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英雄奏鳴曲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秦震喜得一下撲了上去,喊著:“你們來了,你們來得好,來得是時候!”秦震奔過去,一把把圓圓抱起。這時,這一個臉蛋像蘋果一樣鮮紅的小女孩,在秦震心裡就如同一道神奇的光亮,一下把奠基廣場的悲慟與懷仁堂裡的歡呼,都照得通明。她像給他所經歷的這一天的一切一切作了一個總結,說明了它們的含意。她像一支樂曲已經完結,而忽然又升起一個光明聖潔的旋律。她使秦震到至深至大的愛,他抱住的是一個新世紀的黎明。
他抱住圓圓,轉身望著嚴素,關切地詢問:“你們什麼時候來的?你們怎麼來的?”嚴素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整理著自己蓬亂的髮絲和皺的衣衫。
可是,秦震不等她回答,又問圓圓:“圓圓!你吃飯了嗎?”圓圓用稚的聲音回答:“小陳叔叔領我們吃了飯。”是的,在圓圓眼裡,每一個穿著解放軍軍衣的人都是叔叔。
吳廷英是叔叔,小陳是叔叔,當然,他秦震也是叔叔…
於是那令人悲慟的一幕又浮現在秦震腦際:吳廷英躺在那裡,傷痕累累,血漬斑斑,兩眼緊閉,如銀紙。
突然“哇”的一聲嚎叫。
正由於這聲音那樣嬌,那樣稚弱,所以特別撕裂人心。小圓圓從鋪上跳下來,光著小腳丫,一撲撲到吳廷英身上,一種可怕的預
抓住小小的心靈,她哭著喊著:“叔叔!
…
叔叔!
…
”現在圓圓對秦震那樣親熱,她伸出兩隻小胳膊,摟住秦震的脖頸,又用兩隻小手摸著秦震的臉頰:“叔叔!
…
你哭了,你別哭!”
“沒有…叔叔沒哭。”但,他那哽咽的聲音,使嚴素心裡一陣慌亂。她沒想到,一個久戰沙場的將軍在這樣一個年輕女人,一個幼小兒童面前,竟然如此動。是的,她不知道秦震在這奠基典禮之夜的心境,她不知圓圓的到來引起秦震的情懷。不過她怕小孩家尋
究底,便上來撫著圓圓的小脊樑說:“這個不是叔叔,這個是伯伯。”小圓圓撒嬌地從秦震懷中溜到地上,跳著兩腳,拍著手喊叫:“伯伯!伯伯!”秦震莞爾一笑,連聲說道:“伯伯喜歡圓圓,伯伯喜歡圓圓。”秦震突然一下想起什麼,連忙對嚴素說:“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不容分說,他一把抱上圓圓就已旋風一樣旋出門外去了。
嚴素不知怎麼回事,只在後面跟著跑。
他們走下樓梯,走出飯店大門,秦震找到值班汽車,先把嚴素和圓圓推上去,而後自己上去,把車門“砰”地關閉,對司機說:“快一點!到第三招待所!”汽車便呼的一聲急馳而去了。
嚴素不知秦震葫蘆裡裝的什麼藥,待問時卻被秦震那機智而又有點詭譎的眼光制止住了。
夜靜更深,秋風蕭瑟。
汽車風馳電掣般奔馳了一陣,把他們帶進一個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的所在。秦震下得車來,在前面引路,嚴素拉了圓圓的小手在後面跟隨。穿過一個樹木蔥蘢、花影重重的花園,來到一列平房跟前。秦震徑直跨上臺階朝一間房走去。
秦震來時興致,至此腳步卻有點躊躇不安起來,因為究竟夜深了,許多房間都熄了燈光,人們怕已酣然入夢。等他來到他所尋找的那間房間,深顏
的窗帷上透出一線不甚明亮的燈光。他輕手輕腳,在門窗上輕輕敲了一下,等他聽到裡面應聲,立刻推開房門,自己把身子閃在一邊,轉回頭對嚴素說:“你看!是誰!”嚴素定睛看時,只見桌上亮著一盞檯燈,燈光之下,一個一頭銀髮的老人家,似乎正在燈下讀著什麼,見門開了驀地回過頭來。
嚴素拋下秦震和圓圓,一陣風一樣撲了過去:“梁媽媽!梁媽媽!”梁媽媽轉過身來,一把摟住嚴素:“是素呀!好孩子,你怎麼來了?”然後微嗔地責備秦震:“你這當司令員的!
