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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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上行。在這狹小空間的朦朧燈光中,高葦仰頭靠著壁板,她知道這個姿勢讓她從脖頸開始的曲線引人注目,她無論如何比亡魂的影子更生動。雖說準備離開這個和鄭川廝守的職務了,但她不能容忍鄭川對她和她的離去無動於衷。
“你說,我們上去後,會遇見從更衣間出來的女人嗎?”鄭川的心思顯然被亡魂引了。
“不知道。”高葦有氣無力地說“只是等一會兒你別叫我一個人進更衣間去察看。”電梯已在17樓停下,他們走出電梯,整個樓層寂靜無聲。高葦掏出鑰匙開了公司的玻璃門,裡面漆黑一片。她開了燈,左右兩條走廊像隧道一樣顯示出來。
34譚小影心裡充滿著一種沒有來由的愉悅。已經好幾天了,她走路時腳步輕盈,與人說話時眼含笑意。下班後回到宿舍樓,她洗衣服,打掃自己小小的家,做這些事時總哼著歌。她對著鏡子長久地修飾自己的眉
,彷彿有一個讓人心跳的約會等著她似的。有時,她站在窗口,從撲面而來的風中嗅到來自河岸的水腥味和青草味。從宿舍樓到醫院走廊,她好幾次
到有一雙充滿愛意的眼睛在望著她,儘管周圍空無一人,她真切地
受到那眼光的存在。
“小影!”護士小菲在走廊上叫住她,然後悄悄地問“你談戀愛了吧?是誰呀?能不能先透給我一下,我會替你保密的。”譚小影莫名其妙地望著小菲,這話從何提起呢?沒有的事。
小菲搖搖頭,表示不相信譚小影的表白“看你眼睛就知道,準是談戀愛了。”她說“好吧,願意告訴我時再說。”這是怎麼了?譚小影這才對自己的狀態有了警覺。她突然對自己近來的心境到陌生,這些心情都不是自己的,她的生活中沒有那份溫柔和期待。她每天平淡地上班,上午去家庭病
下午在醫院,有時還要上夜班,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她如此愉悅。
情生活方面,可以說仍是空白。去年和陸地
往過,留給她的是蒼白和厭惡;丁醫生追求過她,但那人實際是想佔她便宜的
狼。那麼,她這幾天的狀態是怎麼回事呢?
站在護士值班室的窗邊,嗅到了從鄉村吹來的溼芬芳的氣息,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這都是林曉月的那些郵件形成的氣氛。前前後後一共8封郵件,她都讀過了。電腦屏幕上的光使這些郵件彷彿來自天空,那些光和文字從她的眼睛進入,而她慢慢地改變,變得使自己也覺得陌生。
她是在復活林曉月當年的狀態嗎?一個人滿含愛和期待是多麼幸福呀。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個夜半時分,她走進病房察看時,林曉月已悄悄地告別了人世,枕頭也掉到了地上,表明她死前也曾有過難受和痛苦。這太突然了,雖說心臟病人常有猝死發生,但譚小影還是難過得掉了淚。她想起兩天前她們聊天,林曉月說,一個人真正的愛情一生也許只有一次,過了便永遠找不回來了。譚小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當時一點不知道這個女病人的早年情經歷,只知道她離婚多年,身邊有一個兒子即將大學畢業。現在想來,林曉月當時一定是想起了早年時光。
林曉月死去的那個夜晚,她的兒子恰恰不在她的身邊,譚小影是第一個走近她的人,她當時體溫猶存。送她去太平間前,譚小影替她換了一件乾淨的上衣,跟著手推車到了停屍房,看著她的遺體放置好之後才離開。也許一切都是緣分,誰也不會想到,一年多以後,她在護理一個病人時,讀到了林曉月寫下的那些回憶往事的郵件。那些往事為什麼使她對自己產生了陌生呢?
