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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英雄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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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他的心情漸漸開朗,他潑刺一聲從澡盆中一躍而出,圍了一條大浴巾,就給姚錫銘打電話:那邊傳來笑的聲音:“怎麼樣,想通了吧?”

“我要履行我的職責。”

“現在我告訴你!是中央點了你的名,不過我不想一見面就拿中央決定來壓你。”接著電話筒裡響起愉快的聲音“好啊!秦震同志,為了不計其數的生者和死者,你履行你的神聖職責吧!”二北京九月,殘暑未盡,但不時有一陣清風送,預示著一個金秋的到來。秦震他們被從北京車站送到東民巷的六國飯店。六國飯店和北京飯店是老北京僅有的兩個西式高級賓館。從前這裡除了白衣侍者,是很少有中國人出入的,它們可以不折不扣地說是中國大地上的一小塊外國領土。而現在,當秦震走進玻璃大門,緩步登上鋪了紅氈毯的臺階,覺得從穹頂上垂下來的巨大吊燈是那樣燦爛奪目。他們向南走過鋪著紅地毯,鑲嵌著木板護壁的長廊,長廊裡亮著一串十分好看的壁燈。不久之前在茫茫黑夜裡宿草坪的秦震,目睹這豪華陳設,頗不習慣。但轉念一想,又笑將起來。因為這一切都屬於我們的了,就像那草坪夜晚紅濛濛的月光屬於我們一樣。更何況,現在這裡所有一切,都屬於古老而又年青的、正在噴發出歡樂氣氛的北京的一部分呢?使秦震特別滿意的是,分配給他的二樓那個房間,窗外不是繁華鬧市而是古老城牆,城牆外面不斷有火車發出隆隆震耳的聲音,奔馳而過。他覺得正是這火車保持著他同遙遠南方的一線聯繫,彷彿他可以憑藉它們把他的心意帶向前方,又由它們把前方的心意帶回來。這一間堂皇而又幽雅的房間好像也在親切地向遠方表示好意,一切都樸實、舒適、安寧。從那漿洗得雪白的亞麻桌布上、單上,散發出清涼氣息。北京,一九四九年的北京是多麼可愛呀!它像剛從黑暗沉沉的噩夢中醒來,但還沒有來得及改換一下裝束。不要說後代人簡直無法設想當年北京是怎樣一副姿態,就是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也由於已經習慣於今天的大廈摩天、汽車如雲,漸漸淡忘了過去北京的模樣。但一九四九年的北京卻以無可比擬,無法代替的重大歷史意義永存人們心中。它像一顆璀璨瑰麗的星懸在天穹之上,是永遠無法磨滅、熠熠閃光的。當時,天安門廣場不像現在這樣廣闊、宏偉,但它有它若干世紀來形成的莊嚴、美麗。那時金水河的橋前,在天安門黃琉璃瓦和紅城牆襯映下,有兩座晶瑩潔白的漢白玉華表,那是古老民族靈的象徵。雕塑的盤龍生動活潑、神采奕奕地飛向頂端一片白雲,令人有上接雲天,飄飄仙之。東西各有一座紅牆金頂、各有三座拱門的建築,它們很有凱旋門的氣勢,廣場的南端,巍立著前門和灰的箭樓。這樣從四面環抱著中間一片黑古老石塊砌成的廣場。以廣場為中心,全城四角熱鬧市街路口各立著一座牌樓,雕細琢,彩錦藻繪,五繽紛,動人眼目。不過你仔細看一下,無數小巷人家屋上都長滿青草,許多街道部成了水瀦泥塘,處處蒼顏皓髮,衰草斜陽,呈現出一箇舊世紀的衰微破落景象。然而這時,這裡已經發生一場劇變,正從廢墟上萌發出一個生機、意氣洋洋的新世界。你從微風中可以聞到從北海吹來的蓮藕的淡雅清香,不,也許是從城外吹來的透的莊稼的氣味。總之,像秦震這樣剛從血火中來的人,更容易地嗅到這樣一派清新的、黎明的氣息。

