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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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大海,我們這邊人數?”
“加上大人,一共十八人。”
“不行,我們打不過,把馬車上的行李砍斷,強盜衝財而來,暫時拖他們一拖,我們從後頭撤退!”僕人將行李砍落,金銀珠寶散落滿地,寧大人一行人匆匆從後門撤退,走出一里地不到,後頭馬蹄聲追了上來。
“保護大人先走,留十個人隨我殿後。”潘大海出砍刀,大吼一聲回馬朝來路
上去,不多時便聽見刀劍相
,打成一片。
“大人快走!”忠僕保護着寧大人逃跑,無奈潘大海一行寡不敵眾,部分強盜還是追了上來,將寧大人九人團團圍住廝殺起來。寧大人身邊盡是忠僕,縱然寡不敵眾,依然誓死護主,惡鬥之後,護衞一個個在寧大人面前倒下,只剩兩個拼死支持着,強盜那邊還剩四五個,雙方對峙時,護衞低聲對身後的寧大人道:“待我們衝上去之時,大人快快逃走,我們兩個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只盼潘大人能夠回來救您…”一聲大吼,兩人同時衝向強盜,幾乎同時,一隻手從樹後探出來拉住寧大人“隨我來!”寧大人身不由己隨着那隻手而去,奔跑中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少年。少年拉着寧大人在林間飛奔,他對山路十分悉,左拐右閃奔跑一段時間之後,將寧大人帶到一處山
裏藏匿起來。
少年雙手支膝息片刻,抬起頭看着寧大人道:“暫時先在這裏躲避,等他們離開後再出去。”寧大人已經滿身狼藉,又是血又是泥漿,但一雙鋭目卻絲毫不損嚴厲,他看着少年,厲聲問道:“為何要救我?你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嗎?”少年轉過身,過了片刻方才道:“怎麼説,我也受過你一包牛
之恩,算是回報吧!你在這待著,我出去看看動靜。”少年貓
鑽出山
,一溜煙便跑得沒影了。
寧大人隨即跟出了山,他信不過那少年,難講他會去向強盜通風報信。
四周靜悄悄的,林中已經聽不到廝殺慘叫聲,方才慘烈的惡鬥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藉着月光,寧大人一邊辨別方向,一邊小心翼翼地前進。
身後傳來動靜,寧大人猛然回身,只見矮樹搖晃幾下,竄出一隻狐狸,一閃便跑得沒了影。寧大人擦了把汗,轉身剛要走。
“小心!”一聲大吼伴隨着刀劍劃破夜空,寧大人來不及轉身,只覺得冷風襲來,一聲慘叫,鮮血濺上脖頸,一具軀體仆倒在他背上,寧大人反應過來那聲大吼是少年所發,連忙回身,果然看見少年撲通一聲載倒在地,鮮血從身體下溢出來,觸目驚心,一個手持砍刀的男子正站在身後,惡狠狠地瞪着他。
那少年竟然捨身相救!
寧大人怒吼一聲,俯身拾起少年手中的匕首,便向強盜衝了過去,無奈他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徒有怒氣,一招就被震倒在地,眼睜睜看着強盜舉起砍刀,寧大人閉上眼睛。今要命喪此地了。
“啊——”砍刀沒有落下來,強盜卻發出悽慘的叫聲,寧大人睜開眼睛,只見身負重傷的少年抱住強盜的小腿,狠狠咬住強盜,強盜發出痛叫,手中砍刀反手便要朝少年後心落去。
“不要——”寧大人大吼一聲,飛身朝強盜撞過去,強盜不料他居然還有力氣反抗,竟被他撞歪。
“大人閃開!”一聲大吼伴隨亮晃晃一把大砍刀飛來,不偏不倚正中強盜口,強盜哀鳴一聲,腿腳踢蹬幾下,嚥了氣。原來是潘大海及時趕到。
寧大人劫後餘生,四肢發軟,爬行至少年身邊,只見少年雙目緊閉,一探鼻息,還有氣。
“快救他!”大學士寧觀硯回家省親,途中遭強人襲擊,十八人只餘四人生還,還帶回一個重傷少年,昏半月後方才醒來,傷愈後留在寧府,被寧觀硯收為養子,隨寧姓,名醒冬。
醒冬父母都被強盜所殺,自己被迫落入賊窩,他原本是聽從頭子的安排在榮光寺等候寧大人一行,卻心折於寧大人的仁厚氣度,出手相救,沒想因禍得福成為寧家養子。人生境遇有時真是很難捉摸,而他更沒料到,他一生的命運竟是由他這一念之差而展開。
醒冬進府時,命垂危,寧大人不惜重金廣聘名醫為他治療,耗費銀兩無數,終於從鬼門關外撿回他一條
命。醒冬是強盜之事除了寧大人之外,沒人知曉。在寺廟裏,寧大人以為醒冬是乞丐時,就覺得這孩子不錯,雖然身為乞丐,但卻頗有骨氣,旁人進食時,他雖肚餓,卻也不上前乞討,包了半斤牛
給他,他也不推卻,過來就是三個響頭,不卑不亢,後來他更是捨身相救,寧大人打定主意將他曾為強盜的身份埋在心底,好好栽培,這孩子
後會是個人物。因此才收他做了養子,也是希望給個機會讓他走上正途。
寧家在本地很有名望,詩禮治家,子弟中為官者甚多,在朝中頗具影響力,深得聖上倚重,也有從商者,藉助家族背景,也是風調雨順事事順利。
“明將寧少爺介紹給老太太、各房老爺太太小姐少爺認識。寧少爺不必緊張,到時老爺自會給你一一介紹,寧少爺跟着行禮問安就是,只是有一人,寧少爺千萬要小心莫要得罪他。説起來,那人可是府內十分重要的人物,他若是心情愉悦,大家都有好處,他若是哪
不高興了,很多人都要倒黴。”醒冬聽管事説得凝重,不由好奇地問:“那人究竟是誰?為何得罪不起?”
