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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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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徵言行並舉,終於重燃起柔惜雪心中湮滅的希望,也起她再拼力一回的決心。吳徵未棄,柔惜雪亦不言棄。可是兩人的集更多源於天陰門的淵源,吳徵並不瞭解柔惜雪,也無暇去觸及她的內心。天陰門人修行佛法,私下裡俱都顯得孤僻,可每一位都有多樣的個,只是被修行壓抑了而已。

倪妙筠卻知道,柔惜雪願意站在這裡,遠比吳徵考量的東西還有幾多艱難。教授武藝是她從前只對同門做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那終提心吊膽的二十年時光裡,或許只有面對著一干可愛可親的同門時,柔惜雪才是輕鬆而快樂的。這些回憶柔惜雪甚至不敢去唸起,但來到突擊營,由不得她不念起。

還有飛花逐影四字。面對一干盛國豪傑,在從前,她或許會禮貌地點頭讚許一句還不錯,可是沒有一人能夠入得她法眼。天陰門同輩裡,年歲最輕的自己都是十一品修為,即使弟子冷月玦,在變故之前也要超過他們太多。但如今,突擊營裡的任何一人,即使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兵丁都是柔惜雪所羨慕的。——整座突擊營龍虎猛,絕沒有一人連登上點將臺都要人攙扶。

倪妙筠知道掌門師姐一生艱難,才造就她的堅強。否則武功全失,門派覆滅,報仇全無希望,換做任何一人即使不自盡也會短期內鬱郁而死。所以扶與不扶的問題,倪妙筠權衡了無數次。師姐要強,攙扶會傷了她的自尊,但師姐已至弱,不攙扶著她未必支撐得住。

倪妙筠最終選擇了攙扶。現實就是現實,即使柔惜雪依然要強。自尊會慢慢放下,身子骨才是首位。可是倪妙筠實在沒想到,放下自尊的過程那麼難過,連旁觀都覺得心疼。更為艱難的是,柔惜雪的自尊不是源於對自己曾經身份的自傲與矜持,而是源於自己的無能。

『苦智大師請出列。』倪妙筠向忘年僧揚了揚下頜。忙碌起來的時候,或許柔惜雪會淡忘這些。而且倪妙筠中也燃起希望的火光,她知道柔惜雪除了一身十二品的絕頂修為之外,還有什麼能耐。

『哼,壞人吹噓他的……是壞東西里的十二品高手。掌門師姐可不僅武功是十二品,論起授徒的本事來也是十二品,餘人給她提鞋都不配!』倪妙筠是念念難離吳徵,所謂戀情裡調油,不外如是。

『是。』忘年僧兩步跑來點將臺下站好。天陰門被燕國汙衊的名聲對突擊營而言都是狗——倪監軍誰敢不服氣?敢不服氣小心吳大人打你。江湖草莽又最服氣的就是本事,沒了武功的柔惜雪還是柔惜雪。

『貧尼力不濟,客套話就不多說,還是抓緊的好些。苦智大師可否使一路武功來看看?』柔惜雪微微一笑,深了口氣振奮神。這裡的每一位豪傑都是將來覆滅暗香零落的力量,每一位豪傑都值得自己悉心教導,每一位豪傑都會在將來為師妹們報仇雪恨!

『小僧放肆。』忘年僧合十一禮。先喃喃默唸祈祝一番,簡直比從前寺廟中十年一度的水陸大會還要莊重。習武之人修煉一輩子,能登堂入室者稀少,作為同道,誰又不以在這些頂尖兒人物面前耍上三招半式為榮?若能還能得兩句讚許,可謂光耀門楣。尤其這位可是佛宗的偶像柔惜雪,放在從前寺院裡,這事能吹上一輩子。

忘年僧的祈祝正是告知師門列祖列宗,又記得柔惜雪囑咐過要抓緊時光,三言兩語就把滿肚子的話說完,運足渾身氣力,呼喝一聲直直打出一拳。拳風到處,空氣中似傳來炸裂的聲響,一聲長衣獵獵飛舞。

