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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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走的?”
“走了…有好幾個月了吧。”
“他們去哪兒了?”
“這我不清楚,好像是離開清綿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們不清楚,沒有跟我們講。”女幹部把身份證還給我,行
匆匆地走了。我疲憊地站在樓道里,心裡空空的。安心在清綿的父母,是我要找到安心的主要線索,我想不管安心是否回到他們身邊,他們應該都知道女兒的行蹤。
我再次走出文化館的這幢小樓,站在街上發呆,我的整個行程到此一刻,已全然沒有了前進的方向。我想了半天,毫無目的地再次從縣城走回到安心家的宅院,我沒有再去敲門,而是沿著院子後面那種滿了高大筆的禿杉樹的山坡,沿著那山坡上一條殘石依稀的悠悠古道,走向我常會夢見的那片山間的平湖。我在湖邊眺望著對岸的草坪,草坪在陽光下顯得極其開闊。陽光把草坪盡頭那一線參天大樹的陰影,全力地向後壓去,讓那片如果走近肯定會發現極其深邃壯觀的原始森林,變得渺小而可親。
直到太陽西斜,我才從那高山平湖的岸邊返回,再次經過那座北方的宅院,院裡還未升起炊煙。我在通往縣城的歸途中一再回首凝望,竭力把黃昏中這片最後的即景與以往的想像合併,同時把留戀的目光遺落在那座院子的青磚灰瓦之上。我腦子裡居然有了那麼一個荒唐的閃念,我想如果我找不到安心,我也許會搬到這個地方,在這院子的附近住下來。
我回到清綿城,穿過兩山夾峙的街市,穿過曾扼“三宣六之咽喉”的古城門,再援鐵索大橋穿越天塹清錦江,在天黑前返回火車站所在的那個彈丸小鎮。我從隨身帶著的旅客列車時刻表上,找到了深夜將至的一列火車,那是從昆明開往南德的七七五次普快。
我想,除了安心的父母之外,惟一還有可能知道安心去向的,只有南德公安局緝毒大隊的隊長老潘。
時間還早,我在車站前的那個雜貨店裡,買了一包餅乾,拿著,並沒有打開來吃。我的腸胃在苦悶和茫然的壓抑下,幾乎沒有動的樂趣。我拿著那包餅乾,坐在車站小小的候車室裡,背上的揹包顯得很沉,但我也懶得解下它來。我就這麼坐著,一直坐到夜幕將臨,坐到夜深了我才走到站臺上,嚼著餅子去等那輛惟一在這個小站短暫停靠的夜行列車。
南德我是去過一次的,那是去年夏天將至的季節,我和安心一起回了一趟雲南,我們當然地去了南德。除了南德之外,我們還去了昆明和北邱,那時我們正興高采烈地準備結婚。
那時我剛剛獲釋出獄,我和安心都沉浸在勝利重逢的喜悅之中。我們決定結婚,再沒有什麼能夠阻礙我們正式結為一體的事情!我們都想過,認真地商量過,無論我們的父母——主要是我爸——是否同意,是否接受;無論安心是否二婚是否有孩子;無論我們有沒有錢有沒有經濟上的能力,我們都決定結婚!我們一定要結婚!就在現在,結婚!
安心從清綿帶回的全部二十八萬元現金,為營救我出獄花得只剩下不到三萬元了。她打電話給她的爸爸媽媽,告訴我們要結婚的想法,也說了錢的事。安心的爸爸媽媽在電話裡祝賀了我們,她媽媽還和我通了話,她聲音裡那種母特有的辭
,令人
動。她說:“你是楊瑞吧?你知道嗎,安心非常愛你,她愛你勝過愛她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人除了她的孩子,就是你,你知道嗎?”我說:“我知道。”她說:“你能愛她嗎,像她愛你一樣?”我說:“能!”她說:“你能愛她的孩子嗎?”我說:“能!”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了安心母親隱約的啜泣,她剋制著哽咽,說:“我的這個女兒,太苦了…我知道你也很苦,你們能相依為命…我真的要好好地祝福你們!”這位母親哭起來,說不下去。我把電話
給安心,我在一邊聽著她們母女互相勸
,說著相信我的話。我心裡默默地想,我一定會對安心好的,一輩子都不會變的!
