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水月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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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秋天的夜晚總是給人一種寧靜卻有淒涼的覺。九巖城之上經過了近乎一天的大戰，十二萬人埋骨在這座雄偉的城池之下。即便是敵對的關係卻也都是十方大6的種族。一將功成萬骨枯，間的那一戰不知道又有多少白人送黑人，又有多少孤兒寡母倚門而忘。

盤膝坐在屋子裡的葉風越想越是焦躁，即便是想要修煉都無法安下心來。無奈之下只得打開房門，走出了城主府。望著頭頂那遼闊的星空，葉風不由的心中嘆息，這一戰結束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這清明的夜。

就這樣葉風漫無目的的在九巖城中走去，其間他聽到了軍營之中戰士慶祝今大捷的歡快笑聲，也看到幾個戰士圍坐在一起興高采烈的要去參加一名戰士的婚禮，據說這名年輕的戰士在這一戰結束後就要回到他家鄉與青梅竹馬的姑娘成親。看著那張略顯稚卻剛毅的面容葉風無聲的一聲長嘆，來大戰這名戰士能否完好無損的從戰場上走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即便是神級強者的自己與教皇二人聯手也不可能護得戰場上每一個人安全。

看著那張明媚的臉龐葉風居然有些不敢再去面對，他害怕下一場對決之中這個即將要成為人夫的年輕戰士就永遠的留在了九巖城前的土地之中。就如同今那十二萬人一般，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鄉。

有些黯然又有些心不在焉的葉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城牆之上。城下的屍體已經被守城的士兵盡數焚化，草草的埋在了距離九巖城不遠的一座小山之上。可是地面上那紅褐的乾涸血跡卻無法在烈火中消失，那刺目的顏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人們之前那一戰的慘烈，十二萬人就是死在這座城池之下。

就在葉風看著城下出神的時候一聲長嘆自不遠處傳來，這一聲嘆鍁那樣的悠遠，似乎嘆息之人的心中有著無盡塊壘，想要接著這一嘆盡數嘆出。

出於好奇葉風向著那邊走了幾步，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僧侶獨自佇立在城牆之上，那彷彿不沾人間煙火的面容此時此刻卻寫滿了悲憫。這不是假裝出來的悲憫，這是真正的悲憫，悲憫天下眾生的悲憫。

那一襲月白的僧衣在這城頭之上好似一縷月華一般，似乎要洗盡著滿眼的血跡，要洗盡這無盡的殺孽。此時在葉風的眼中，忘塵那清俊的身影，以及那一身的悲憫之氣足夠讓他一生難忘。

忘塵一聲長嘆後雙手合十低聲的頌讀著往生咒。頌讀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不知為何卻聲傳數里，城中的喧譁也在這往生咒響起後而漸漸變得安寧，直到最後歸於寂靜。那淡淡的誦經之聲彷彿成為了這天地間的惟一，彷彿自亙古以來就一直存在的一般。

當忘塵的往生咒頌讀到第三遍的時候城下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之中一縷縷灰的霧氣漂浮而出，隨即這些灰的霧氣幻化出一張張的人臉，雖然不認識這些幻化出的人臉，但是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無一例外的充滿了怨懟。似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和物都對他們有所虧欠一般。

當第三遍往生咒頌讀結束之後天空中已經密密麻麻都是灰霧氣幻化而成的面孔，那滔天的怨氣即便是神級強者的葉風都到頭皮麻，這要多少人，多大的怨**才會形成這宛如實質一般的怨氣。

面對這連神級強者都要忌憚的怨氣忘塵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就連聲音都沒有出現一絲波瀾。隨即忘塵再次頌讀了一遍往生咒，當再也沒有灰的霧氣從地面中飄出之後忘塵輕聲頌讀佛號再次誦經。只不過這一次並不是往生咒，而是號稱眾經之心的摩訶般若波羅多心經，這部經書在佛教諸多典籍經卷之中可以說是字數最少的，但也是含義最多，佛理最深的一部經書。很多人即便是鑽研了一輩子也難以明瞭其中的真正含義。

忘塵雖然不敢說自己對於心經已經盡數通透，但是卻也是受益匪淺。當忘塵頌讀心經的時候那些灰的臉孔居然出現了慌亂的表情，隨即這些臉孔再次化為灰的霧氣向著城頭的忘塵捲去，一時間城頭之上狂風大作，砂石飛舞。眾人彷彿聽到了無數怨靈在嘶聲怒吼一般。

對於這些灰的霧氣忘塵彷彿未見一般，聲音依舊平穩低沉。就在灰的霧氣即將觸碰到忘塵的時候他手中的那串佛珠突然間金光大盛，隨即十八羅漢的虛影出現在忘塵的周圍，將其牢牢的護在其中。