狀態極佳,內力運使到了巔峰,忘年僧大喝一聲,一路拳法潑風似地使開。但見拳風虎虎,他胖大的身形似柄開山巨錘,擋者披靡,周旋處又不失靈巧。出招間拳掌加變幻,威力不俗。忘年僧的武功在突擊營中算是高的,這一路拳法更是生平得意功夫,全力使將開來,頗具一高手風範,引得營中讚歎喝彩聲不絕。

忘年僧得了鼓勵,越打越是興發,只覺舉手投足,平生未有如今這般圓轉如意。一時豪興大發,兩記收招更是打得呼喝連聲,彷彿平地起了個霹靂。

一路拳法使完,忘年僧又忙拱手而立,比起平時憨夯的樣子不可同而語。見著了自己心中偶像,連行事都收斂許多。

『大師是嶺南普森寺的傳人?』柔惜雪的目光有些閃爍。忘年僧的拳法落在眼裡,好些地方快得看不清。她不及神傷,那些刻印在腦海裡的武學典籍像書冊一樣被翻開,忘年僧的拳腳路數很快被認了出來。她甚至知道這一路武功叫潑風伏魔掌。

『小僧正是普森寺不肖徒。』忘年僧心中突地一跳。來陷陣營之前他落草為寇,向來不敢提師門。這一口就被柔惜雪叫破出身,念及從前的罪過不由滿面羞慚。

『這路潑風伏魔掌若是練到極處,足以為江湖一高手。大師雖有欠缺,平修行得也足夠刻苦,才有如今的境界。』柔惜雪侃侃而談,倪妙筠心中卻越發沉了下去。柔惜雪昔年殫竭慮,幾無一刻閒暇。不是帶著師妹們修行,就是忙於門派政務,僅剩的一點點時間也拿來研習江湖各門各派的武學。倪妙筠從前對這一點不以為然,總覺貪多嚼不爛,天陰門的武功都練不完,再去了解其餘的武學又有何用?而且柔惜雪研習的不僅有長枝,青城,崑崙這些與天陰門齊名的門派武學,還多有些不入的門派旁枝末技。現在回想起來,柔惜雪所做的這些無用功,都是為了找出霍賊的出身,以便挖出他的真面目。

這麼做無異於大海撈針,可想而知當年的柔惜雪有多麼絕望,其堅韌又到了何等地步。

『普森寺的武功基紮實,但失於巧。這套潑風伏魔掌則頗顯靈動,算得上鎮派武學……』柔惜雪如數家珍,說得忘年僧從五體投地的佩服,又到驚疑不定。像普森寺這等門派,讓柔惜雪知曉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哪裡還值得天陰門掌門花時間瞭解?而柔惜雪將普森寺的武功說得鉅細靡遺,簡直就像在裡面修行了十年八年一樣。若說柔惜雪刻意準備之後在今拋了出來,忘年僧實在不解她為何這麼做,以自己的身份能耐,絕無這般號召力。若要說柔惜雪從前就知道,又實在難以置信。

『苦智大師能不能再使一遍潑風伏魔掌?』忘年僧正愣神間,才見柔惜雪站起身來,還揮手製止了試圖勸說的倪妙筠,步下點將臺道:『貧尼喊停,就停。這一趟要使得慢些,否則貧尼未必跟得上。』『是。』忘年僧不敢怠慢,也不敢提氣,唯恐傷了就在左近的柔惜雪,又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打起潑風伏魔掌來。