關於那筆剩餘的錢,安心的父母讓我們留下來做結婚之用,但我不同意,我堅決主張安心把錢寄回去。安心在電話裡和母親商量再三,爭執再三,終於按照一個妥協的辦法,我們留下一萬,另外將近兩萬元錢,由我和安心一道,去郵局寄回了清綿。
在安心的勸說下,我去看了一下我爸。一是告訴他我出來了,沒事了,平反昭雪了,沒給他,也沒給我們老楊家丟什麼人。二是告訴他我要結婚了,希望他能同意。還好我爸那天沒有喝酒,腦子還算清醒。但言談話語之間,能聽出他的大腦長期受酒毒害,已大不如前。他才五十多歲,說話就跟七八十的老頭兒差不多,語無倫次的。關於我無罪平反一事,他大發
慨,大罵法官檢察官昏庸無道,並竭力鼓動我去告他們。我爸說:咱們不能讓他們這麼白整了大半年,物質上的損失咱們不提,提了讓人看不起,這
神損失名譽損失不能不提,不能就這麼算了。現在都有法了。國家政府辦錯了事兒,照樣得賠,現在民告官淨是告贏的。
關於我要結婚一事,我爸沒有明確表態,但口氣上是同意了的。他先問:你夠歲數了嗎?我說夠了,男的二十就能結婚,我過了年就到二十四了,安心也快二十三了。他沉默,就是不說贊成的話,最多說,你都快二十四啦?你十七八的時候我就管不了你,更甭說你都二十四了。你什麼時候真聽過我的?你媽在的時候你聽你媽的,你媽不在了你聽你自己的。你小時候還有點怕我,怕我你也不聽我的,現在連怕我都不怕了。
他這麼說,我也不吭聲,我們父子之間現在已說不出太多親熱的話來。沉默了一會兒我覺得難受,就說:“爸,那您歇著吧,我先走了,以後有空再來看您,等
子定了就告訴您。”我把安心讓我帶的兩瓶白酒和一兜水果放下,就告辭。我爸站起來,送我到門口,他終於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你們結婚,我也沒什麼準備的,錢你爸爸給不了你們。你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我本來想把它和我住的這一套並起來跟單位換一套大的。你們要結婚的話我就暫時不換了,給你們先住吧,你們結婚也不能住街上去。”我說:“謝謝爸爸。”我爸說:“你還知道謝我呀,懂禮貌了是不是,不用謝,你彆氣我就成了。”我父親在門口最後說的這幾句話,等於是同意,至少是承認了我的這門婚姻。
後來我爸還打電話來問我們結婚打算在哪裡辦,辦幾桌,提醒我別忘了清誰請誰。我告訴我爸,我們勤儉辦婚事,不打算擺多少桌了,我們旅行結婚去,等回來給親朋好友發發糖就行了。
我爸說:“哦,也好,安心是二婚,又帶著個孩子,不大大辦也好,你們就自己出去轉一圈悄悄辦了吧,別人要問起來我就說你們早結了。”我爸這話讓我心裡
不高興的,可我沒說什麼,自己消化了算了。
是的,我和安心決定,誰也不清,結婚是我們自己的事,別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說什麼都行。
但我和安心一起,請那位明能幹,不苟言笑,但最終幫我們打贏了官司的女律師吃了頓飯。我們手頭再緊,也還是找了個相對體面的地方——“星期五”餐廳,來表達對她這份“救命之恩”的謝意。尤其是安心,堅持要體面一點地請她吃這頓飯,她和她似乎已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誼。我說:要真想體面咱就豁出去上飯店酒樓吃魚翅鮑魚去,我過去常吃,哪兒好哪兒不好,哪兒便宜哪兒貴全部門兒清。安心愣了一會兒:魚翅鮑魚?那要多少錢?我笑笑,答:“簡單吃吃的話,咱們三個兩千以內拿下來了。”兩千?安心嚇一跳,吃金子呀!我說,兩千塊錢三個人吃那些玩意兒,還真吃不著好東西,魚翅只能吃散翅碎翅和發過了頭兒的小的翅;鮑魚只能是鮮鮑而且還只能吃十六頭的…安心說那咱們還是吃別的吧,體面也不一定非吃這些呀。