秦震一九四六年參加北平調處執行部工作時在這兒住過。

解放之後,又在這兒度過溫馨難忘的一段時間。

他走了,又來了,這兒已經發生的鉅變,使他到回家的安寧、泰然,他躺到上聽著那火車的隆隆車輪聲。他閉上眼,他要真正彌補戰後必有的酣然大睡(在常德、在武漢,由於心事重重都沒有做到,而現在可以做到了)。警衛員小陳瞭解這一點,連吃晚飯也沒喚醒他,只在桌上給他留了一份飯菜。他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了,穿著睡衣胡亂吃了一頓,然後納頭又睡,——他像飢餓的嬰兒需要汁,像久病的患者需要營養,營養他的汁就是安心寧神的睡眠,這也許是他兩次心絞痛之後,恢復健康的自然法則。

果然,當他第一次步入懷仁堂,人們都發現秦震力充沛,神采煥發,好像一下年輕了十年。秦震覺得每一個人都滿臉喜氣,擠來擠去,熙熙攘攘。可他卻還懷著一樁心事。當他從政治協商會議代表名單上看到梁曙光的母親梁媽媽的名字時,他心情萬分動,他要立即跑去見她一面。進入懷仁堂後,他立即央求大會的一個工作人員:“你能不能帶我見一見華中區的代表梁清秀?”"vnko">vnko"vnko">vnko盈科數碼手機玩傢俱樂部】“你要見梁媽媽,跟我來。”懷仁堂正面是座裝飾一新的講臺,與講臺相對的兩進大殿,兩面走廊廂房,一大玻璃。這中間有個長方形的大院落,上面覆蓋著棚頂,這裡排滿一排排長桌座椅,就是政治協商會議的會場。這懷仁堂雕樑畫柱,繪斑斕,極為富麗堂皇。其中雖然燈光閃爍,卻十分涼宜人,特別是作為休息室的正廳與兩廂房,都擺滿了鮮花瑞草,一片清香。那工作人員領秦震順著走廊繞過正廳,走出後門,來到一片碧綠濃蔭的大花園,先面聞到陣陣桂花的甜香。而後,在一株大丹桂樹下,一隻蒙了白布的小圓桌旁,周圍幾把藤椅上坐滿了人。就在這裡,秦震看到一位身子骨纖細拔,滿頭銀髮婆娑、面孔清秀、目光善良慈愛的老媽媽。秦震連忙搶步走上去,老人家立刻對他投來兩道慈母對兒子的親愛的目光。秦震肅然敬立自報名姓:“梁媽媽!我是秦震。”老人家一時不清楚來人是誰,只看著、笑著,不知說什麼好。

那位工作人員提高聲音說道:“這是秦震,秦副司令!”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派嚴素嚴醫生的秦司令呀!”

“我是曙光的戰友…”

“看你說的,他是你的部下。可我得問你嚴素那孩子現在在哪裡?她可是又開朗又聰明的好閨女!”

“嚴素是個好青年,她跟曙光一道負過傷,一道住過醫院。”

“哦,哦,原來是這樣!好,那就好,我喜愛這孩子!”秦震挨緊梁媽媽坐下,梁媽媽拉著他的手撫摸著。秦震異常高興,他想到:中國的母親是多麼人呀!她們有一顆巨大的愛人之心,儘管自己歷盡風霜,久經摺磨,但她把對丈夫、對兒女之愛奉獻給整個人間,像陽光普照,暖徹人心。在她眼中,嚴素、秦震跟梁曙光一樣都像自己親骨一樣親。

“我剛從前線來,曙光很好!”

“咳!說起來也可憐,從小無依無靠,孤苦伶仃,…”說著眼角上漲滿淚水。

秦震也不一陣傷情。

“你瞧,我是怎麼了!”她用手搵去面頰上的淚痕,笑了一下:“這孩子是個犟脾氣,現在不知改了沒有,你得好好管教。”秦震想,人活百歲,在媽媽眼裡總還是孩子,於是他莞爾一笑說:“他是一個出的政治委員啊!”話說到此處,聽見開會的鈴聲。

“梁媽媽!我要去看你老人家。”

“那可不敢當,孩子,咱們不天天在這兒見面嗎?”秦震異常高興,又有點忐忑不安,他本來想向梁媽媽表示一下敬意,這老人坐過牢,受過刑呀!可是,誰知一見面就親熱談起來,竟覺得說那些話不搭調了,當他隨著人湧向會場時,他腦際一掠而過,他從這個老人家更到這會議的隆重意義了,就是這樣一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在決定國家命運啊!

