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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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不顯靈,可一身罪業無從寄託,仍需歌頌著佛號尋求一點點心靈的籍。
否則不再威力無窮的身體早已不堪承受。
誦過了幾篇經,柔惜雪睜開眼來。目蘊雷電,幾乎能直透人心,這樣的子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視線,好一會兒才能聚集在一起看清。人之寄情於虛無縹緲,大多源於無力與絕望,現今這個沒用的身體,願望再多再好又有什麼希望呢?
柔惜雪又木然起身,唯因坐久了腿痠麻而微蹙了蹙眉頭,步履蹣跚地一頓一頓挨至石桌。時至今
,黯然已變得麻木,就像血行不暢的腿腳一樣,沒有什麼神妙之方,只能等著慢慢恢復。可悲的是,不久之後又將是一個循環。
蒲團前祈祝,石桌前稍事休息再發發呆,已是她的所有。這座小院就是她全部的天地,彷彿藏在這裡就能躲開譏嘲與鄙夷,以及生生世世都難以償還消弭的罪業。
吱呀聲響起,嬌小的身影閃了進來。小院不閉門,也時常有些人會來,比如前的吳徵與祝雅瞳。覆滅的天陰門裡,最為
悉親近的另三位倖存者都對她保有尊敬,但唯有這個嬌小的身影才能讓柔惜雪心中一暖。
對她的栽培,還有從前一番維護的苦心沒有白費。這個冷冰冰的弟子不知何時被剝去了身周的堅冰,越發活潑,越發可人,甚至有一股人向上的力量。而她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強要將她許配給皇室,打心底全是出於對她的愛護。更加慶幸的是,自己的一番好意終究沒有稱心如意,否則現在她要面對怎樣的苦難。
天家無情,最安全的後路也是萬丈深淵。
『師尊。』冷月玦揹著個背囊,雙掌在小腹前捧著一大疊直抵脖頸的書冊,以下頜按穩了行來放在石桌上,拍了拍手道:『徒兒來晚了,師尊勿怪。』『嗯。』即使心生暖意,柔惜雪依然淡淡地應道,徒兒的用心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然而一切都不會有什麼不同。自己沒有開口,只是從前對她苛求太多,現下沒了未來和希望,不如由得她去了。
『吳掌門來信說您答應了要一同重修典籍,徒兒刻意多拿了些空白書冊來,等用完了再取。』冷月玦解開背囊,整理出狼毫香墨,硯臺筆洗道。
『什麼?』『嗯?』師徒都是清淨寡淡的子,但互相之間頗為知心。柔惜雪不明所以,冷月玦便醒悟過來道:『他誆我……』少女紅著臉,三分薄怒,三分嗔怪,另有四分羞悅,似在嬌嗔情郎拿她玩笑取樂,卻偏生沒有半點怪罪。那楚楚動人的俏臉純真而明媚,正是發自心底的愛意才有的模樣。
柔惜雪心中一動,竟生出些羨慕來。她當然知道徒兒生就一副絕之姿,可從前又哪曾見她這般模樣,又何曾會去關注她一喜一怒的嬌俏。
『師尊既沒答應也無妨,徒兒來做就是。』冷月玦一邊磨墨,一邊自顧自地道:『他們崑崙派重修典籍之事進展甚速,咱們天陰門也不能差了。師尊您忙您的,空閒時若是無聊,幫著徒兒看一看是否有缺漏可好?』『嗯?』柔惜雪張了張嘴,最終未發一言,只看著冷月玦攤開第一本未曾裝訂牢固的書冊,翻過封面,在扉頁裡寫下二句。
『崑崙也是一身的血海深仇,但和咱們天陰門相比還要好上些許。吳掌門不服輸,不認命,門人士氣也旺,連林師姑都打著神。徒兒前段時
又旁事纏身擠不出功夫,咱們天陰門氣勢上可不能弱於崑崙派,現下開始追趕也不遲。師尊重傷初愈也不忙於一時,從前師尊照料徒兒多年,現下讓徒兒來照料師尊,打點門派。』冷月玦細心地寫下兩句七字詩,舉起來以嘴輕輕吹乾擺在柔惜雪面前曼聲
道:『手握靈珠常奮筆,心開天籟亦吹簫。師尊您看吳掌門贈的這二句如何?』一口一個吳掌門,叫的如口中含
,甜膩無比,與嘴角淡淡卻掩不去的笑容相得益彰。柔惜雪心中暗歎,愛徒已是全心撲在吳徵身上,愛的銘心刻骨。想來吳徵待她也是極好,才能讓冷月玦這般情深。——除了疼愛之外,幫襯也是竭盡全力,冷月玦不灰心喪氣反倒鬥志昂揚,只怕吳徵佔了好大的功勞。柔惜雪心下頗寬
,比起自家從前的孤軍奮戰,愛徒有能人誠心誠意地幫襯,就是大大的幸事。
從前嚴苛的子隨著武功的消失,希望的泯滅似也消散,只要愛徒開心便好。
柔惜雪輕聲道:『崑崙是道家,修行法門與咱們佛宗有別,這兩句麼……』『吳掌門說,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武功如此,修行也是如此。佛也好,道也好,不都是勸人向善麼?』柔惜雪不願與愛徒爭執,只道:『依上下兩句的意思,這個【亦】字當用【不】字更妥些。以他的才智,不知是怎生想的。』『師尊所言大有道理,此前我也這麼想,到了這裡我才忽然明白箇中之意。』冷月玦興高采烈道:『若是這裡用不字,兩句的意思便是說自家修行,即使靈珠在握也不可忘了益求