於是我們選了“星期五”那是年輕人喜歡去的地方,老外也喜歡去,因為那地方的氣氛對中國人來說很時尚,對外國人來說很懷舊。外國人吃飯比中國人更講體面,但他們的體面講究的是環境和餐具,以及喝客陳了多少年的酒,而不是吃什麼。外國人還不愛吃什麼魚翅鮑魚海參魚肚以及其它滋陰壯陽粘了吧嘰的玩意兒呢,吃這些全是中國人的講究。
那頓飯我們三個人才花了三百元多一點,吃得快樂。律師年齡比我們大六歲,基本上還算一代人,因此
有共同語言的。
何況光是回顧這個案子,慶賀我們三人共同的這場勝利,聊聊這中間所有有趣的和深刻的人與事,就有腳不完的話題。
吃完飯後,坐著喝飲料的時候,律師突然結束了回顧,向我提了一個有關下一步的問題。
她說:“楊瑞,從法律上說,鍾國慶和鍾寧的做法應該屬於誣陷,完全構得成誣告罪和偽證罪,你願意不願意起訴他們?”我愣了一下,說:“行啊。”律師說:“劉明浩、邊曉軍,還有複審的時候其他幾位證人的證言,實際上已經足夠認定他們這個罪名了。現在需要的是要有受害者提出訴訟,反告他們,把程序啟動起來才行。”我看一下安心,安心低頭想著什麼,沒表態。我對律師說:“行,我起訴他們!”律師更正說:“起訴他們是檢察院的事兒,但受害者可以向檢察院提出訴狀,要求起訴。寫訴狀和聯繫證人這些事我可以替你們做。”律師也看一眼安心,安心始終沉默。律師轉臉對我說:“你們回去商量一下、決定下來的話,你們找我。”我說:“行,肯定還得再麻煩你。”那天晚上吃完飯,我們在餐廳門口分了手,律師打出租車走了,我和安心找車站坐公共汽車回家。時間太晚我們也就不去接小熊了。安心給小熊的“”打了電話,和小熊在電話裡說了好半天再見晚安之類柔軟纏綿的話,然後和我一起坐公共汽車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回家之後,安心收拾。收拾完
她走到客廳,問我:睡嗎?我一看錶還不到十一點,猜想她今天晚上大概需要我。我出獄的頭幾天和安心天天做愛,常常一天兩次甚至三次,白天也做,好像一下子做傷了,都覺得再做就該生病了。於是這幾天我們開始老老實實地休息,晚上睡覺只是互相抱抱,但不做,都困了就互相親一下互相說睡吧晚安,然後就跟老夫老
似的各自睡去。我從安心此時的口氣眼神中,
覺到她今晚又想要了,於是從沙發上站起來,去衛生間漱了口,然後上了
。上
前直接把衣服脫得一絲不掛。安心還穿著
衣,也上了
,靠近我平躺著。我也平躺著,好像都等著對方主動碰自己。等了半天,安心一動不動,像在想什麼事兒似的,我耐不住剛想伸手到她
前。
安心突然開口問我話了:“楊瑞,你真想去告鍾寧嗎?”我沉默了一下,才說:“啊,她也應該當一回被告了吧!”我們又都沉默下來,良久,安心再次開口:“你告她我沒意見,我是擔心你和我不一樣,我反正和她不認識,沒任何情分,只有仇恨,可你和我不一樣,你們過去是情人。”我說:“誰跟她是情人呀。你是不是以為我和鍾寧還有情啊?你沒事兒吧!”安心一聲不響了,停了好一會兒,又說:“人是
情動物,
情的事說不清。我不是說你和鍾寧現在還有
情,我是說,你們過去在一起,畢竟有過美好的時光,有過互相關照,互相惦念的時刻,這些東西是你的經歷,難道能說忘就忘嗎?經歷是你持不掉的東西。”我說:“你不會認為我現在還留戀過去的生活,還想著鍾寧吧?”安心說:“沒有,我是說我的體會,就像我對
傑,也談不上愛他,他販毒,我也知道是有罪,可你讓我去告他,去讓他死,我心裡還是有障礙,我不忍這樣!我總會想起我和他的過去,過去有很多美好的時刻,我會想到他過去對我好,他過去是怎樣怎樣照顧我。很多細節平時本來想不起來的,可到這時候就都想起來了。”我笑一笑,抬起身子看安心,我摸摸她的臉,說:“那是你,你是女的,女的都是多愁善