譚小影走進了林曉月曾經住的病房,現在住在這裡的年輕女病人剛從午睡中醒來。譚小影照例給她量體溫和血壓,同時問道:“玲玲,半夜時還覺得有人走到你前來嗎?”玲玲說:“這段時間我睡眠好,什麼也不知道了。剛住進這病房時,聽說這裡死過人,夜半便在朦朧中看見有個女人進來和我爭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譚小影走出病房後想,林曉月死後是安靜的,就算是真有靈魂吧,她也不會到處亂竄,只是安靜地寫信回憶往事。對,應該是這樣。不過,我怎麼知道她是這種狀態呢?譚小影摸了摸額頭,好像頭腦裡有另一種陌生思維似的。
下午下班後走出醫院大樓,在林**上面遇見守太平間的秦大爺。自從上次和鄭川一起去過停屍房以後,譚小影遇見這老頭子總是躲得遠遠的,她擔心他有什麼疑問盤問她。可這次躲不開了,秦大爺提著熱水瓶去開水房打水,在狹窄的小道上看見她便笑眯眯地
上來說:“哎,陸地這小夥子不錯,看得起我。他賠了我一隻貓不說,昨晚又請我喝酒。你告訴他,我不記他的錯了,儘管以前他偷走我的貓,但這沒什麼。”譚小影大吃一驚,陸地怎麼又跑到醫院來了?守著停屍房和這老頭子喝酒,什麼意思?
看見她好奇的樣子,秦大爺乾脆站住,將昨晚的事對譚小影講了一遍。她聽完後只覺得背脊發冷,她再次對秦大爺聲明,她和陸地早已不是朋友了,請轉告陸地讓他別再到醫院來。
無論如何,昨夜陸地的行為讓譚小影無法理解。天黑之後,陸地帶著兩男一女共三個朋友到了太平間。他們首先找到住在太平間旁邊的秦大爺,說是來看望他了,還帶來了好酒好菜。一年前,陸地和譚小影往時常到醫院來,當時就愛往太平間跑,譚小影理解為好奇。沒想到,現在他仍去那裡,還帶朋友去。秦大爺守著太平間本來就寂寞得很,見陸地帶了好幾個人來請他喝酒,自然高興得不得了。
秦大爺將小方桌擺到門外的空地上,開了停屍房門外的燈,光線剛好能照亮這裡。陸地帶來的三個人中,一箇中年男人,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年輕人。大家圍坐在一起,擺開帶來的滷滷鴨,將白酒倒進大碗裡,那氣氛讓秦大爺很開心。
這些人一邊喝酒吃,一邊老往停屍房的門口瞅。秦大爺說:“你們放心喝酒吧,這停屍房沒什麼可怕的。死人也是人,不稀奇,大家死了都一樣。”那個年輕女人說:“我們才不怕呢,我在想,要是把這小桌子擺進停屍房裡面去喝酒,
覺一定更好。”中年男人說:“小咪,有膽量你一個人進去睡一覺。”小咪說:“你以為我不敢,賭什麼?”她轉頭對著大家又說“陸地、二娃,你們兩人作證好不好?我和汪哥賭1000元。”那個叫汪哥的中年男人說:“有這麼多錢,那我進去睡,誰賭給我?”陸地說:“別賭了,都是在閻王爺身邊打盹的人,誰不敢進停屍房睡覺?二娃還想找個空的停屍匣鑽進去呢。”秦大爺覺得這幾個人很好玩,不知不覺中已有了醉意。陸地說秦大爺你進屋睡覺吧,我們再喝一會兒就走。秦大爺說也好,便進了自己的小屋。
秦大爺回屋糊了一會兒又醒了,聽見陸地他們幾個人還在外面喝酒說話。
陸地:“二娃,你剛才躺在空匣子裡什麼覺?”二娃:“涼幽幽的,像鑽進山縫裡一樣,我想這樣死也可以,剛要吃藥,突然看見一個女人,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正坐在停屍房的角落看書。她也發現了我,走過來拉起我說別在這裡服毒,這個位置可不是給你準備的。我便只好出來了。”陸地:“你不會是不想死吧,編了這麼一個理由來下臺階。小咪、汪哥,你們說呢,今天這酒本來是為二娃喝的,他又不死了,那這酒也別喝了吧。”二娃:“我還是想熱鬧一點,等一會兒去鐵軌上死,轟轟烈烈的。你們也別送我了,我知道一個地方,喝完酒我就去那裡。”這番話,秦大爺在屋裡聽得心驚