…
事先也不說一聲…”秦震說道:“我也是剛才回到住處才見到她們,這不連推帶搡地都送到你老人家這兒來了!還有個小的呢!”嚴素這時才想起圓圓,趕緊把圓圓抱給老人。
“圓圓!這是,叫呀!叫
!”圓圓有點怯生,把頭靠在嚴素臉上,緊緊偎在嚴素懷中,卻甜甜地叫了一聲:“
——
…”老人伸手摸著圓圓小臉蛋問:“這是誰家這麼俊的孩子?”嚴素使了個眼
,老人會意就沒再問。
“坐下!都坐下說話!”梁媽媽讓秦震和嚴素坐在墨綠布套的沙發上,她笑了一下:“人老了,——那軟沙發坐了不得勁,我還是坐這高處。”說著她坐在一隻紅本鏤花的高背椅上。
“素!你是從前線來的人,給我帶來什麼好消息?”嚴素略一思索,說道:“梁政委他們都好。”
“他們都好就好。”她們說話間,小圓圓把頭枕在嚴素大腿上睡了。
這時秦震才把吳廷英救圓圓這事講了一遍。
老人家聽得傷心,用手心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梁媽媽!這個孤兒就歸我撫養了,我要把他養大成人,培養成材…”
“孩子,你這樣做對,也給國家減輕一點負擔呀!”嚴素說:“可不是,董司令派人調查,這孩子沒親沒故,無人依託。再說地方上剛解放,事亂如麻,也顧不上關照,同意由部隊撫養,領導上就決定派我送來了。”秦震看了看錶說:“梁媽媽,我就把嚴素和圓圓寄託在您這裡吧!”
“這可好,我可有個說話的了,我讀文件逢到困難,素也可以幫幫我。”秦震就告辭出來,仰天一看,清秋冷,星斗闌珊。他不覺深深打了一個呵欠,坐上車去。
五一種英雄的自豪浸透秦震的身心,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彷彿重新檢點了自己所走過的全部人生道路。他覺得他好像揹負著整個民族的重託,曾經跌倒又爬起來,爬起來又跌倒,而終於
走向即將來臨的明天。他對自己的檢驗的結果並不滿意,但還算坦然自若。如果說,在這以前,他有過憂傷,有過悲愴,有過煩躁,有過廝鬥,而現在他的靈魂如此清澄,難道真像宗教徒所說的那樣,從聖水中沐浴而出?這是何等的聖潔,何等的聖潔!他關閉了屋頂的大燈,打開了
頭几上的綠燈。他一躺到
上就酣然入睡了,綠幽幽的光線
在他的臉上,那臉上有一抹嬰兒般甜
的、沉靜的微笑。一覺醒來,天已大明“啊,不論怎樣說,這個紅彤彤新世界的開端,是今天。不是昨天,不是明天,而只有今天,今天,今天…”他心中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個令人陶醉的字句,走上了天安門城樓。那是一條沒有臺階,磚頭縫裡冒出青草的微陡的坡路,當他將要向上走時,忽然看見一位白髮婆娑的老人,定睛看時,正是梁媽媽。他連忙搶過去攙扶她。她拿一隻削瘦顫悸的手扶住他的手,挪步向上走。她的眼角上細細的魚尾紋都喜得戰顫開來,像綻開一朵花那樣笑著,她親切地跟他說:“孩子!咱們沿著一股道走呀走呀,總算走到了今天…”是的,他心裡又響起那句話:“是今天,不是昨天,不是明天,而只有今天,今天,今天…”今天,一九四九年十月一
,北京晴空萬里,
朗宜人。秦震把梁媽媽扶到城樓大殿裡,去找個坐位坐下,立刻有一個女服務員捧來一杯香茶,秦震託付她照料老人,自己走到城樓前沿那排漢白玉欄杆那裡,這兒已經站滿人,後面又不斷往這兒擠。秦震向廣場一望,不覺一陣驚喜,只見旗影翩翻,萬頭攢動。這是人海,海上有盪漾的波
,飄逸的濤聲。這時,說話聲、走路聲、嗡嗡營營響成一片,就像戲劇啟幕之前,劇院裡常常有的喧聲。不過,這聲音,在陽光照