璀璨的佛光照亮了城頭，那些灰霧氣一遇到這佛光簾向後逃竄，彷彿遇到了最可怕的事情。忘塵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的開始頌讀第二遍心經，隨著這遍佛經的開始，那些灰的霧氣漫天翻滾，想要去攻擊忘塵卻又畏懼那璀璨的佛光，當這遍心經接近尾聲的時候灰呼霧氣好似遭到了巨大的重創，再次分化出一張張灰的臉孔。只是這一次臉孔之上已然沒有怨懟之，而是對著忘塵出哀求之。

怎奈忘塵佛心堅定，第三遍心經自他的口中緩緩道出，灰的臉孔眼看哀求沒有效果瞬間變化出一幅幅猙獰的面孔，可是對於忘塵來說依舊沒有任何效用。當第三遍心經頌讀到一半的時候那些灰霧氣所幻化而出的臉孔開始慢慢模糊，最後灰盡去，只餘下近乎透明的白氣體。而那一張張充滿怨懟之的臉孔也變得無悲無喜，那看似空的眼中只有一片平和。

當這一遍心經結束後那漫天的臉孔居然對著忘塵出了的笑容，隨即這些臉孔就那樣憑空消失，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忘塵看著天空中再次出現的月光輕聲嘆道:“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也空，月也空，東昇西墜為誰功？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葉風緩緩的從暗處走到忘塵的身邊說道:“大師今之舉當真是功德無量。”忘塵深深的看了一眼葉風說道:“施主覺得貧僧這是功德無量，可是貧僧卻覺得自己是罪孽深重，無言以對佛祖。”

“大師今渡化了如此的怨靈豈不是公德一件？如果讓這些怨靈成了氣候恐怕再要對付就要廢上一番手腳了。”葉風看著城下依舊是血的土地說道。

“阿彌陀佛，十二萬人的命就葬送在這座城池之下。貧僧所作的也不過是讓死者安息，不受魔所擾罷了！如何稱得上是公德。可是這十二萬人卻是在貧僧的眼前被殺的，貧僧非但未能拯救，反而無動於衷，這豈不是罪孽深重？”忘塵同樣望著城下說道。

“大師言中了。所謂殺一惡徒既是拯救萬千生靈，大師今所作沒有絲毫的錯誤。如果這些人不死那麼死的人恐怕就會更多。今死了十二萬人，如果不阻止這些人那麼後恐怕就會死上一百二十萬甚至一千二百萬，孰輕孰重大師可曾想過？”葉風雙目灼灼的盯著忘塵說道。

“貧僧想過，可是葉盟主又是否想過這些人有多少是無辜的？又有多少人是於無奈才到這裡的？想來葉盟主不曾想過，但是貧僧想過。這些人除了真正腦之外，餘者皆不過是聽令行事而已。芸芸眾生皆是平等，今死在城外的這些人與城中的將士又有何分別？是非善惡真的就那麼容易區分嗎？”忘塵分毫不讓的盯著葉風的雙眼。

葉風被忘塵這一番話問的啞口無言，自己這一邊認為對方是錯的，可是對方哪一邊又何嘗不是認為自己這邊是對的呢？從古至今，是非善惡的標準似乎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所謂的勝者王侯敗者賊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看到默然無語的葉風，忘塵不由又是一嘆說道:“葉盟主無需太過在意，有些事情即便是想明白了也無法擺脫，因為你已然身在局中。但是貧僧卻有一個不情之請。”

“大師請講，但凡葉風能夠做到的絕對不會推脫。”葉風回過神來說道。

“如此貧僧就先多謝葉盟主了，我佛教一脈從明起將不再踏入戰場一步，所有人都將留在城中救治傷員。當然除了貧僧之外，這一場罪孽佛教中人是在所難免，那麼就讓貧僧一人承擔這其中的因果。其他人還是不要涉足的好！”忘塵的語氣有些落寞，但是卻說的異常堅決。

“大師的苦心我能理解，如此就按照大師說的去辦吧！”葉風點點頭說道。

“如此貧僧就先告辭了！”忘塵對著葉風合十為禮後轉身離開城頭。

看著忘塵那一塵不染的僧衣以及那略顯瘦削的肩膀葉風不由的心中一嘆，如此慈悲的人確實不應該被捲入這場戰爭。

就在葉風出神的時候遠處忘塵那佛偈傳來:“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也空，月也空，東昇西墜為誰功？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隨即一聲長嘆:“爭來爭去終究是一場水月鏡。”聽到最後那一句話後葉風的心彷彿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就那樣呆呆的站在城頭之上，任憑秋霜沾染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