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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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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客套,耐德暗想。對方是在用職業客套敷衍我。若是帕金斯和姆爾維警官承辦喪事,還會向我收取一筆打了折扣的喪葬費。

現在是7月1星期四凌晨3到4點之問。他們已經往聖約翰樹林地區走了幾遭,兩度現場勘驗雷奧登的屍體,量尺寸,拍照片,取指紋。接著,屍體從旅館房間搬了出去,磨損的地毯上只留下一圈粉筆描的屍體輪廓。這時他們又認真查看了一遍。

一樁苦差,耐德心裡嘀咕,這兩人正在支使他幹一件令他不勝厭煩的苦差。當初說雷奧登被撞倒時自己湊巧也在現場,他們決不會相信。倘若和他們調換一下位置,這種說法他也不會相信。現在雷奧登已死,而且被當作謀殺案調查,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雷奧登住在貴族板球場正南方一座設施豪華的大旅館裡。從這裡可以將溫菲爾德官邸、倫敦大清真寺、板球場和威靈頓醫院盡收眼底。這個視野開闊的位置,耐德想,會使兩名警官堅信,雷奧登的死一定有深刻的背景。

乍看起來,除了出事時受的傷,雷奧登並沒有受到其他傷害。警醫一開始對此確信不疑,可是在帕金斯和姆爾維的仔細詢問下,他卻支支吾吾,閃爍其詞,令人大失所望。不錯,從症狀上看,雷奧登是死於往往由震盪引起的腦血栓。除了當初事發以後所發現的傷痕,別無其他暴力打擊的痕跡。不,在屍檢報告出來之前,他不能輕易下這種結論。他聽說過有些嚴重的傷病是由舊傷惡化——他口中唸唸有詞,一絲不祥之襲上心頭——引起的。

耐德知道自己完全有權下令住手,回家接著睡覺。可是這樣不成。他還沒有解釋星期三晚上早些時候自己待在哪裡,當時帕金斯電話打到他家,還留下口信。況且,謀殺案——如果是謀殺案的話——就發生在這段時間,從晚上7點直到9點半女傭走進房間整理鋪發現雷奧登的屍體。

據職業客套的不成文規定,無論是帕金斯還是脾氣乖戾的姆爾維,都不能僅憑這些事實,就唐突發問:“能否說明一下你在案發期間的活動情況?”這個問題雖未提出,卻始終在他耳邊迴盪。所以耐德覺得倘若自己突然起身離開,定會顯得非常冒失。

再說,他也實在不想現在就回家看到勒維妮。那樣肯定會把她吵醒,向他打聽帕金斯同樣想了解的事情,當然是出於不同的目的。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想向任何人編造什麼藉口,因為沒有必要。他和那個可憐的雷奧登毫無關係,星期一早晨撞見那個出事的場面也純屬偶然。

死者相貌英俊,耐德回憶起剛才看到的情景。他此刻正在奧爾巴尼街警察局,牆上的電子鐘已經嘀嗒嘀嗒地即將走到4點。

不過,耐德暗想,倘若雷奧登確如人們所說,是一個手段高明的騙子,那他就得風度翩翩,能說會道,相貌英俊。

“在法醫屍檢報告還沒出來前,”帕金斯問“不知你還能提供有關雷奧登的其他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我說過什麼情況。我其實什麼也不知道。我只不過按照你的要求,認出死者正是星期一被車撞倒的那人。其實你也知道了。其餘的,我剛才已經說過,就不清楚了。”也許,耐德暗忖,現在可以乘機要求帕金斯說明死者的真實身份,不過那樣可能會使他到尷尬,從而反問自己幾個問題。於是,局面就這樣僵持著。然而,耐德和許多國家的警察打過道,知道在調查一件謀殺案時,不論是明老練還是蠢笨如牛的警察,都會設法避開令人尷尬的問題。難怪他們都在耐心等待屍檢報告鑑定這到底是一起意外致死還是蓄意謀殺的案子。

如果是後者,還要等多久他們才會問自己昨晚早些時候在什麼地方?

不,勒維妮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在以往那些令她擔驚受怕的凌晨時分,勒維妮躺在沉睡不醒的耐德身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渴望能與遠在加利福尼亞的父母和四個女兒團圓。今晚——或者說今晨,她盯著鬧鐘表面隱隱閃爍的紅數字心裡百集——沒有耐德躺在身邊使他們的同異夢充滿她實在無法承受的諷刺意味。他們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這個帕金斯到底是何許人也?不過是大使館的一名僱員罷了,如果她記憶無誤的話。半夜她聽見耐德進門,下樓時卻發現他又出了門,並且在她留在前廳桌上記下帕金斯口信的紙條上匆匆寫了一行字:“情況緊急,對不起。”她本想打電話給使館夜間值班室,又擔心這樣會打亂他們原先的部署。事關機密。如果牽扯到帕金斯,又有什麼機密可言吶?勒維妮躺在上思來想去,覺得耐德行蹤如此詭秘,準與星期花園酒會有關。管它呢!