下,顯得慵懶、輕鬆,而又悅耳。倏然之間寂靜下來,所有的眼睛都注視著城樓上。啊,來了,他們來了。秦震原來站在人叢中間,人群忽然闢開一條路,這條路剛好在他前面。他看見
澤東和宋慶齡似乎彼此謙讓,請對方先走,他們兩人低下頭在說一句什麼話,而後向前走去。他們一個個都
神飽滿,光彩煥發,而且,在那一瞬間,他們把光彩傳給了大家,傳給了城樓上以至廣場上的每一個人,好像在說:“多麼好呀!我們做了一件前人沒做過的事,而且做得多麼好呀!”秦震肅立著,朱德、劉少奇走過去,李濟深、張瀾走過去。他的心忽然怦怦跳動起來,他看見周恩來正輕鬆自如地笑著和人們點頭、招呼,他那炯炯有神的眼光驀地落在秦震的臉上,向秦震點頭微笑——一股暖
緩緩地、輕柔地
過秦震的心田。領導人的行列加快了前進的速度,秦震只來得及注目而視,劉伯承、彭德懷、賀龍和陳毅在微笑地說著什麼走過來了。他們都在漢白玉欄杆跟前,面朝著廣場站立下來。
太陽灑著有如淡紅細細薄霧般的光線,照明瞭天安門上、天安門下的每個人的臉。當國家領導人出現在天安門上的時候,廣闊大海般的人群中曾發出了一陣快樂的騷動。人們指點著、談論著,但籠罩廣場的莊嚴氣氛,使這一陣輕輕的喧譁很快平靜了下來。沒有一點聲音,人們只見到城堞上、廣場上無數面紅旗,給微風吹得波波拂動,像是發自地心和天穹的喜悅的微
。
下午三點,慶祝大會開始了。從天安門下的金水橋一直到南面的箭樓,東面西面那各有三座拱門的紅牆黃瓦的建築中間,方方正正,密密扎扎地排滿人群。人群那樣嚴整、肅穆,似乎每一個人都在品味著自己一生中這一珍貴時刻。在萬人矚目之下,澤東親手升起了人類歷史上第一面五星紅旗,這面五星紅旗冉冉上升,鮮紅、燦爛、輝煌,五星紅旗像一束火焰隨風飄蕩,它在上升,全世界所有的苦難的與崇高的靈魂都在隨著它上升,像太陽一下迸發出火熱通紅的生命之光,倏地把劃時代的一頁曆書掀了開來,從此改變了人類的行程。《義勇軍進行曲》從無數播音喇叭筒裡,發出雄壯、明快、充滿
情的聲音,翻江倒海,旋卷沸騰。它使人想到我們從奴隸深淵中決然走來的時刻“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千秋萬代,
勵前進。而後,威嚴的禮炮聲,震撼得大地隆隆轟響。
在全部過程中,秦震都以一個老軍人姿態端莊肅立,浸透他身心的那種英雄的自豪已經消失了,更高的一種東西,從整個中國的人民心中升起的一種博大宏偉的
神,像晨曦,像曙光,帶著希望,帶著力量,充滿秦震的
懷。
整個中國的大地和天空閃現出耀眼的紅光,從巍巍的珠穆朗瑪峰,從長江和黃河,從古老的萬里長城,從億萬人民心靈深處,迸發出一個聲音:“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兩行發亮的淚水順著秦震的雙頰淌下來。
全世界的人們都以各種不同的態度,對待這一崛然興起、無可否認的新生事物。莫斯科、平壤、新德里、開羅、紐約、東京、巴黎、羅馬、倫敦的新聞社和報紙,都發出引人注目的消息和評論。多數是以真摯、同情、熱切的眼光歡它。也有為數不少的人懷疑、觀望,他們被舊觀念束縛住,他們總以為一切現存的就是不可移易的,如果誰要改變它,就要像從前人們對待異教徒一樣被認為大逆不道,而遭受誅戮。他們不理解,從原始人到現代文明的今天,人類正是經歷了巨大的、痛苦的突破而得到飛躍的。還有第三種,是少數,但是是不可忽視的少數。他們震駭、憤懣、
