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在那遙遠的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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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告訴我,最藍最藍的,是哪一片天空?
當我們的腳印都消失了,南極企鵝說,是撫平雪地的那一片天空。
最藍最藍的天空,溶在北冰洋的風裡。
鰩魚這麼說,鯨魚也這麼說,天空,是浸藍了的水草,浸藍了遺落在那裡的眼淚的天空。
在東方的草原,每一株月桂,每一株麵包樹,都隔著永不相見的距離;花果落了,每一株,還是懷抱著最濃最濃的思念,攀向最藍最藍的天空。
我問你,最藍最藍的,是企鵝的天空?
鯨魚的天空,還是麵包樹的天空?
你卻回答:那裡離鷹鷲最近,離煩愁最遠;是你童年的天空,是籠蓋西藏的天空。
都過去了,年輕的歲月,以為所有的離別,都只為了重逢;當我靠近你,最後一次靠近你,在我心裡,我說,也有過一片最藍的天空,因為你,那年,天很高;樹,綠得蔥蘢。
2一九九二年除夕,我和林方文又再走在一起了。只是,我也不知道,哪一天他會再一次離我而去。
那是一九九三年夏天一個下著大雷雨的晚上。他送我回去跑馬地黃泥涌道的家。雨很大,我們站在一棵老榕樹下面避雨。我指著自己的口跟他說:“我身上穿的,是一個有鋼絲的
罩。”他用手掃了掃我溼透了的背,問我:“那又怎樣?”
“萬一我給雷打中了,我便會死,而我現在握著你的手,你也會跟我死在一塊。”
“那我們豈不是變成霹靂雷電俠?”他笑著說。
“九七年六月三十,香港迴歸祖國的前夕,我們還會在一起嗎?”
“如果一會兒我們沒有被雷打中的話…”他抬頭望著天空。
那個時候,我沒有想到,香港迴歸的前夕,竟也是下著這天晚上一樣大的雷雨。
“那麼,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我們還會在一起嗎?”我問他。
他笑了:“如果你現在願意把身上的鋼絲罩脫下來,我們不用死的話,也許不是沒有可能的。”每次說到這些事情,他總是不正經的。
“我可以不要你,但我要千禧年的除夕之歌。你答應了的。”
“你要歌不要人?”
“歌比人長久。”我說。
那一刻,千禧年還是很遙遠的事。有時候,我不知道我們生在這個時代,是幸福還是不幸。一千年的時候,我們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三千年的那天,我們也不可能仍然活著。年輕的我們,能夠看到二千年的降臨。偏偏因為有這麼一個子,我們很害怕到時候孤單一個人。
“程韻,你真是個麻煩的人。”林方文說。
“是的,我是來找你麻煩的。”我說。
“你見過麵包樹嗎?”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
“我見過一次,是在泰國。”我說“麵包樹開花的時候,那花像麵包,有雄花和雌花。”
“雄花和雌花?”
“是的,有雄花便有雌花。有男人便有女人。”忽然,轟隆的一聲,打雷了。
“走吧!”他拉著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