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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把脈傳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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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騾車,十八匹健馬,一路上沿河而上。乘車當然比坐船辛苦得多,但沈玉門卻睡得更加沉。有無心道長陪伴在測,又有‘絕命十八騎’緊接在後,他心理上顯然又放鬆了不少。途中經常有沈府的手下出現,不時向石寶山傳遞消息。孫家的船隻也行駛在附近的河道中,好像隨時都在準備著支援。

傍晚時分,平原已然在望,沈玉門也悠然醒了過來。

無心道長登時笑口大開,道:“小夥子,你現在的神怎麼樣?”沈玉門道:“好多了。”無心道長兩指一比,道:“能不能下一盤?”水仙急忙道:“道長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們少爺這種身體,怎麼可以下棋?”紫丁香立刻接道:“而且地方也不對,在車上顛顛簸簸的,怎麼下?”秋海棠也悠悠道:“更何況也沒有棋具啊!就算棋盤畫得出來。那兩百六十顆黑白棋子怎麼辦?”無心道長大失所望,笑容也不見了,身子也彎了下去,忽然長嘆一聲。唱道:“無端受屈配滄城,好一似虎落平陽鳥失群。一別東京何返,我此仇不報枉為人…”唱來曲調悲傖,神情落寞,竟是蘇州彈詞裡的一段“野豬林”雖然只短短的四句,卻把林沖發配前的悲憤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沒有棋下,當真會令他如此難過麼?眾人聽得全都傻住了。

過了許久,石寶山才忍不住鼓掌道:“好,好。想不到道長還通此道,實在出人意外得很。”無心道長道“這都是當年沈玉虎那小子輸給我的。”石寶山愕然道:“賭什麼輸的?”無心道長道:“當然是棋。他把那套公子哥的玩藝兒幾乎都輸光了,當然,他也從我手裡贏去了不少。他那幾招唬人的絕活,全部是從我手裡贏去的,難道他從來都沒有跟你們說起過?”石寶山緩緩的搖了搖頭。

水仙卻已迫不及待道:“道長的意思是說,當年我們大少爺陪你下棋並不是白下?”無心道長道:“當然不是白下。那小子比狐狸還狡猾,如果沒有一點甜頭,他怎會一天到晚在我身邊打轉?”水仙嚥了曰唾沫道:“這麼說,我們少爺陪你下棋,也不會白下了?”無心道長忙道:“這還用說?我怎麼會讓一個受傷的人在我身上白花神?”他嘴裡說著,兩道企求的目光又已轉到沈玉門的臉上。

沈玉門忽然翻身坐起,道:“你老人家會不會下‘太祖棋’?”無心道長-怔,道:“什麼‘太祖棋’?”沈玉門道:“就是宋太強趙匡胤和陳搏老祖在華山頂上賭的那一種。”無心道長恍然道:“哦,我知道了。據說陳搏老祖下到最後,連華山都整個輸給了趙匡胤,對不對?”沈玉門道:“不錯,是有這一說。”無心道長道:“那不是‘擔擔棋’麼?”沈玉門道:“原本是叫‘擔擔棋’,可是有人嫌它太俗,所以才給它取了個比較雅一點的名字。”無心道長道:“恩,的確好聽得多。”沈玉門道:“你老人家會不會下?”無心道長笑笑道:“會是會,不過我實在不好意思跟你下。”沈玉門道:“為什麼?”無心道長道:“因為我跟你下這種棋,等於在欺侮你。以大欺小的事,我可不願意幹。”沈玉門呆了呆,道:“這話怎麼說?”無心道長搔著花白的鬍鬚,道:“老實告訴你,我在年輕的時候,為了沉於‘擔擔棋’,曾被家師處罰面壁一年。在那一年裡,我把這種棋整個都想通了,自從出關之後,從來就沒有遇到過敵手。如果這種棋也有名人的話,那個人一定就是我。”沈玉門眼睛一翻一翻的瞅著他,道:“真的?”無心道長傲然道:“當然是真的。也正為了這種棋的對手太弱,越下越沒有意思,所以才得我不得不改習圍棋。”沈玉門道:“你老人家是說,你改下圍棋,只是因為‘太祖棋’已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無心道長唉聲嘆氣道:“不錯。”沈玉門笑了笑,道:“這倒巧了,當年黃月天改下圍棋,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無心道長神情一振,道:“黃月天也會下…‘太祖棋’?”沈玉門道:“得很,他在遇到我之前,也曾自以為‘太祖棋’的名人非他莫屬…”無心道長截口道:“遇到你以後呢?”沈玉門緩緩道:“那時他才知道,這種棋的名人應該是我。”無心道長咧開嘴巴想笑,卻硬沒敢笑出來,因為他怎麼看沈玉門都不像在說謊。車上的人也全都楞住了,每個人都張口結舌的瞪著沈玉門那張一點都不發紅的臉。騾車不知什麼時候已停了下來,車後那十八匹健馬也不約而同勒住了韁,甚至連跟隨在河道里的船也收起了篙,靜靜的注視著岸上,似乎誰也猜不透岸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突然間,車上的幾個人同時撲了出去,有的在地上畫棋盤,有的在各處撿石子,轉眼工夫,棋盤棋子便已齊備,無心道長也已蹲在棋盤前,只等著唯一留在車上的沈玉門下車。