怒、仇恨,他們閃著陰森森的眼光。他們知道,舊世界崩潰的裂痕,加深了,擴大了;他們知道,這小小嬰兒必將成為巨人,因此他們已在構思把這新生兒扼死在搖籃裡的方案和計劃。這些方案和計劃,這些“文明”的產物,後來有的實施了,有的被封鎖在秘密檔案庫裡。將來有一天如果公之天下,真相大白,將是研究人類發展史的重要資料。當然,生活,活潑生動的生活,不會按照這些人或那些人的意志而運轉;但,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承認,不管他是懷著歡樂承認,還是懷著痛苦承認。
黑暗的東方永遠一去不復返了,光明的東方開始闊步前進了。
自從《共產黨宣言》宣告“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以來,人們創造了幾個璀璨輝煌的子。在這些
子裡,中國的十月一
,是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個,因為它宣佈了殖民主義的鎖鏈一舉被砍斷,宣佈了黑暗的東方湧出一輪紅
。這一天,宇宙像發生了裂變,神的創世紀早已腐朽崩潰,人的創世紀正方興未艾,人類向自由王國飛翔得更接近了。
當秦震從肅穆中驚醒,莊嚴隆重的閱兵式開始了。作為一個軍人,他雖然沒有跟隨隊列走過廣場,但自覺地認為被檢閱者中當然包括自己,而且包括在遙遠的南方,攀過山崖、穿過密林、涉過河、走過大漠,而一往無前、奮戰不息的所有部隊。是的,這裡有陳文洪、梁曙光,有牟
光和嶽大壯。廣場上的歡呼聲突然一下又靜止下來。一輛黑
的敞篷汽車從天安門城門開出,駛過金水橋,進入廣場,朝列隊在廣場外面的部隊駛去。朱德站在車上,兩手扶在玻璃風檔上邊,車影漸漸遠了,不見了。時間在前進,人們在等待,檢閱車所到之處,遠遠傳來戰士們一陣陣歡呼聲
。不久,那輛黑
汽車在那紅牆黃瓦凱旋門式的拱門口上出現了,汽車的速度加快了,汽車輪胎輾過廣場的聲音。好像奏過一種輕微奇妙的樂聲。一瞬間,秦震的心飛向湘西,那兒的天空該也這樣明朗吧!
…
是的,不會有風,不會有雨,不會,今天到處都應該是晴朗的。可是,他們在做什麼?他彷彿看到他們在艱苦跋涉、揮汗如雨,彈火硝煙、衝鋒陷陣…忽然,整個廣場爆發出最熱烈的歡呼聲。
“來了!我們的隊伍來了!”
“來了!我們的隊伍來了!”
…
頭戴鋼盔、手持衝鋒槍的步兵,雄赳赳、氣昂昂的騎兵、裝甲兵、炮兵,當他們經過天安門前時,千萬隻眼睛,刷地轉向城樓,那雄壯的腳步聲,卡卡的馬蹄聲,隆隆的履帶聲、車輪聲,像戰鼓的轟響。忽然,一種震天撼地的聲音突然從天而降,壓倒了一切,所有人都舉頭仰望:是我們的戰鬥機在雲端出現了!在這隆重的場面中,有一個小小的歡樂的曲。也許多數人早已把它忘得乾乾淨淨了,而有些人,比如秦震,多年以後講起此事,卻還是津津有味。事情是這樣:當裝甲車排著整齊的隊列,進入廣場後,其中一輛裝甲車剛剛駛到天安門前面,忽然熄火不動了,全場的人一下都驚得目瞪口呆。就在這時,後面一輛裝甲車突然急駛上去,一聲衝撞,推起那輛熄火的裝甲車馳去了。多麼機
的戰士啊!這一下引起全場歡聲雷動,人們把無限愛意和敬意投向那機智
捷的裝甲兵。秦震後來談起此事,很有深意地說:“那正是剛剛誕生的國家的形象。現在,我們的衛星遨遊九霄之上,我們可不能忘記當年那步履維艱的開端呀!”部隊行列過完之後,熱鬧沸騰、歡天喜地的群眾遊行隊伍像狂
急瀑湧入廣場。天安門上、天安門下都在招手,都在呼喊,一種輕鬆之
彌散開來,好像人們從剛才那莊嚴肅穆之中一下解脫出來。人們縱情地跳,縱情地笑,好像黃河、長江都帶著嘩啦啦的漩渦與
湧到這裡,從廣場上漫漫
過,漫漫
過,充滿著歡樂,洋溢著歡樂。當檢閱隊伍過完,慶祝大會宣佈結束,天安門上的人漸漸退走了。誰知,尾聲還未到來,一個更大的高xdx
