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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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白光一陣又一陣劃過康勁的眼簾，昏沉中，仍然知道那是中子彈爆發的強烈閃光。夏娃那藍的眼眸彷彿正在某個地方靜靜地凝視著他，飽含深情和不捨，卻帶著最終的安寧。一張溫婉的面容又出現了，烏黑的長髮飄垂，輕輕拂過雪白的面龐，長長的睫輕微顫動著，玉樣潔白的手指如風般滑過簫孔，月下，千年不變的素雅和出塵。

康勁繼續沉睡著，但是幾絲男兒淚卻悄悄溢到了耳邊。

拉納一號正指揮著康氏機器人部隊向前衝。他嚴令所有的機器人不惜任何代價保護康勁。一發中子彈丟到了康勁的頭上，旁邊的一個機器人自動跳起，毫不猶豫地伸手接住了那發中子彈。還沒來得及丟出，它就被炸成了支離的碎片。

甚至沒有一個機器人回頭看一眼，戰鬥就是這麼殘酷。

敵人太多，密密麻麻的大隊骷髏機器人將他們包圍，旁邊還有人類警衛一直在冷槍瞄準。所有的康氏機器人以最快的速度跳躍前進，但總是因為攔截而不得不放慢腳步。光能量在飛快耗減，中子彈也越來越少，沒完沒了的長長地下甬道卻彷彿總到不了頭。

拉納一號的光槍將一個偷偷瞄準他的警衛了個對穿，那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半邊膛就不見了。趁著半秒空擋，拉納一號數了數身周剩下的機器人，發現剩下不到一半，只有二十個人了。雖然只是程序機器人，沒有進化出人工智能，他還是習慣地模擬了一下人類反應，陣陣觸電樣的覺讓他“內心”搐“疼痛”掃了眼康勁，只要他一切安好，拉納一號認為所有的犧牲非常值得。

顓頊的命令忽然傳來:“笨豬！你盡在這裡瞎磨蹭幹什麼！給我趕緊撤退。我知道怎麼走，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指揮！”拉納一號微笑起來，只要有顓頊大哥指路，他自信一定可以帶著康勁從這裡逃出去。他立刻嚴格按照顓頊的指示將命令無聲地傳給身周的夥伴。

“往左！炸開那道門，進入通道右邊第三道門，從那裡闖進去！”

“是！”拉納一號無聲地回應。

右邊第三道門後竟然是食物加工儲藏車間。一條長長的機動傳輸帶通過狹窄的密封管道一直通到外界，那頭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每天將從島外運來的新鮮蔬菜水果及海鮮食品等，直接放在傳輸帶上，可以在幾分鐘內傳進地下實驗室。這頭的後勤工作人員從傳輸帶上卸下食物，利用烹飪設備加工成各式美味佳餚供給地下實驗室裡的龐大人類隊伍，有時還加工好儲存起來，以備夜班值班人員食用。

佐佐藏人可能怎麼也沒想到，他引以為豪的良好待遇，自以為對地下實驗室內“科學家”們的暢胃照顧周到的方便措施，竟然成了康勁賴以逃生的秘密通道出口。

拉納一號的眼睛開始發亮，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車間內的後勤工作人員被毫不留情地秒殺，傳輸帶立刻反向啟動，拉納一號首先躺了上去，一直揹著康勁的機器人將康勁放在了拉納一號的腳下，兩人一前一後迅速沒入了黑暗狹窄的傳輸管道中…為了讓新鮮的大魚通過這條管道，做成他們最愛吃的生魚片，高度完全足夠！拉納一號簡直想放聲大笑來表達對佐佐藏人的“敬意”他們兩人進入後，剩下的機器人一半接連變形躺了上去，而最後留守的那些則充當堡壘式衛隊。

狹窄黑暗的管道並沒有給康勁帶來任何不適，他昏昏沉沉地通過了這道在清醒時會覺得非常壓抑的傳輸管道。沒幾分鐘，拉納一號已經看到了頭前的亮光。他開始掃描。

那頭靠近碼頭的卸貨間，也有警衛把守。拉納一號朝著頭前舉起了手裡的兩把小型光槍，通過掃描，他已經知道了敵人的準確位置。

這條傳輸管道在啟動時幾乎無聲，而且現在並沒有運輸食品補給的船隻靠岸，一切都在顓頊的算計中。出口處被方形的玻璃罩子給罩住，以保持衛生。在玻璃罩子幾米開外，幾個手持武器的警衛正在閒聊。他們可能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從傳輸管道中反向出來，自顧自地聊著天，背對著漸漸冒出頭的拉納一號。