“就是寧天澤小少爺,因他在府中眾少爺裏年歲最小,大夥都稱他小少爺,説起來小少爺和寧少爺都是寧大爺這房的,輩分上論起來還要稱您為大哥,小少爺脾氣不太好,但大夥都讓着他,是有緣由的,説來話長。”
“寧管家,拜託你一定要講給我聽聽。我初來乍到,這大户人家的規矩還不清楚,只怕做錯事惹人厭惡,寧管家若是能夠多講點兒府裏的事情給我聽聽,或許我就能少犯錯了。”
“那倒也是,就説給你聽吧。寧老爺和太太成親十年,始終沒有子嗣,不知燒了多少香敬了多少佛看了多少大夫,就是沒有用。老爺和太太伉儷情深,一直都不肯再納妾,老太太不高興,太太也難過。幾年前,太太、老爺、老太太都同時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金衣男子手捧金童前來,告訴老太太、老爺和太太,説這金童因觸犯天條,被貶下凡塵,需受一世輪迴之苦再返天庭。只是這金童情頑劣任
,是非黑白模糊,亦正亦
,隨
子用事,在天界沒少惹禍得罪人,恐怕他下界後頑
不改誤入歧途,在人間成為禍害,所以需要找一家福澤深厚的人家投胎,以保證他這世平平安安莫要走上
道,作為回報,寧家將會福澤三代,子孫興旺。説來也怪,從那之後沒多久,太太真的懷孕了,太太懷孕時,我們寧家真是做什麼都順當,小一輩進士中了兩個,老爺官升大學士,蘭雪小姐入宮為妃,受到皇上寵愛,三老爺不從仕途去經商,也是做什麼順什麼,老太太對小少爺是金童轉世給寧家帶福來這一説深信不疑。所以小少爺出生後,全寧府上下無不把小少爺捧在手心裏寵着,恐怕是這樣,就把小少爺給寵壞了。現在這府裏,除了老爺之外,怕是沒人壓得住他。寧少爺
後處久了就知道,得罪什麼人都行,就是別去得罪小少爺。”醒冬不以為然。只是個被寵壞的小鬼,即使有什麼金童轉世之類的託夢,也説明不了什麼,能可怕到什麼地步去?他現在這樣想着,以後可是吃了很多寧天澤的苦頭後方才知道寧天澤真是個可怕的小鬼。
管事的看出醒冬不甚相信他的話,心道:等你落在小少爺手裏時,就信我的話了。也不多説,只道:“寧少爺早點兒歇息,明一早到老爺那裏,一起去給家中長輩奉茶。”管事的退出去掩上門,醒冬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沒事可做,於是便早早上牀睡覺。
天上明月照在牀前,他朦朧地想着:今月兒可真大呢!
