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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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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妙筠探查了一阵,伸手在吴征掌心写道:『不易。』不易的意思,就是不能来去自如,要耐心,要等机会。想要不暴身形,就要做好隐藏许久的准备。吴征略一思量,还是点了点头。

来镇海并非闲情逸致,而是与时间赛跑。杨宜知在大牢里,五条人命这么大的案子,一旦开堂审理时拿不出证据,案子就要断下来,而且开堂的时也拖不了多久。柔惜雪在金山寺步步危机,呆得越久危险就越大。且她改容易貌,同样维持不了多久——章大娘为练铁膝功常年跪着走路,这一回站起身来姿势别扭,连武功都借此隐去大半。柔惜雪却是剃度出家人,人皮面具黏在脸上,天生就少了头发遮挡边缘。再怎么巧手隐藏,时久了不免都要出破绽。

吴征既然要夜探火虎堂,必不可空手而归,否则接下来的计划一步步都要受影响。

『耐心。』倪妙筠看出吴征内心的急迫,这二字不仅告知他通盘大事不要着急,在火虎堂同样要耐心等待。

吴征回以一笑,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耐心等待居然一等就是大半夜,两人还在院墙之外一动不动。这里虽是整座火虎堂总堂的荒僻处,但厉白薇既惹了昆仑派,整座总堂宅院也随之加强了戒备。倪妙筠探头时必然发现了几处暗哨,将这一带盯得死死的。以两人的武功打进去不难,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至少在今夜的月下尚办不到。

门派立足不易,火虎堂的武功如何不说,光是建筑就这般讲究,就叫吴征收起轻视之心。他与倪妙筠一同侧耳倾听,墙内有几处传来轻微的呼声,但在二人的耳力之下清晰可闻,二人就在等待疲倦懈怠的那一刻。

一等就是小半夜,正当吴征以为要继续熬下去之时,骤然起了阵大风。夏季的雷雨说来就来,顷刻间天空云密布,远处两道雷光划破了天际,旋即隆隆雷声震耳。

倪妙筠立即回头望向雷光劈落之处,片刻后又是一道霹雳,照得一瞬间如同白昼。两人握着的手同时一紧,雷光闪,暴雨将至,二人或被淋得狼狈不堪。但乌云密布星月无光,正是潜入的最佳良机。

雷光第三闪时,二人已作势扑,电光熄灭之后的黑暗,让人的目力难以适应,谁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二人飞鸟般跃起,轻巧地落入一处树冠。轻微的枝干摇动树叶沙沙声,被接踵而来的隆隆雷声所掩去。

暴雨伴随着第三道惊雷铺天盖地地倾落,二人却在枝桠间相视一笑。若不是这场暴雨,或许要埋伏至天明辉的那一刻才有机会。

借着暴雨的掩饰,二人施展绝顶轻功掠过这一带严密的暗哨,双双落在一片庭院屋宇间。隐身在墙角,吴征抹了把面上雨水。两人动作极快,即使暴雨也只打了些许,不至于变成落汤。吴征见倪妙筠发丝滴雨,常人狼狈的模样在她身上仿佛出水芙蓉般清秀,不由心中一

倪妙筠当然知道郎心意,她朝小院指了指,示意先到院子里避避雨,否则全身透,到哪里都容易出行藏。

以火虎堂总堂的格局来看,西面附近的屋宇不见华丽,也不显宽阔高大,是些偏僻之所,住的人自然也不会重要到哪里去。

避开墙边的暗哨,这一带的警戒就会松散许多,加上天降暴雨,给两人提供不少便利。二人翻进这座小院,只见院中正厅里点着三盏昏黄烛火,火光在窗纸上倒映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子。

吴征与倪妙筠刚躲入凉亭,就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急骤的踏水脚步声。二人不由讶异,暴雨如注的夜晚,为何赶路甚急?再听一听,脚步声就在院门口放缓,旋即响起手掌按上院门推开的咯吱声。

两人应变奇速,推门声刚响起,便一同高跃躲入凉亭的横梁,四肢发力,仿佛黏在了屋顶下。

来人有三,又哪里想得到院中还有不速之客?其中一人当先,两人在后替他撑着伞紧紧跟随。暗夜里看不清容貌,只听领头的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也不通报就大踏步穿过院子,砰地一声推开房门。

屋内随即响起一声惊呼,一个童音又急又怕道:『娘……』『二公子,已子时了,这就走吧。』果真是一对母子,可惜这位母亲似乎自身难保,除了低声宽孩童之外也别无他法。即使孩童百般不愿,还是被生生拽离母亲的怀抱。

借着屋中短暂的混,吴征与倪妙筠已闪入屋檐墙角,在背着火光不照人影之处,吴征将窗纸戳破几个小孔,悄悄窥视。

『娘……』孩童哀求了几声见母亲无可奈何,似乎又惧怕来人凶狠的目光,只得低着头随着二名随从离去。倒没上演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

事出反常,倪妙筠在吴征手心里写道:『看情况已经持续很久,否则这位母亲必然会抗争一二。』『是。怪事,你看这母亲还是有点贵气,不像府里没身份的人,我怎么觉得她比这个恶狠狠的家伙身份还高些?』人天生易于同情弱者,就算是现今为敌的火虎堂也是一般。二人见这受欺凌的妇人年岁已不算轻,但生得白白净净,显然平里养尊处优,唯独眉宇间一股愁苦之气弥久不散,若不是整提心吊胆,不至于容貌如此。