沈玉門動也不動,只道了聲:“道長請!”無心道長拿起了一顆石子,比了比又縮回去,道:“還是你先走吧!不瞞你說,我至少已經有四十年沒有先走過。你讓我先,我還真不習慣。”沈玉門也不羅嗦。立刻道:“水汕,你把第一顆子替我擺在左內角上:”水汕沒等他說完,已將石子擺好。

無心道長跟著下了一個,佔的剛好是右內角的位子。

沈玉門道:“右外角。”水仙雖然依言將石子下好,嘴裡卻喃喃道:“好像吃虧了。”沈玉門道:“想占人家的便宜,就得先吃點虧。這就跟釣魚一樣,要想讓魚上鉤,就得捨得放餌。”無心道長眯眼笑道:“想讓我上鉤,哪有那麼容易?”說著,又是-顆棋子擺了下去。

於是你來我往的接連下了十幾手。無心道長愈下愈得意,水仙卻每下一顆子都要皺皺眉頭。

無心道長又下了一子,忽然昂首望著沈玉門,道:“小夥子,你扭轉劣勢的機會來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水仙臉上也有了興奮的顏,一面舉著棋子,一面回首瞄著他,好像只等他一點頭,棋子就可以擺下去。

沈玉門卻搖頭笑道:“道長想引我入彀,可沒那麼簡單。老實說,你這手棋,黃月天曾經下過好幾次,結果每一次他都得灰頭土臉,討不到半分便宜。”無心道長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他,道:“有這種事?”沈玉門笑笑道:“水仙,擺一顆在右內線當中,喂他吃!”水仙怔了怔,道:“這樣行麼?”沈玉門道:“你莫管,我叫你擺,你就擺。”水仙心不甘情不願的擺了下去,棋子落定,還擔心的回頭瞟了沈玉門一眼。

無心道長反倒遲疑起來,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道:“我吃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沈玉門道“你吃我一顆,三步之後我就能擔你兩顆,你信不信?”無心道長埋首盤算了一陣,恍然道:“原來你想跟我拼子,不過你雖然可以提掉我兩顆,我也可以吃回一子。以整個盤面說來,你還是討不到一點便宜。”沈玉門淡淡道:“你老人家既然這麼想,那還遲疑什麼?”無心道長又苦算了半響,才將他那顆子吃掉,然後馬上催著水仙,道:“你趕快下一顆在這裡。”他一面說著,一面點著方才提掉那顆子的上方,好像早已算定沈玉門非下那裡不可。

沈玉門突然跳下車來,道:“等一等,我又沒有瘋,我下在那裡幹什麼?”無心道長抬服愕然的瞅著他。水仙也急忙讓開,雙手捧著一把石子,只等著他來拈取。

沈玉門卻連看也不看那些石於一眼,只慢條斯理的往地上一坐,隨手將盤上的一顆棋子往前推了一步。

無心道長猛吃一驚,道:“咦!你怎麼可以走這顆子?”沈玉門道:“我為什麼不能走?”無心道長道:“你不是說三步之後要提我兩顆子麼?如果你走這顆,你還怎麼提得著?”沈玉門道:“我只說能提你兩顆子,並沒說非要提你不可。我腦筋又沒病,在這種緊要時刻,爭取主動還唯恐不及,我跟你拼什麼子?”無心道長登時叫起來,道:“你…你騙我!”沈玉門臉孔一板,很不開心道:“道長也是下棋的人,怎麼可以講這種話?下棋最難得的就是棋逢敵手,彼此勾心鬥角,絞盡腦汁引對方上鉤才有意思。如果先把步子告訴你,那還有什麼味道?那還莫如我乾脆投子認輸算了。”無心道長咳了咳,道:“這話倒也很有道理,不過這麼一來,我的虧可吃大了。”水仙忽然嘆了口氣,道:“少爺,你也真是的,道長辛辛苦苦的趕來保護咱們,你就不能讓他一盤?你看你這一步一走不要緊,把他老人家的臉孔都氣白了“””無心道長聽得不但臉孔發白,連鬍子都氣得翹了起來,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已冷笑道:“如果你認為我輸定了,那你就錯了。這盤棋還早得很,局面雖然對我有些不利,但輸贏卻還是未定之天。”水仙道:“既然還沒有輸定,你老人家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無心道長道:“誰說我在生氣?”水仙道:“這還要人說?如果你老人家沒有生氣,怎麼會連兩隻手都在發抖?”無心道長急忙將雙手往袖裡一縮,大聲喊道:“石寶山!”石寶山一直就在他身邊,這時不被他嚇了一跳,道:“道長不要叫我,我的棋力還差你老人家好大一截,實在支不上嘴。”無心道長忿忿道:“誰說我要叫你支嘴?”石寶山道:“你老人家不叫我支嘴,叫我幹什麼?”無心道長往前一指,道:“我叫你去跟那輛車上的人打個商量,最好請他們先忍一忍,想動手也等我下完了這盤棋再說。”石寶山抬頭一看,遠處果然有輛篷車徐徐駛了過來,但是車不揚塵,篷簾虛掩,趕車的也毫不起眼,一點都不像青衣樓的人馬。

