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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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和平一樣,都是虛無的人,我們身上有著同類的味道。那個美國佬,才不過和他同桌吃過幾頓飯,就自以為是地分析起來。
“張……平!”我又用力敲了鐵門幾下。都快十一點半了?似僥羌一鋝恢烙炙澇諛母讎說拇採稀?br>不過,班傑明說的起碼有一半沒錯,我不僅是無業遊民,而且無家可歸兼帶身無分文。我甚至懷疑“家”的定義。
為什麼人可以把這樣一個像的字眼形容得那麼溫暖纏綿?為什麼人可以把這樣一個
像的空間概念描繪得那麼甜
可戀?
為什麼!?
所謂的家,不是就只是個文學名詞、地理詞彙嗎?
“…平…”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吼叫了出來。
但在這五樓頂,鐵皮屋加蓋的違章建築外,就算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會聽到。
鐵皮屋獨立得很存在,也存在得很獨立,不跟任何人參為鄰。
這很符合平的脾
。
平不太喜歡人類,也不太喜歡跟人往來,尤其討厭“鄰居”這個黏人的名詞。
“什麼嘛!”我的吼叫變成了一種低喃,累得沒有力氣再呼喊,慢慢地沿著門緣頹坐在地上。
什麼嘛!平這傢伙!突然就那樣…什麼也不說明,更不解釋…什麼嘛!
看樣子平是真的不在。
我早該知道的。
我不也常常像這樣讓他撲個空、倚著門等到深更半夜,難怪班傑明說我跟平有著同類的氣息。我們呼
著同樣飄蕩的塵埃。
不曉得平什麼時候會回來,或者
本不會回來;不曉得我有沒有力氣繼續等待。不曉得。我真的累了。
要等嗎?我最擅長也最痛恨的一件事。
從以前我就明白,不管什麼樣的等待,都只是折磨人的情,可是我卻那麼擅長。我這一生,一直在等待…等夏天、等畢業、等長大、等夢想的實現,等愛情的降臨。等、等、等,我總是那樣等又等,從不曾逃脫那樣令人窒息、囚
的命運。
我站起來,揹著鐵皮屋一步一步走下樓,走出了公寓。
外頭在下雨,那種細細的雨,隨著風歪斜地飄打在人身上。之前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下雨了,到現在還在下,似乎沒有停的意思。
我最討厭這種雨,一絲絲地下,下得慢的,下得那麼黏人、那麼藕斷絲連…不止是討厭這種雨,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雨。東北季風每年刮來的那寒冽刺骨的冬雨,至今還像記號般的烙刺在我骨髓裡頭;每年季風一吹,冬雨一下,那陰溼寒刺的水氣就如刺般鑽進我每個顫開的細胞,侵襲到我身體深處裡頭,時間嘩嘩地一下子就在顫抖中倒
。
我的記憶從來沒有乾燥過。陰暗溼發黴的灰黑
角落,染塑著我的第二
格。
巷子口有個公共電話亭,經過時,我停了一下,慢慢走了進去。隔去了外頭的寒氣,小小的空間裡凝滯著一股溫暖溼的氣味。我靠著玻璃牆,陷溺在那帶著黴味的溫暖裡。
我想,我需要一顆太陽。
這世間,每個人都需要懷有一個如夢的信仰,相信某種奇蹟,存活在人世,才會覺得生命充滿希望。比如觀世音、媽祖、耶穌基督;比如耶誕老公公,比如人背後的守護天使,或者,財神。
我想我那落地時選錯了時辰的父親,就是少了這點如夢的信仰,才會做了一輩子的工,卻始終搞不出什麼名堂。他不拜神、不禮佛,也從來不跟什麼進香團,惟一起勁的是每晚看完歌仔戲後,點菸穿著汗衫布袋短褲和本履,蹲在門口外和三兩個和他同樣姿態打扮的鄰伴國事天下事地清談。但一群大字都不識一個的人聚在一起又能談些什麼?他們懂什麼環保、什麼核戰,這個理論、那個學說嗎?我只是懷疑,並沒有對他們有否論議的資格產生評價。事實上,我倒不排斥那種時而慷慨
昂甚至帶點火爆的氣氛,我對這世界最初的認識,我腦袋儲存的最早的知識,就是從他們那無數爭得面河邡赤而著實毫無意義的清談而來的。
就連言闡語也是,或者說,文學
一點,街談巷議、輩短
長。這似乎是女人的擅長,屬於小道消息
,茶餘飯後嗑牙的資料。它們教我對人
的認識。
從我認識人開始,兩之間最初就存在這樣的差異,也養成我對人先入為主的偏見。我從不將別人的客套話當真,我也知道那些表面的稱讚背後會是怎樣的閒言闡語。小道消息是刺
的。但如果不巧是被談論的對象,閒言閒語就不那麼有趣。
我們這個家,在機率上往往就有那麼多的不巧。
“噯,看到沒?下面那個阿旺今天下午帶了個女人回來。”連續劇才剛演完,門口外就傳來隔壁大肥枝那永遠不疾不徐,顯得很從容的聲音。大肥枝十四歲就結婚生了小孩,四十歲不到就長得一副白胖膨脹的麵包樣,講話時嘴角會習慣的往上撇,形成一抹嘲諷,或者說優越。他們是住在上坡的人裡惟一在外頭買了房子的,而且沒有貸款,一次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