好像心中蕩過了一陣波瀾,秦震坐到自己坐位上,力卻很久集中不起來,一片熱烈掌聲才把他猛然喚醒。凝目前視,兩眼亮了起來,啊!澤東!他容光煥發,邁著從容的步伐,正在走上講壇,無數聚光燈朝向他,無數眼睛朝向他,無數掌聲朝向他。但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似乎覺得:“這一切歡樂的表示,都不是為了我,是對我們大家,包括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呀!”掌聲像暴風驟雨,更加熾烈,人們看到陸續走上臺的宋慶齡、劉少奇、周恩來、朱德、林伯渠、李濟深、張瀾、沈鈞儒、郭沫若、何香凝…當秦震看到周副主席時,他的心神震動了起來。北京飯店東廳的一瞥,南下列車上的急報,一個一個鏡頭在他頭腦中疊出現。現在,他回來了,黛娜依然沒有下落,如果周副主席問到他,他該怎麼答覆呢?是的,周副主席!我沒有完成你給我的重要任務呀!

秦震的心情一陣黯然,一陣羞慚——於是他的心又馳向遙遠的南方,想到白潔在虎跳坪那陰暗的牆壁上傭指甲刻下的字跡。一剎那間,秦震的整個心神便轉而投到這歡笑喜悅的洪中了。在這沸騰的、歡呼的人群中,好像白潔也站在這裡,她用清脆而堅定的聲音在說:“白潔不死,白潔不死”

想至此處,秦震到一陣頭暈、心疼。不覺之間,汗水竟濡溼了全身,他的手在微微戰抖了,他努力想集中力,但怎樣也抑制不住自己。飄忽之間,像有一扇門打開,放進一道光亮。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是的,他自己還沒跨過門檻,當然,也許正在邁過,不過終究還沒有邁過…因為他的全副心身還在湘西,還在前線。而後,他發現一股熱從心的深處向眼上衝湧、衝湧。

茫中看到澤東站在裝了幾隻麥克風的講臺後面,左手舉著講話稿,會場上一片凝然沉寂,只回旋著他那響亮的聲音。

這是多麼隆重、多麼莊嚴的時刻啊!歷史,不是一分鐘一分鐘,而是一秒鐘一秒鐘地在前進哪!是的,這裡每一秒鐘時刻都像金子一樣閃光。

秦震的周圍都是軍隊代表。他急速地掠了一眼,他們很多人都是從前線回來的,可是他們都在聚會神地聆聽,為什麼我不能呢?秦震惱怒地在責備自己。他突然透過人群看到梁媽媽,她坐在離他並不太遠的一個坐位上,這剛才還歡笑著、閃爍著慈祥光輝的人,現在哭得像一個淚人一樣,她哭得那樣坦然,一點也不掩飾,…突然之間,他聽到會場上一片輕輕的欷歔聲——這是出於悲痛?還是出於幸福?

人們在死亡邊沿上忍住了眼淚,而現在在勝利的邊沿,眼淚卻一下宣洩而出了。生活裡有過多少這樣偉大的時刻啊!與其說它是理智的時刻,不如說它是情的時刻,中華民族的苦難太深重了,但無論在水裡火裡,民族道德的光輝,沒有沉淪,沒有撕裂,沒有斷碎,而是更加凝聚,凝聚成強大生命力。沒有它,衝不開這整座歷史的閘門,沒有它,衝不開每個人心上的閘門,而走到這輝煌的光亮裡來,讓眼淚在光亮中沖盪吧!歷史像莽莽長河永遠動,似乎既沒有開端,也沒有結尾,但是每一個花,每一點水滴,都是新的誕生、新的吶喊、新的開端。這一團像太陽一樣莊重燃燒的光亮啊,就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個永照千秋的創造。不錯,這是創造,沒有這個創造就沒有後來的一切,無論它是正確的還是謬誤的,光明的還是黑暗的,歡樂的還是痛苦的…但新的長河從這兒開始入新的渠道了。

像一支雄渾博大、莊嚴華麗的響樂在迴環盪。不過,它不是音樂家制作的藝術品,它是我們民族、祖國所發出的心聲,這是自由之神在東方紅曙光中的第一聲歌唱,它在珠穆朗瑪峰、崑崙山、黃河、長江以及茫茫無際的原野和森林上震出強烈的迴音,樂曲迂迴曲折,起伏跌宕,逐步走向高xd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