睡夢中,醒冬被劈劈啪啪的聲音驚醒,睜眼望去,窗子不知何時打開了,被風吹得頻頻砸在牆壁上,發出噼啪嘎吱的聲音。
醒冬起身去關窗,月兒不知何時躲進雲層裏,狂風搖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不遠處林子的暗影起起伏伏,十分鬼魅。
醒冬忽然看見一個紅衣女子遠遠地走過來,她披散着長髮,步履蹣跚,等走近了一看,竟是個美得不得了的女子,醒冬雖然只是個十歲的小孩,也看得面紅心跳,直直瞪着眼不捨得眨一下,只是那女子臉過於蒼白,蒼白得好像不是活人,而且在這樣大風的夜晚,她穿着那麼件血紅長袍,披頭散髮獨自行走,總是有點兒古怪。她就這麼徑直走過去,連看也不看醒冬一眼。
醒冬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門的,他跟在紅衣女子後頭,穿過樹林,來到一處空地,空地裏散落着巨石若干。
風越發大,雲越發黑,空氣裏醖釀着某種壓抑的危險,沉沉唁唁。
紅衣女子在一塊巨石上坐下,低低地哼着曲兒,悠然自得,曲兒隨風飄入醒冬耳朵裏,十分的好聽,不知為何,聽着這曲兒,醒冬心裏頭酸酸澀澀,説不出的悲傷,竟聽痴了。雖然那女子臉上帶着夢般的笑容,醒冬卻覺得她的心裏是悲傷的。
疾風狂卷,濃雲驟聚,隱隱地天邊滾來悶響,醒冬痴聽紅衣女子的曲兒,竟然沒有察覺天變了。
突然間,雷轟隆隆而至,醒冬渾身一抖,忽然聽見女子幽幽地説:“你來啦?”誰來了?醒冬十分恐懼,但卻敵不住心頭想知道女子所等何人的念頭,他望過去,卻見原本對他視而不見的紅衣女子直勾勾地望着他,狂風捲亂長髮,她的眼睛好像鑽進他的骨裏一樣緊緊地盯着他,臉上還帶着笑容。
醒冬轉頭張望,身後沒人。寒氣從腳底冒上來,醒冬打了個寒戰。
他鼓起勇氣問了句:“你是在跟我説話嗎?”女子看着他“你為什麼要來?今天是你大喜的子,你跑來這裏做什麼?你走吧,晴雨還在等你。”女子忽然嘆息一聲,嘆得幽幽長長,她就那麼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睛裏突然垂下淚來“你好傻,你為何要為我死?我特意不告訴你的,就是不要你來救我,雖然你發過誓要救我,但我怎忍心讓你五雷轟頂粉身碎骨?你走吧,快走吧,求求你。”醒冬聽不懂她説的話,什麼死不死、救不救的,他
本不認得這女子,只道她一定是認錯人了。
“你認錯人了。”醒冬眼見天不對,似乎要打雷,他急着想回去,一邊説着一邊就朝後退去“你趕快回去吧!這麼晚了不要呆在外頭,況且現在已經開始打雷閃電了,很危險,有什麼事你明天找到那個人再説好不好?你回去好不好?”醒冬認為女子一定是將他錯認為另一個人了,所以好聲相勸。那女子卻不理睬他,自顧自看向天空,嘴裏唱起曲兒來。
剛説打雷閃電,雷電就來了。嘩啦啦啦,巨大的閃電樹狀劃破夜空,隨後,隆隆雷聲震耳
聾。
“啊——”醒冬眼睜睜看着那道從未見過的巨大的閃電朝紅衣女子劈去,彷彿巨蛇噬,他眼不能動腳不能移,只見巨石被劈中,碎成千萬片,碎石飛濺,彈到了臉上;他想喊想讓女子快逃跑,喉嚨裏卻被堵住般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耳中只聽女子清越的聲音唱着
悉的歌謠。那歌謠他從未聽過,卻不知為何那麼
悉,
悉得他想要落淚。閃電接踵而至,一個比一個巨大;雷聲一輪接一輪,一輪比一輪震耳。那歌謠卻越發清晰,隔着電閃雷鳴煙塵飛揚,女子的眼神悽豔絕決,一眨不眨專注於他的臉上,千萬種情緒混合其中,散發出絕世的美,彷彿曇花臨終前奮力一現的美麗。
所有閃電糾結成穹廬狀兜頭罩了下來,地面的閃電騰空而起,劇烈的碰撞瞬間發生,巨大的圓柱沖天去,土地隆起,天際下沉,暗夜如晝,在圓柱電環的中心,一束白光利劍般向着女子的頭頂
了下來,女子始終看着他,一眨不眨。
“不——”醒冬淒厲地大吼着坐起身,全身冷汗淋漓,他大口地着氣。
“寧…少爺?”略微惶恐的聲音從地板上傳來,醒冬一轉頭看見一個丫鬟坐在地上,驚恐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您做噩夢了嗎?”醒冬這才發覺自己身處卧室,依稀記得剛才有一聲痛呼,他歉意地道:“是我把你推倒的嗎?對不住。”
“寧少爺,你的臉怎麼在血?”醒冬探手一摸,臉頰上熱辣辣地痛,手指上有道血痕。
夢中巨石迸裂,碎石滑過臉龐…醒冬的手發起抖來。
“昨晚…昨晚是不是打雷了?”
“昨驚蟄,恐怕是打雷了吧,我睡得死,沒有聽見。”夢境過分真實,真實得不像夢。那雷那電,真實得好像就在眼前發生過一樣,還有那個紅衣女子。
“府裏是否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大約十六七歲…”丫鬟掩笑了起來“寧少爺,府裏的小姐個個都美若天仙,待會兒少爺就能見到了。”醒冬俊臉一紅,不再説什麼,起身梳洗更衣。
從那女子的衣着和身份上來看,應該是府裏的主子,不似丫鬟,若真是府裏的小姐,待會兒應該就能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