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默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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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林聲線一轉,忽地提高了幾個音階,開始了另一段:“蓮兮蓮兮芙蓉衣,風起波湧鳧雁飛,蓮兮蓮兮何田田,水遠山高人未還。”這一段是模仿古時候越國民歌而做的,聲音極為高亢響亮,葉水心邊聽邊讚歎的點頭,心道:紫林這孩子雖然瘦弱,倒是中氣十足,這樣高的調子也能唱上去,不知道琴默的琵琶是否跟得上?
紫林一變腔,琴默的琵琶也跟着調了音,右手不離高亢響亮的第一弦,勾、彈、抹、挑,手法十分嫺
,不偏不倚跟着紫林的調子,既不遜
,也不奪了歌聲之美。
劇中的西施唱完越人歌,更加思念故國和心上人范蠡,神黯然,聲音也跟着跟着細緻纏綿起來:“都只為稽山月,苧蘿秋,分鸞鳳。生隔斷,兩情儔,向何處,説綢繆。夢縈溪頭,來
南飛湖上舟。”但見琴默微微一笑,將琵琶向左肩處稍稍移了移,臉上神
也温柔起來,手指似乎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着,時而上下,時而左右,蜻蜓點水一般掠過琴絃,灑出的樂聲柔媚綿長,恰如一個妙齡女子在深情傾訴心中所愛。
葉水心霍然站起,大步走去書架背後,不多時一個略微深沉卻更加悠長的琵琶聲響起,琴默急抬頭看時,見葉水心懷抱一把玄琵琶,慢慢踱出來,眉目間一種專心肅穆,手指下
出的樂聲卻是無盡的纏綿悱惻。
琴默簾住手,聽憑葉水心伴着紫林的最後一句“夢縈溪頭,來南飛湖上舟”結束了這一段唱腔。
樂聲停止以後,大約有半盞茶的功夫眾人都未説話。到後來柳眉嫵嫣然一笑:“眉娘三生有幸,得聞如此雅奏。”琴默一雙妙目只是不離那把玄琵琶,臉上一種痴痴的神情,自言自語道:“紫檀背料,象牙鳳枕,梧桐面板,音
尖、堂、松、脆、爆,就連師父也沒有這麼好的琵琶…”葉水心聽她説出自己這把琵琶的妙處,又見她痴痴望着,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於是微笑着將琵琶遞給她,道:“你試試?”
“我?可以嗎?”琴默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親這把琵琶連我們兄弟都碰不得,今既然放心給你,你且試試吧。”端卿微笑鼓勵。
琴默聽見這話,越覺得肩上沉甸甸的,小心翼翼接過,輕輕撥了一下,低聲道:“比我的厚重多了,果然是男子用的琵琶。”想是愛極了,雖然覺得不趁手,還是盡力彈了一段,末了放下,紅着臉説“不行,手指不夠長,許多轉折處不能及時夠到。”葉水心笑道:“這把琵琶好就好在紫檀背料,以及製作者的高超技藝。凌姑娘若是喜歡,我家裏還剩有一大塊紫檀木,做琵琶的工匠也是我的朋友,叫他依樣再做一把送給姑娘,如何?”琴默眼睛亮閃閃的,又是歡快,又是惶恐,又是不敢相信,連連説:“小女怎麼敢?”
“昔俞伯牙摔琴謝知音,難道我葉水心連贈琴也做不到嗎?我這把的確是依着男子的手臂長度做的,你用着未免有些吃力,待新的做好了,我親自送到府上。”眉娘見縫
針,接言道:“這可就難了,做一把上好的琵琶,少説也得幾個月功夫,我不久就要離開崑山,葉老爺到哪裏去找琴兒呢?”
“那就請眉娘在寒舍盤桓數月,我也正想與你好好談談呢。”葉水心見她輕輕巧巧便將話題又帶回了琴默的去留,心中大喜。
眉娘抿嘴一笑:“我留幾個月容易,只是我瞧琴兒這戀戀不捨的,恨不得將老爺的本事全都學來,這可不是幾個月就能做到的,琴兒,難道你要我一直在這裏陪你學藝,打葉老爺的秋風不成?”琴默正在歡快頭上,早將之前的為難事拋諸腦後,如今聽她們舊事重提,不由得柔腸百結,心中委實難以抉擇,急的快要掉下淚來。
楊五與她相處多年,畢竟比別人悉些,知道她有七分不捨得走,趕緊勸道:“琴兒,你就留下吧,爺爺這把年紀了,再也跑不動了,你看我這幾天又是咳嗽又是
腿疼的,恐怕活不了幾天了,就算你給爺爺一個安穩死法,行嗎?”琴默的眼淚一下子便掉了下來,哽咽道:“爺爺,你老人家能活兩百歲呢,快別這麼説。”楊五順勢咳嗽道:“咳咳,誰敢指望呢,從前深宅大院裏待著,雖説受氣,到底不用風裏來雨裏去的,現如今在外頭一跑就是三年多,爺爺老了,身子朽了,不比你們年輕人啊,咳咳…”琴默聽他話裏頗有責備之意,想到這些年兩人也有過幾次安頓下來的機會,只怪自己早年經歷太過傷心,害怕重蹈覆轍,因此執意在江湖上游蕩,連累楊五偌大年紀跟着奔波,何況他並不是自己的親爺爺,若不是他眷念舊情,不肯丟下自己,只怕早已安家落户。説來説去,都是自己苦了他…
琴默心如刀絞,多年來的愧疚、壓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瞬間打濕了前襟。眉娘沒料到會引起她如此強烈的情緒,嚇了一跳,趕緊攬住她的肩,柔聲勸道:“妹妹莫哭,若是你實在不願意,就仍舊跟着我吧,有我一
,便有你們爺孫倆一
。”
“不,都是我太固執,苦了爺爺。”琴默噎着抹去眼淚,突然向葉水心跪下,高聲道:“葉老爺,如蒙不棄,琴默從此就在您府上做一名樂師,跟隨您學藝,還望葉老爺慈悲收留!”葉水心大喜,雙手將她攙扶起來,笑道:“你能留下來,老夫三生有幸啊!端兒,快去將後跨院收拾出來,好好安置凌姑娘和楊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