,心太軟,什麼事情都自己扛,我們男的可不這樣。”安心依然一動不動地平躺著,看我。窗外的燈光透過紗簾,把她的眼睛映得發亮。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她說:“好,只要你想情了,心裡不彆扭,那你就去告,我當然沒意見。”我說:“你真沒意見,那剛才律師說這事兒的時候你怎麼不吭聲?”安心說:“我不會主動讓你去告她的,我不會。要是你真生她的氣,想報復她,而去告她的話,找不反對。但我不想勸你
你去告她。因為我知道她是你過去的女朋友,我不想讓你有一絲半點的不忍心,不自然,還非要做。做過以後時間長了心裡頭又難受,又後悔,我不想你這樣子。”我躺下來,沒再說話。我會像安心說的那樣嗎?我不敢肯定。但反過來想,如果我走上法庭,面對我昔
的情人,去告她入獄,讓她受苦,我會由此而特別快樂嗎?這一點我似乎同樣不敢肯定。
我想到當初鍾寧告我的時候,我在法庭上那麼心平氣和地看著她,而她卻毫不手軟,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要置我於死地!我看出她因此而有快,而得到滿足!想到她那時在法庭上表現出來的興高采烈的樣子,那一臉惡毒的得意,我突然警告自己,我不能像她那樣,我不能像鍾寧那樣生
殘忍,那樣窮兇極惡,那樣沒有寬容之心,我不能做那樣一個沒有一點檔次的人!
那一晚上我和安心誰也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做什麼親熱的事,我們各想心事,直到睡去。
第二天我給律師打了電話,我說我不打算告鍾寧鍾國慶又算了,放他們去吧。律師好像早有預料似的,並不驚訝地問我:為什麼?是不是怕他們財大氣後門多告不下來?我說不是,我不想再跟他們告來告去的,我和鍾寧畢竟有過一段
情,她過去對我也不錯,就算是我回報她吧。律師沒再多說什麼,她只說:好吧,反正你自己拿主意。停了一下,她突然又說:楊瑞你是個
的男人!我笑笑,問:怎麼這麼說?她答:從你那時候跟我說你要辯無罪,我就
佩服你的。為了清白,寧可坐牢,一般人都不會這麼選擇。光看你的外表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男人,包括你現在對鍾寧,你這麼處理
給人分量的。儘管我不贊成,但我理解。我也理解安心為什麼要這麼拼了命地救你撈你了,我想她是值得的。
我和律師通完電話,心裡有種勝利。我把我不再起訴鍾寧的決定跟安心說了,安心很平靜,既不表示讚賞也不表示遺憾,只說,哦。
除了我們請律師吃飯之外,我們還和劉明浩吃了一頓飯。是劉明浩請客,再三約我們去的。我本來並不想去,劉明浩在法庭上當著我的面說瞎話,他明知道他這麼作證我就毀了,可他還是這麼作證。他那天作證的時候眼睛都不敢看我。他這個證把我們從小到大多年的情差不多一筆勾銷了。我還能沒皮沒臉地去吃他的飯麼?可安心說:劉明浩是做生意的,他是不敢得罪國寧公司。咱們別要求他那麼高了,也別記這個仇了,這個仇你也報不了,何苦總記在心裡很他呢。再說他也幫過你,他這些年幫你不少忙了。他害你這一次算是扯平了吧,不然你且要記他的思呢。
何況他後來又幫你作了一回證,要不然你還出不來呢。
那頓飯是在東方花園飯店裡吃的,在飯店裡吃飯環境氣氛好,比在酒樓吃顯得檔次高。劉明浩在這兒訂了一個單間,點的全是這家飯店拿手的上海錦江菜。開始我們見面時都有幾分尷尬,不過很快就好了。劉明浩第一杯酒先主動謝罪,說:“哥哥有對不住弟弟之處,先喝一杯自罰。”他一仰而盡,抹著嘴說:“我這人就這優點,知錯就改,我原來沒想到我說那麼一句:不記得了,就能把我弟弟給判了,我想咱們國家的法院還不得明察秋毫啊。結果楊瑞一進去可把我急壞了,我他媽慘死了。我心說我怎麼著也得想辦法把我弟弟給出來。正好安心又來找我,我們一拍即合。是哥哥讓你進去的哥哥也就必須得讓你出來!來,這第二杯是給你接風的,喝了它,壓壓驚。”我們喝了酒,不容我和安心