一槍就把玻璃罩子融了個大，那幾人還沒察覺，拉納一號左右手輪開槍，不慌不忙地在四秒內接連幹掉了那四個守衛。人類的反應始終沒有確計算的機器人準和快速。

他回身接住康勁，後面的康氏機器人一個接一個跳了出來，其中一個將康勁接過再次背到了背上。

還有最後的一個機器人沒有出來，傳輸帶忽然自動終止傳送，警鈴聲大作。拉納一號知道不妙，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微弱銀光，用機器人之間的語言命令那個機器人趕緊跳出來。

最後的機器人剛剛跳出管道口，遠遠傳來沉悶的爆炸聲，一道火光猛地衝出管道，長長的火舌噴出足有幾米長。拉納一號的“心”再次搐了一下，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那頭留守的十個機器人肯定啟動了自爆程序，與敵人同歸於盡了。

不能再耽擱時間，整個黑龍島的人肯定都知道他們從這裡逃了出來，拉納一號已經聽到了遠處密集的腳步聲。他帶頭朝碼頭跑去。

外面的人類警衛隊都在朝這裡猛衝過來，可是機器人的速度不是人類所能比擬的。拉納一號帶著他的同伴們，看也不看那些合圍的警衛以及胡亂朝他們來的光，高高躍起，一個疊一個，只幾秒就全部跳過了那道高壓電網牆。

水花四濺，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蔚藍的海水中。等警衛隊跑到碼頭邊，只來得及看到一圈圈的漣漪正慢慢擴散開來。

“不可能！”黑龍和藤吉同時怒吼。黑龍馬上檢查攝數據庫，幾乎立刻就找到了拉納一號帶著康勁逃逸的畫面，讓他極為吃驚的是，他竟然沒有發覺！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黑龍島上所有安裝攝像監控器的地方也等於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實在計算不出來自己怎麼可能沒有發現。他開始仔細“回想”最後認為是因為太過專注在夜鶯身上的緣故。

“這個麻煩的實驗對象！害得我竟然失去了那臺笨腦的主人！”黑龍將所有仇恨都轉移到了夜鶯身上。

藤吉也是非常懊惱。在他看來，夜鶯的研究價值越來越少，自從被推入氮池再次施行復蘇術後，夜鶯的異能一次也沒發動過，讓他大失所望。不過夜鶯的身體似乎可以自動修復這點，倒是讓他有了些興趣。

他喃喃道:“不如開始另外的實驗，反正她還活著。”黑龍立刻有了興趣:“什麼實驗？”

“她的再生能力很好，你說我們應該進行哪部分實驗呢？”

“手術！我喜歡手術，通過機械手臂慢慢切割你們人類的身體讓我覺很滿意，至少我可以親眼觀測你們人類身體的內部情況。”雖然藤吉已經非常喜歡和依賴黑龍，但作為人類，一個人工智能、機械生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可是既然緊密合作了，他也只好不去想這一點。

藤吉還是發出了指令:“準備再次實驗。”黑龍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好的！”夜鶯的眼皮再次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可是那個就站在她身邊的如同猩猩般壯的藤吉並沒有發現。

空白空間內“她”看著一直抱著膝蓋哼著童謠的夜鶯，眼裡不覺閃過一絲痛苦“怎麼辦呢？又要再次開始了。她反正什麼都不管了，完全縮在了她的世界裡，而我？難道真的要獨自面對這一切麼？真的要毀滅自己麼？康勁啊康勁，現在我的希望只能寄託在你身上了。”夜鶯回過頭來，天真地道:“你怎麼了？不跟我一起唱歌麼？”純淨的眼裡只有信任和依賴，像白痴天使般，絲毫沒有任何虛假。

“你自己唱吧，好好唱慢慢唱，我會聽著。”她帶著奇怪的憐憫、痛恨的苦楚，複雜地看著夜鶯。

夜鶯微笑著，又回過頭繼續哼著她的童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