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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誰憶舊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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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被送到別院之後不久,就因為婉柔高的醫術得以生還。雖然她在醒後的神狀況很是糟糕,到底還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梵音,吃點水果?”雲霜將已經收拾得當的李子遞給了正在著呆的憔悴女子。

李子因為選了透了的,果多汁,且被雲霜去掉了果核,一顆顆擺得整整齊齊在盤子裡。實在是讓人食指大動。只是梵音卻毫無胃口,她的視線只是在那盤果上停留了片刻,便又聚會神地望著亭下的湖水。

雲霜嘆了一口氣,將那盤子遞給了巧兒,自己則是坐到了梵音身旁,也是低頭瞧著那彎平靜的池水。忽然幾尾鯉魚浮了上來,吐著氣泡。

“…看來是要落雨了。”雲霜輕輕嘆道,也不知道是對著梵音說還是自言自語。

等了許久,雲霜見梵音還是沒有吱聲,她將身子伸出亭外看了看已經漸漸昏沉的天,便輕聲詢問梵音:“咱們回屋吧,早多雨,子涼。”梵音默默點了點頭被雲霜扶著慢慢往屋裡走,剛從亭子裡出來,天上便已經響起雷聲陣陣,當雲霜梵音巧兒三人進入了迴廊之中時,雨便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梵音出神地望著這些細微雨絲,看著他們隨著微風在空氣中划著美麗妖異的線條,而後墜入凡間,染綠芭蕉,薰紅櫻桃,砸碎花瓣,或者僅僅在湖面上勾勒出虛幻的浮萍,打了幾個波瀾,這虛像便不見了。

梵音漠然的眼神之中多少有了幾分柔軟,雲霜一愣,她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

“沒想到…你還是那麼喜歡雨。”說著,雲霜站定,選了一處不太會被雨水打到的位置,扶著梵音坐了下去。整個過程,梵音都乖巧安靜,沒有任何聲響,像是一個可以任意擺放的布娃娃,更像是一個只是有個空殼的玩偶,看的雲霜心中一陣陣的疼。

思緒回到幾個月前,梵音終於從長時間的昏中幽幽轉醒。雲霜剛抓住她的手,便見到了她眼角掉下的淚。

“孩子…是不是沒了…”雲霜無言以對,本來想著梵音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便打算一直瞞下去。誰知梵音醒來的一句話竟然就是問這個。雲霜的沉默更是讓梵音眼中的淚水來的洶湧,只是她光掉眼淚,並沒有出任何哭泣聲。

梵音直愣愣地望向天花板,空的眼神像是在找尋著什麼一般:“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孩子沒了,我還活著…原來,這都是真的…”說著,梵音將空出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只是她的手也是冰涼的,無法給予她絲毫溫暖。她的心跳此刻也不再維繫著另一個弱小的心跳,從此,梵音便真正是一個人了。

自那天起,梵音便再也沒有開口說話。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一個人呆坐出神,她都沒有再出任何聲音。安靜得宛如她已經不存在這世上了一樣,沒錯,梵音已經不存在了。

可是…現下正靜靜看著雨點閃電撕破天空的人又是誰呢?雲霜坐在梵音身邊,只覺得她近在咫尺,卻彷彿只是幻影,伸手觸摸,只會抓了滿手的虛無。

這截走廊正好正對著婉柔的藥房,此時此刻,房內香薰嫋嫋,婉柔剛為一人把了脈便開始寫起了方子。

“婉大夫…我…”老嫗顫顫巍巍地咳著嗽,想問自己的病情又怕問。

“呵呵,婆婆不必掛心,不過是染了風寒,幸虧您老人家在這病沒有變得嚴重之前還記得有這麼一個藥廬在這兒。奴家一定調理好您的身體。”婉柔溫柔地笑著,說了些寬的話,又低頭將方子寫完。守在一旁的瓊兒見方子已成,便趕忙小心地拿起進去拿藥了。等瓊兒進了內屋,房內還有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墨香。

“婉夫人醫術如此高明…為何會屈居於此呀…唉…”老嫗將衣服收拾好,想著山野之中竟然有如此蕙質蘭心的女大夫,如若這種大夫是在京城裡,大概也是他們這種下等草民的福音吧。

婉柔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婉夫人…”老嫗手足無措,每當到了診斷完畢之後,她便會因為囊中羞澀而無地自容:“一點薄禮,還請您收下…”她將雙手在麻布衣服上擦了擦,便從帶來的籃子裡拿出些上好的竹筍。個個鮮小巧,讓人愛不釋手。

“這…”婉柔瞧了瞧這些上好的時令蔬菜,嘆了口氣道:“婆婆,這些竹筍能夠種得這麼好可不容易,您家裡也不寬裕,不必每次送些與奴家啊。”婉柔雙手執籃,剛將籃子推了過去,老嫗卻又將之推了回來。

“老嫗雖然目不識丁,卻也明白婉夫人那些藥材可是貴著的呢。窮人家雖然片金碎銀全無,知恩圖報還是懂的…”

“既然婆婆話已至此,奴家再不收,便是不給這個臉面了。只是此禮已足,切不可再送了。”婉柔笑了笑,便將菜籃拿了過來,正好瓊兒取藥出來,見到是新鮮可人的脆筍,立馬便笑開了,立馬從婉柔手中接過了那個竹籃。

“婆婆可是種菜為營生?”婉柔一邊為之查驗藥材,一邊與老嫗談天說地。此時房門虛掩,雖然婉柔坐在裡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走廊上的人卻可以將內裡的談話聽的清清楚楚。

“是的…老嫗世世代代種地為生,不怕婉夫人笑話,老嫗祖上與夫家都算是半個旗人,夫家乃是喀喇沁右旗下在京城田地勞作的佃戶…”

“喀喇沁右旗?那可是蒙古王公啊。”

“呵呵,婉夫人果然是見多識廣,夫家的主人正是內城的蒙古王公阿蘇克王府。所以說…這些時令本來便是進貢給阿蘇克王爺府上享用的呢。”

“啊,那…”婉柔略顯驚訝,想了想覺得自己收這些竹筍可能還是不妥,佃戶本來任務繁重,若是沒有些儲備。王府裡的人沒有吃夠這些時令,一個不高興可是要受到責罰的。

老嫗似乎是看出了婉柔的顧忌,生怕她將禮品退了回來,連忙又道:“婉夫人,大可不必退還這些筍,畢竟…畢竟現下,這是阿蘇克王府最不需要的一種時令了。”

“為何?”

“…因為…”老嫗習慣地四處望望,雖然這裡本就不存在什麼隔牆有耳:“這筍本來是小王爺最愛吃的蔬菜,誰知小王爺年後染了大病,一病不起,現下已經躺在上個把月,本吃不下這些貴重的東西,只能吃些粥點之類…眼看,眼看就要不行了…”此話飄到了房外,梵音冷淡的眸子突然有了一絲神采,沒過多久她的越的泛白了。

“…阿…阿…布托…”乾澀的單音自梵音的嘴中吐出。

淅淅瀝瀝的雨突然變成了磅礴大雨,不僅淋溼了別院的亭臺樓閣,更是混沌了梵音的視線。

一顆珠淚,劃下了梵音的臉頰。

若干月前,梵音醒後一次淚與說話是為了那個薄倖郎君,若干月後,梵音再一次開口與傷心竟然也是為了他。局外人斷然便說,這女子恁生得這般愚笨。局內人嘆,此情已定下,是緣是孽,便由他去吧。

可憐紅顏薄命,一顆相思淚,幾滴斷腸血,又有何人憶,又有何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