,修行更上一層樓。而這些均未必為外人所道,心有天籟之音何須鳴蕭奏曲,悟得大道自當遠離凡俗。可是我等均是俗人,在凡俗中為聲名所累,恩仇所牽,現下這座府邸裡的每一位都是如此。若是隻做自家修行,豈不是逃避現實?這個不字改作了亦,含義便截然不同。崑崙派也好,天陰門也罷,豈有甘於沉淪者?師門恩重,徒兒就算哪一
悟得大道,必然引吭高歌,叫天下知曉,重振天陰門才對。』冷月玦說完,院裡一時沒了人聲,只餘她興奮地左右踱步時踩著落葉的沙沙聲。柔惜雪仍是木然著臉龐,許久才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這一席話說下來,讓柔惜雪覺得比愛徒一輩子說過的話都多。而看她略有些興奮地逡巡著,柔惜雪猜測是不是得到了什麼保證,才會如此
動。
『是。只是徒兒先行應承了吳掌門保密,現下還不能說與師尊。』冷月玦大方地承認,歉然道。
『嗯。』柔惜雪隨口應道,隨手拿起了支筆,隨意攤開一本書冊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寫字了……』提起的手臂顫巍巍的,手掌也遠不及從前的穩定。可筆鋒一落在頁面上留下墨跡,柔惜雪腦中便不自覺地湧過無數從前藏經閣中的典籍,妙語,再也停不下來,唰唰唰地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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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多雨溼潤的江南,在草葉枯萎的原野裡,蕭瑟的秋風起時依舊颳得漫天塵土飛揚。
什麼枯黃改變了世界的眼,還是最
漫的季節,再好的形容與讚賞都讓塵土給吹得一乾二淨。吳徵實在不喜歡這個季節——久久沒有一場雨,只消起了風,不需多時就能讓桌面浮上一層灰土。一個時辰不擦,摸上去便是又
又髒。何況是在曠野中的軍營。
大風天氣捲來的沙土能讓人在呼間都吃上一嘴的灰。吳徵與身旁的營中兵丁們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拉好了架勢,目光還百忙之中朝
演的校場邊一瞥。
軍營裡的血氣旺盛,當然夾雜著豪男兒的體味。一天
演下來,曠野中似乎都是汗臭。向來優渥,又有過軍中經歷的吳徵尚且有時難以忍受,何況嬌滴滴的女子。
張聖傑的旨意一經宣讀,倪妙筠便正式成了監軍,與吳徵同桌而食,出入結伴,近乎形影不離。只是那的調笑過後,吳徵幾回搭訕均換來白眼冷哼,任憑他舌燦蓮花說盡了好話,除公事外再無半句閒談。幾回碰壁之後吳徵學的乖了,說什麼好話?說一回,便是提醒女郎一次失言之舉,便是讓她再難堪一回。
時至今,吳徵依然心中好笑,望向倪妙筠時也不免打心眼裡佩服。大學士的女兒,偏生要來軍營裡受罪。雖說她擔負監軍之職不需
演,照樣也是諸多不便。今
颳著大風,很快也讓她的衣甲蒙上一層黃沙。秋風又何解風情?佳人的秀髮與嬌顏上同樣是
眼可見的灰土。
『咳咳……』韓鐵衣清了清嗓子,點著校場運足了真氣道:『今和從前一樣,兵器任選,三十人為一組焚香為記,闖過去用時少者為勝,最終勝者可免半
演。至於這位勝者之外的麼,呵呵,不好意思了,午後加練。』這種大
演五
一回,吳徵還是第一次參加。校場上設置了重重障礙,事先以黑布蒙上,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機關。——戰場之上,哪有什麼預定的套路。這
宮一樣的校場,不是親身進入從外難以得知箇中玄機。
吳徵所處是最後一組,韓鐵衣所宣稱的籤決定其實還是暗箱
作了一回,否則以吳徵鶴立雞群的功力,一上場便要斷了其餘人奪取頭名的念想。
信香點燃入了香爐,比賽便即開始。三十人爭先恐後地衝入【
宮】,便見密密麻麻
錯的絲線如蛛網一般,顯是設置好的機關。絲線縫隙一指難容,絕不可能不觸動便閃過去。吳徵氣運丹田鼓足了目力,身形絲毫不停撞開絲線,但聽砰砰砰暴雨般密集的絃音想起,周圍土壁上無數竹箭
了出來。
竹箭無尖,若是任由打在身上也不好受,更難過的是頂端均裹了只粉包,打到身上便是令人難堪的記號。三十人前後撞入,黑布蓬裡的竹箭全數發出來,從不同的角度四下亂飛,像極了戰場上
矢處處,無跡可尋。
吳徵躲不開絲線,但使開【聽風觀雨】,竹箭的來龍去脈卻盡在腦海。他伸手一抄捉了向面門的箭枝在掌,揮舞著撥打箭雨。
優勝者僅能有一人,那些頗為自負的,或是自覺有望爭先的,互相之間怎可能相安無事?另有些純屬看吳徵不順眼,想著法兒找機會使絆子。
吳徵揮手擋開面的兩箭,一個縱躍橫著身子低飛過去讓身後襲來的箭枝落了空,這一下子還竄到了前排,在誤中副車者的咒罵聲中回身笑道:『要暗算我,那就跟得緊些。』他手足不停,一邊輕易地撥開箭枝,一邊連連點地,與眾人越拉越遠。
這一下使出了真功夫,眾人便自覺與他差得太遠。這般舉重若輕,無論內外功都已是上乘之選,加之此前見過他闖陣的本事,心中氣餒也好,不也罷,都不免暗暗佩服。
穿過了箭雨,前方微弱的燈光裡現出一個拐彎。吳徵刻意顯擺武功立威,足下加勁側著身轉過,不防眼前忽現數百杆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