無心道長眼望著棋盤,嘴裡卻連連催道:“你還不快過去,再遲就來不及了。”石寶山無奈道:“好,我去看看。”走出幾步,忽然又收住腳道:“你老人家怎麼知道車裡藏著青衣樓的人?”無心道長道:“趕車的是‘閻王刺’蘇慶,你想車裡的人會是誰?”石寶山駭然道:“‘鐵索勾魂’卓長青?”無心道長道:“不錯。他那條鐵索的聲督刺耳得很。你難道還沒有聽出來?”石寶山已無暇細聽,只朝水仙盯了一眼,轉身便走。身窮的三名沈府弟兄以及“絕命十八騎”也都跟著衝了上去。

水仙從紫丁香手上接過了刀,不聲不響的系在背上,一副準備隨時拼命的樣子。

無心道長眼眯眯的望著她。道:“有我在這裡,你還緊張什麼?”水仙笑笑答道:“我是替你老人家緊張,這一步你老人家如果不退的話,這盤棋就完了。”無心道長眼睛一瞪,道:“我為什麼不退?這麼明顯的棋,還要你來多嘴。”說著,果然把其中一顆子後退了一步,臉上也出一股如釋重負的味道。

沈玉門皺著眉頭,開始思索起來,遠處雖已傳來了石寶山和對方手的聲音,但他卻像沒有聽到一般,絲毫不受影響。

無心道長一邊把著棋子,一面道:“你們有沒有發覺這幾年石寶山的刀法已進了不少?”水仙連連點頭,道:“莫非也是你老人家教的?”無心道長道:“我只不過指點了他幾招。老實說,你們沈家的功夫剛猛有餘,柔膩不足,如非經我一番調教,只怕早就敗下陣來,哪裡能夠在‘鐵索勾魂’手下支撐這麼多招。”說話間,又是一陣刀索鳴的聲音傳來。

無心道長大叫道:“你們看他方才破解卓長青的‘毒龍擺尾’那一招,使得多漂亮?若是使用你們沈家原來的刀法,脖子早就不見了…”說到這裡,又猛地一拳捶在大腿上,道:“那群小鬼為什麼還不拔刀?難道非等著石寶山送命,他們彩肯動手麼?”水仙稍許遲疑了一下,猛將粉首一擺,道:“你們去知會九爺一聲,叫他趕快動手,最好下刀有點分寸,儘量少傷人命…”話沒說完,秋海棠和紫丁香已飛奔而去。

就在這時,陡見不遠處人影一閃,一道青光已從側面刺到,寒光奪目的劍鋒,只在水仙臉前一晃,便已轉到沈玉門的背脊上。

水仙急急橫撞過去,同時也出了刀。

可是那持劍的人身法怪異至極,身形微微一擺,反將水仙頂了出去,劍光卻仍未離開沈玉門的要害。

無心道長身子連動都設動,只伸出一隻手,穿過了沈五門的腋下,竟把已沾到他衣服的劍尖緊緊捏住。

幾乎在同一時間,水仙又已撲回,一瞧眼前的危險情勢,不嚇得全身一顫,緊張得連鋼刀都險些脫手掉在地上。

無心道長不慌不忙道:“你先不要緊張,趕快開她的下襬,數數她有幾尾巴!”水仙這才發覺對方是個中年女人,只在她那張妖豔的面孔上掃了一眼,便已尖叫起來,道:“‘九尾狐狸’杜云云娘!”那女人媚笑一聲,道:“瞧你年紀輕輕,眼光倒不錯,居然一眼就能認出我老人家,真是難得得很啊!”水仙緊張的握著鋼刀,動也沒敢動一下。

無心道長卻已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你這狐狸。難怪直到現在還在跟我較勁!”杜雲娘笑容不減道:“雜老道,你的命可真長啊!一別二十年,想不到你還活著。”無心道長道:“是啊!我也嫌我的命太長了,可是就是死不了,連我自己都沒法可想。”杜雲娘道:“我替你想個辦法怎麼樣?”無心道長道:“好哇,什麼辦法?你說!”杜雲娘道:“我乾脆借給你一把劍,你自己抹脖子自刎算了。”無心道長道:“行,你趕快鬆手,我就用這把劍死給你看。”杜雲娘劍握得更緊,連一點鬆手的意思都沒有。而且她兩腳也已陷入黃土地面寸許,顯然雙方的勁道用得都不小。

水仙在一旁急得連冷汗都淌了下來,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生伯誤傷了沈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