第一招羅漢震怒剛罷,才接上第二招佛生煩憂,就聽柔惜雪喊了聲:『停。』佛生煩憂正是拳變為掌,由起手式的剛猛無儔中生出一股巧勁來。忘年僧被一聲嬌呼打斷,硬生生地停在弓步扭之姿上,可說萬分彆扭。柔惜雪踩著芒鞋走近,抬起手中的竹杖在忘年僧的際,膝彎與肩頭連點三記道:『武學最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逆天而行殊無益處。大師的骨結實,正該一力剛猛,發揮長處而避開靈巧不足的短處,拘泥於招式強行為之大可不必。抬高三寸,降一分,開三分……』『啪啪啪……』一軟綿綿的竹杖,助忘年僧修正著姿態。說來也怪,柔惜雪這裡三寸,那裡一分地做了幾處微調,忘年僧的彆扭忽然盡去。這一招佛生煩憂雖失了一股巧勁,以忘年僧的胖大身形不僅顯得威猛,更有股淵渟嶽峙的沉穩。

『咦……』驚異之聲成片地響起。在場都是練家子,一見忘年僧的姿態便知這一招雖少了巧勁,不符合這套掌法的義,可讓忘年僧使來,威力何止會增加一倍?威力倍增,原有的義又算個

也有腦子靈光者立時醒悟。他們的宗門都算不得頂尖,門中長輩同輩固然有出者,但比起柔惜雪來怎堪同而語?從前師傅教導的武功大都是師門留下的華,師傅的才情未必就強於列祖列宗,故而要他們照著修習即可。若有什麼不符之處還要怪罪練得不好,免不了受一頓責罰。可柔惜雪是什麼眼光?他們師門列祖列宗畢生的智慧也未必及得上這位隨意瞄上一眼!

就這一眼,人家就知道你的骨如何,你演練的這套武功有什麼長處,什麼不足。且柔惜雪似乎生就一雙慧眼,能輕易地看清這套武功哪些招式適合你,哪些招式不適合你,還能立刻給你調整出一套因人制宜的新招式來。

校場之上的驚異之聲轉瞬即逝,似乎困擾自己許久,多年無解的難題有了靈光一現的轉機。忘年僧彷彿悟了禪機一般怔怔呆立半晌後,抬起手來慢慢地打出一拳。

還是那套潑風伏魔掌,這一趟打起來機巧靈動不顯,忘年僧一拳一腳,著著都打出一力降十會的氣度來。一套掌法打完,忘年僧又呆了片刻,再度打了起來。

柔惜雪微微點頭看著他自行打完第二遍,到了第三遍又頻頻出言打斷,舉著竹杖這裡一撥,那裡一點。眼見得忘年僧出招越發凌厲威猛,竟有突破極限的勢頭。

忘年僧在柔惜雪的指點下打完第三遍,又自行打了兩遍,再呆了片刻,三步搶進跪在柔惜雪面前砰砰砰地磕起響頭來。像他這樣到了一定年歲,武功已有多年不得寸進,可謂終生無望的突擊營裡又何止一人?柔惜雪的點撥彷彿為他撥開重重霧,新的境界又現出一線光明。這等授業之德,忘年僧拙於言辭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用磕頭稍表謝意。

『大師不必如此。貧尼是你們吳大人派來的,待吳大人來到營中自去謝他就好。』柔惜雪不肯受,輕移蓮步閃在一旁道:『貧尼這裡還有一套掌法,大師平空修習,當大有裨益。』『師姐……』倪妙筠大急。柔惜雪指點群豪的本事不出她意料之外,可是細緻之處居然也絲毫不遜從前指點同門。一個忘年僧前前後後就快去了半個多時辰,營中五百餘人要指點到什麼時候?以柔惜雪現下的身體又怎生支撐得住?聽得柔惜雪還要親自演示招式,當即要代勞出力道:『要使哪一套功夫,由小妹代勞吧。』『你沒學過不會的,不妨事,我來吧。』柔惜雪紮了扎束,淡淡道:『貧尼身無內功,只能使個式子,也使不快,大師當看得清。使得不好的地方,大師當也能明白。』她單腿一提向前緩緩踏出個後弓步,單腿又起使了個金雞獨立式打了個圈。飛花逐影的輕功足以睥睨世間,可這一旋踉踉蹌蹌險些倒地,她所謂使得不好正是因此。柔惜雪一擺手不讓倪妙筠靠近,低著頭穩住身形,倔強地一招一式踉踉蹌蹌使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