又異峰突起,如果說前面的高xdx
是組織序列中的高xdx
,而這一個高xdx
是自發的高xdx
,由於它出人意料之外,就特別令人驚喜。從聚集在廣場南部的觀禮群眾隊伍那兒,忽然響起一陣騷動與喧譁,他們忽拉一下都拔起腳,揮著手,向天安門下奔來,黑壓壓一片,有如大海
濤,掀起萬丈狂瀾,向前猛衝。他們拼命地吶喊著、奔跑著,揮舞手臂,搖動旗幟,你無法聽清他們在喊叫什麼,只聽到轟隆隆的震響。人們忽拉拉跑過廣場,跑過金水橋,一直跑到天安門城牆
下,仰臉朝向城樓,在蹦跳,在歡呼。從人隙裡秦震驀然看見
澤東深受
動的面容,他從玉石欄杆上俯下身去不停地招手,通過擴音器傳出他的聲音:“同志們好!”下面就像海
衝擊著礁岩,發出有節奏的呼應聲響。
澤東又喊:“同志們好!”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都在揮著手喊:“同志們好!”突然,一陣
泣的聲音送入秦震的耳鼓,他尋聲看時,是梁媽媽。這個勞碌一生,只有善良、仁慈與母愛的人,她經過那麼多坎坷的道路,她瘦弱,但她堅韌,一直是那樣昂首前行。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城下的人群中的一個,和萬眾一起表示她的歡樂;她不應該在城樓上,她
到很不合適,很受拘束。忽然,一種強大的幸福的
情推動了她,她的白髮微微拂動,她帶著滿臉淚痕,遲疑了一陣,終於勇敢地向
澤東走去。她一下握住他的兩手,把臉俯在他那寬厚的
脯上,她像一個小孩一樣聳動著削瘦的肩頭,哭了。
澤東彎下身軀,親切地扶著梁媽媽的兩臂,既恭敬又
動,周恩來在旁邊,雙目已經溼潤了。周恩來憑他非凡的
力和超人的記憶,在很短的時間裡對每一位代表都已瞭如指掌。他向
澤東介紹:“這是梁媽媽!為革命犧牲了丈夫,又為革命培養出一個好兒子,他現在是師政治委員。梁媽媽在衰老之年,還參加了黨,走上共產主義道路,坐過牢,受過苦,…”
澤東仔細傾聽,連連點頭,他好像在抓牢每一個字,記下每一個字。這時,城樓下人聲鼎沸,萬眾歡騰,原已從會場上散出,向東、西長安街走去的遊行大隊,聽見了天安門前傳來暴風驟雨似的呼喊,又像回湧的海
,帶著吶喊與歡呼,轉向了廣場。梁媽媽怕自己多佔了大家的時間,她趕緊仰起身來,一手挽住
澤東,一手挽住周恩來:“你們都好,你們都好,我就放心了。”天翻地覆一樣的聲音震聾耳鼓,
澤東向著梁媽媽稍微斜側了身子,彎下頭來,俯在老人家耳旁說:“梁媽媽!應該我們問你老人家好!你是中華民族的脊樑,你是革命的好媽媽,人民的好媽媽,沒有你就沒有今天…”梁媽媽、
澤東、周恩來都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秦震連忙上去攙扶著梁媽媽。周恩來叮囑秦震好好照護梁媽媽,而後又跟上
澤東,急步走向城樓前沿,向四下揮手呼喊了。
歡樂達到了頂點,歡樂達到了極巔。
秦震到梁媽媽全身都在籟簌顫抖,她心裡洋溢著青
朝氣,但她畢竟年老力衰了。秦震連勸帶說,扶她走下城樓,找到她的汽車,把她送上車去。
夜晚回到住處,秦震把十月一這天穿的軍衣脫下來,摺疊得齊齊整整,然後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包袱皮包好,準備讓丁真吾去永遠收藏起來,作為紀念。
是的,歡樂到了頂點,歡樂到了極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