『看看再说。这妇人有些可怜,你莫要来。』『我又不是小孩子。』吴征向倪妙筠投去个嗤笑,知道女郎怕自己心生怜悯,毕竟吴征幼时也有过与母亲分离的经历:『火虎堂里就算有什么冤情,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来什么。正巧看好戏!』两人手心写画谈间,两名随从已带着二公子去得远了。领头人这才笑一声道:『二公子越大越懂事了,嘿嘿,越发像个男子汉,不婆婆妈妈。』这一句显然戳中妇人心中痛处,但她只是愠怒地转身别过头,双肩微微颤抖片刻似在勉力平复心境,却忍不住恨声道道:『多谢你们尽心尽力教导得好!』那领头人听得讽刺之眼,嘿嘿冷笑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今可多给了你一个时辰同聚母子天伦。』这一句又戳中妇人软肋,她无奈道:『由你!』领头人笑得猥琐,大喇喇地在椅子上一坐,叉开两腿道:『我要什么,夫人不会不知道吧?还不快些!』窗外的二人无奈对视,想不到又碰见一场戏。只是这一场殊无趣味,妇人固然有些姿,但年岁不太轻,保养也一般,加之没有修炼内功,又生养了孩子,猜测四十岁的年纪已显出些老态。至于那领头人相貌平平,如今笑起来更显猥琐。

二人打着手势正要借机离去,便被一句话留了下来。妇人被欺凌久了早没反抗之心乖乖就范,跪地解着衣物。那领头人得意洋洋间道:『其实夫人若是把龙虎风云令乖乖地出来,二公子也好早和夫人团圆哪。』吴征惊疑不定。龙虎风云令是火虎堂堂主冯昊远打下基业后,请能工巧匠铸造的令牌,当时曾颁下帮规:『待我百年之后,谁持令牌,谁就是火虎堂堂主!』火虎堂的帮规这件事传甚广不算秘密,吴征查看火虎堂资料时,这一条也列在重点。干系这么大的令牌,冯昊远定然藏在极为稳妥之处。可是这人居然开口就向妇人讨要令牌,怎不令人吃惊?

『妾身要有令牌在身还藏着何用?你不会以为妾身到现在还在做二公子当堂主的美梦吧?』妇人出上身,又解去领头人的,掏出巴顺从地含起来。

二人见怪不怪,但也没理由再看下去,又缩回墙。倪妙筠闭目想了一阵,写道:『看面貌,这是冯昊远的三房夫人,名字很奇怪,叫什么公月的?应该错不了。』『没留意……你既然记得,那就错不了。这是恶奴欺主,冯昊远一定出了什么事。』『八成已死。否则这人不会要令牌,且看来时已不短,火虎堂上上下下都是厉白薇说了算,这种生出二公子的三房夫人都已经不抱期望。』冯昊远已有两年没有现身,堂里都由厉白薇主事。火虎堂上上下下都说除了厉大总管,冯昊远谁也不见,里头玄机重重。

『暴毙?遇害?』吴征丝剥茧。冯昊远的武功当有十一品的修为,否则火虎堂坐不稳在扬州的地位。他又在壮年时期就已筹备好后事,定好帮规,这种有魄力,有能力,有手腕的一方豪雄,常理下哪会忽然撒手不管,偏听一人?火虎堂忽然落入厉白薇的掌控之中,连三房夫人都被肆意欺辱,唯有冯昊远忽然暴毙一个可能。冯昊远武功甚强,年岁至今也就五十出头,厉白薇能这么快掌控火虎堂,背后一定有人支持,那冯昊远遇害而死的可能就大。

『不用多想,就是遇害。』倪妙筠就不信什么巧合,火虎堂忽然跳出来跟昆仑作对,还搞了个死局,厉白薇自己断没有熊心豹子胆:『等。』冯昊远虽遇害,但在内外都算是机密,至今没人公布他的死讯。这位三房夫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辱的,二公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这领头人被遣来看守二公子,还敢欺凌三房夫人,必是厉白薇的贴身近人,跟着他比无头苍蝇似地窜要好。

屋内不一会声渐起,二人听得颇为无奈,吴征调笑道:『妙妙去贼窝救人,可真是不易。』同是好,有些美不胜收,有些不堪入目,屋里这一对就让二人半点也不想看。

领头人似乎有意折辱公月,刻意忍耐,半途频频停止,以手亵玩,足足折腾了大半时辰方才了事。又呆了半个时辰,其间或疾言厉,或细声细语,又反复问了三回关于令牌之事。公月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糊糊地作答,看情况对令牌一概不知。领头人明知无望,仍不肯放弃,哪怕得到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也好,可惜问来问去问不出所以然来,看他一脸失落地离去,吴倪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克制着想对这家伙以老拳的冲动,二人一同闪出院落,远远跟随。有了倪妙筠带领,这一路跟得十分舒适,哪里会有暗桩,哪里适合藏人盯梢,她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堪比自家院子一样知知底。要是吴征单独来此,就不得不小心谨慎,步步惊心,八成还要把人给跟丢。

领头人回去时脚步加急,此时暴雨变作雨丝,但地积水。吴倪二人跟在他后头踏水无痕,这人一无所觉,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可见武功不算多高,警惕心也不显不足。吴征心中更是笃定,以火虎堂的实力绝不敢来招惹昆仑派,这家门派出了许多变故,和暗香零落铁定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