她覺得自己不該將幾個女兒送回加利福尼亞。毫無疑問,她們使她的生活充實愉快。或者她應該同她們一道回去。那樣耐德儘可每天夜不歸宿,她也不會為此傷心得難以入眠。不過,倘若她們五人全部離開,撇下耐德獨自留在倫敦,很可能產生耐德再也不回家這樣危險的後果。勒維妮意識到,耐德這樣的特工人員所處的生活環境,充滿了誘惑,猶如一個難解之謎那樣充滿了挑戰的誘惑。

那樣會永遠隔開他倆,她想。耐德便會永遠置身於自己的生活天地,也就是他的情報網覆蓋的這片區域,和其中的外國人一樣詭譎詐,令人難以捉摸。整個歐洲,整個亞洲都是如此。在她看來,她和耐德以前工作過的美國本土以外的所有國家,沒有哪一個不是對他們充滿敵意,不論美國與英國、西德簽署過什麼協議都是如此。敵意不會隨協議的簽署而消失,它是一種固有的心態。

是的,有子女在身邊,這種夫關係名存實亡的生活尚可容忍,甚至…還能產生一點樂趣。可是現在只有他倆,而耐德又與她形同路人,她便到一種難耐的寂寞和冷落。

你要麼覺得周圍全是朋友,勒維妮提醒自己,要麼全是陌生人。除了一位軍官太太以外,她和哪個英國人都熱乎不起來。這些英國人倒是能跟你套近乎,可你能相信他們嗎?

星期二羅伊斯府邸的晚宴,便是一個極好的例證。她與貝特茜-沃斯——毫無進取心的貝特茜,以及簡-威爾相處十分融洽,而那個妖冶風的吉蓮-蘭姆,瘋瘋癲癲、地瞅著她的肩連衣裙的哈格雷烏斯,都令她渾身不舒服。

派駐海外是有些人求之不得的美差,她卻認為是無聊至極的苦役。自然,耐德派到哪,她得跟到哪。他是一名職業軍官。職業軍官事業有成的關鍵,在於娶一個對自己從來不懷二心的子。一個總是往家跑,甚至打算與父母、女兒住在一起,完全撇開丈夫的子,對丈夫不啻是一個累贅。科利考斯基將軍的獨生女不想成為丈夫的累贅,不論今生還是來世。

開始,她得承認,她還覺得這是一種充滿情、富有魅惑的生活,就是後來自己懷孕時,就是後來被越來越多的孩子拖累時,她也由衷地到快。還記得生活中這些層出不窮的挑戰嗎?嘿!還有在莫斯科為剛剛降臨人世的孩子準備的布?想起從前的時光多麼富有刺,勒維妮咧開嘴笑了。

可是,她已經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客居異域的孤寂生活。這個國家的人說英語,都有一種裝腔作勢、咬文嚼字的味道,而且喜歡費時間回憶往昔的種種榮耀,彷彿自己仍在受到這些榮耀的庇廕。他們沒有誰會真誠待人,全是些矯造作的演員,也許演技還算不錯,可就是戴著假面,全都靠不住。

她在心裡默默歷數她和耐德被派往的那些國家,數到他們呆過18個月的莫斯科,才覺得俄國可以算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國家。

她想,世界上只有三個真正的國家,美國,以及兩個共產黨國家:俄國和中國,其餘皆可忘卻。在這三個名副其實的國家裡,可以自由選擇住在哪裡嗎?她看看鐘,凌晨4點06。加利福尼亞時間比這裡晚8小時,該是…晚上8點。全家人已經吃過晚飯,這是完全可以料到的。幾個女孩正在做家庭作業,媽媽在看電視或寫信,爸爸在…

她翻轉身,拿起邊的話筒,啪啪啪飛快地撳了一長串數字——通往她父母住處的專線電話是14位數——顧不得考慮這樣做是否妥當,只想跟住在她所眷戀的故土、她衷心喜愛的人說上幾句話。

“喂?”

-安嗎?我是媽媽。”

“媽媽!”聽筒裡震耳聾的尖聲呼喚來自6000英里以外的加利福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