都踩得稀巳爛!”赫連錘然大怒?

出兩柄大西瓜向楊泰衝去。

楊泰此番有恃無恐,凝立不動,赫連錘奔至近前,舉錘砸下,旁邊卻忽然伸出一隻手來,五指四開一闔,腕節屈向手心,竟是龍爪之勢,直取連錘右腕。

赫連錘雖非識貨行家,卻也知對手厲害,撤右錘,沉身扭,左錘反打對方頭顱。

那人不閃不躲,一爪直進如電,早抓上赫連錘右肩。

赫連錘頓覺右半身一陣逡麻,心知大大不妙,卻已然反擊不得,驀聞“咻”地一響,似有暗器打到,得那人縮手回身,赫連錘才得空向後躍開,只見那人已將一支穿心釘綽在手內。

帥芙蓉笑道:“師兄快退,點子扎手!”赫連錘又輸一陣,差點氣得昏倒,立在當場動彈不得。

鐵蛋舉目望去,只見那施展龍爪功之人,年約五十開外,身著一襲近似黃的衣衫,三綹長髯,臉呈淡金,長相十分莊嚴威武,頗有朝中大員的氣概。

“夜路鬼”李盛見己方一出手便嬴,樂得不可開,怪笑道:“當我們‘振武鏢局’是好欺負的?小子,看岔眼啦!”赫連錘和少林七小既不知對方來路,也無江湖閱歷,一時間都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卻聽帥芙蓉冷笑道:“誰不知‘振武鏢局’的後臺老闆就是‘金龍堡’?”說到這裡,就見七個小尚的臉都變了變,帥芙蓉心中暗暗奇怪,卻不好問得,眼光一掃那黃衣人,續道:“尊駕的龍爪功已有七成火候,想必是‘金龍八將’之一?”黃衣人聽他說自己有七成火候,卻也不惱,正待開口發話,李盛卻搶道:“咦,你是誰?只有你這傢伙還知厲害,這位正是名震天下的‘金龍八將’之首——‘展翅龍’單飛!”帥芙蓉拱拱手道:“久仰久仰!”李盛笑道:“瞧你這小子滿順眼,怎麼會跟他們攪作一路?那些傢伙分明是一起的,剛才在‘同慶酒樓’卻裝作互不認識,挑起場亂子掉頭就跑,真個連最末的小無賴都不如!”

“展翅龍”單飛威嚴的盯住鐵蛋等七個小尚,慢慢道:“眾位小師父可是從少林寺出來的?”狐狸忙搖頭:“不是不是,什麼寺也不是…”單飛依舊沉沉綏緩的道:“老夫今晚來此,並非為‘振武鏢局’的朋友助拳,參加江湖尋常鬥毆。老夫乃是因為聽說七個小師父出自少林,故有一事相詢。”說時,眼光一霎也不霎的盯住雪球,想從他那最白最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雪球果被他瞧得心裡發慌,一張臉東擺西晃,真不知要放到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