空說話,劉明浩還沒說完似的又接著說:“不過人也說了,沒結過婚的男人不算男人,沒進過監獄的男人不算真正的男人。楊瑞,你這半年沒白進去,我看得出來!你過去整個兒還是一孩子呢,今天我一見你一看你這眼神兒,就看出不一樣了,成
多了!”我笑道:“那你什麼時候也進去一回,也當一回真正的男人。”劉明浩一愣,解嘲地笑笑:“我呀,我先學著做個普通男人得了,我正準備著結婚呢。”接下來他又大罵鍾寧鍾國慶,說現在好多人都準備告他們呢,國寧公司纏上了好幾起官司,法院檢察院也在查他們誣告我的事。咱們國家法律都有規定的:誣告反坐!不過鍾國慶在上面的關係多,也許能擺乎也說不定。可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總這麼黑早晚要輪到惡有惡報的一天!
吃完了飯,安心拿出三千塊錢來,還給劉明浩。小熊生病時我們借了他四千,後來我去龍都第一個月掙了錢以後還了他一千,現在我們手裡有錢,理應還齊了。劉明浩喝完酒的臉紅彤彤的,使勁把錢推回來,嘴裡嚷嚷著:“嘿嘿嘿,你們幹嗎,這不是罵人嗎。”安心誠心誠意地說:“這還是你賣了股票借給我們的,你已經虧了,我們連利息都不付,再連本兒都欠著,實在過意不去。”劉明浩說:“見外見外,我和楊瑞,誰跟誰呀,這錢就算我跟我這小老弟賠罪的吧,要不我心裡難受!”他硬是不收,安心無奈扭頭看我,我把錢接過來硬在劉明浩懷裡,我說:“你讓我們輕鬆一點好不好,欠著人家的錢我們倆睡不著覺。”劉明浩見我態度堅決,換了個理由還想把錢
回來:“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這錢就算我做大哥的送的份子好了,省得找另給你們買東西了。”我不接,說:“一碼是一碼,這樣吧,反正你也快結婚了,你現在要是送我們東西,到時候我們也得送你,送來送去何必呢,不如咱們說好了,情義到了,禮就免了,怎麼樣?”劉明浩知道拗不過我,只好把錢裝進手包裡,苦笑著說:“你結婚那份禮我無論如何得送,哪怕我送了你不喜歡扔了去呢。”說實話,我真是不想讓劉明浩送禮,不光他,誰的禮我都不想收。這半年官司吃的,還有前一段找工作那個費勁兒,我算深知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世界上人和人要是沒有一點親緣關係還能親熱來親熱去的,本質上肯定都有一
利益的紐帶,純
情的事兒太少了,有也別信。
在這個觀點上,安心就顯得比我寬容和善良。她說你也別把人都看得那麼委須,好像誰要幫你一個忙一定是別有用心似的,這樣看也太絕對了。過去我在南德緝毒大隊工作的時候,我們潘隊長和錢隊長對我都不錯,好多人都幫過我的忙,難道都是有利可圖?
我解釋不了她的經歷和體會,辭窮地說:“南德我不瞭解,我是說北京,說大都市,哪個大都市不是物慾橫。”安心對她的生活體驗也很執著:大城市比我們南德和我們老家那種小地方,是商業化了些,但我相信,人的內心總有善良美好的一面,總有愛心。愛心就是無私的,否則就不叫愛心。
我不再跟安心爭辯,她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她,各存己見算了。我們的觀點不同緣自經歷不同,也練自人的不同,我想安心是自己太善良了,所以才覺得別人也善良。
我承認我不像安心那麼善良,但我喜歡善良,願意和善良的人在一起生活或者工作。我想如果我和安心今後真能天長地久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變得和她一樣善良的,可能也和她一樣,吃善良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