跳,他不知道這夥人是喝了酒說胡話還是玩真的。他想出門去幹涉,可是剛起
又跌倒在
邊,酒喝多了,他竟動彈不得。他對屋外叫道:“別在我這裡亂來!”可是外面沒人理他。
秦大爺醒來時已是半夜,外面已沒有聲音。他出門一看,小方桌上杯盤狼藉,人已走了。他放心不下,走進停屍房將沒有屍體的空匣子一個個拉開看,沒有發現新的屍體,這才放心地回屋睡覺。
“唉,這幾個人真是好玩。”秦大爺站在醫院大樓外對譚小影說“也許他們說死是開玩笑的。他們瞧得起我這老頭子,是好小子,這麼多年,誰請我喝過酒呀?”譚小影的好心情被這件怪事的陰影遮上了,陸地這小子在幹什麼鬼名堂呢?她想起去年和陸地還有往時,曾聽他說過,守太平間這職業還不錯。當時就覺得他怪怪的,可總以為他開玩笑,沒認真對待,現在看來,他沒事就找秦大爺,好像還真喜歡那個地方。幸好和他分了手,譚小影想起他不
到有點發冷。因為這時她突然覺得陸地和他的幾個朋友也許並不是人,而是幾個鬼魂。她看過的一部電影就表現過這種事,鬼魂混入人間,和人一起生活、工作,還談戀愛…太恐怖了!
這天夜裡,譚小影夢見自己在停屍房裡找人。找什麼人不太清楚,但她始終在找。那些像屜一樣的停屍匣被她一個個拉開,裡面全是僵硬的遺體。
35高葦突然想念起張駿來。這個瘦高個子的漂亮男孩和她有過***之後就像失蹤了一樣。她曾打電話約過他,他老說工作丟不開,這讓高葦的自尊心很受損傷。
她是走在梧桐巷幽暗的林陰下想起張駿的,深夜時分,梧桐巷行人稀少,一對黑影在樹下一動不動地擁抱著,這對情侶讓高葦大受觸動,她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又要回到自己既大又空的屋裡去了,隔壁又是一家人煤氣中毒死了之後留下的空房,她頓恐怖與孤獨。
剛才,鄭川用車送她回來時,她沒讓鄭川將車開到住宅大門口,而是在巷口就下了車,她不願讓陸地或者其他門衛看見有好車送她回家。下車時,她沒和鄭川說一句話,從車裡出來後便頭也不回地向幽暗的小巷深處走去。
高葦有種想哭的覺。儘管和鄭川在一起快兩年了,她突然發現鄭川對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原以為她提出離開秘書崗位鄭川會挽留她的,沒想到他無動於衷,只是說讓她再協助找找林曉月的蹤跡便可。她對這起鬼魂事件已經從好奇變得厭煩,她認為這一切完全是鄭川想像出來的,包括在她屋子裡看見的白臉女人。因為就鄭川在她那裡過夜時看見過一次,而她獨自住在那裡快一個月了,書房裡就從沒出現過這個鬼魂。現在,鄭川又拉著她去公司的女更衣間,結果什麼也沒發現。
高葦悶悶不樂地回到她的家,在深夜的燈光下,這套兩室一廳的出租房顯得更加空蕩寂寞。她不加考慮地抓起電話給張駿撥過去,她怕自己稍有猶豫便會改變主意。
張駿在電話上的聲音稍有吃驚,他說你出什麼事了嗎?高葦這才意識到她邀請他見面的話是否語氣有問題。她頓了頓說,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想見到你。對方猶豫了一下,和她約定在城中心的一家酒吧見面。
高葦對著鏡子化了化妝,換上一條紫羅蘭的吊帶式長裙。這條裙子很久沒派上用場了,鄭川的社
活動幾乎停了下來,好像公司的運轉已不需他
勞了似的,頻繁的晚宴也沒有了,她的這條裙子快要在衣櫃裡被忘記了。
她還想在肩上配一條白披肩,但找了好一會兒沒找著,這才想起有天晚上在書房看書時披過,一定放在書房裡了。
她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開了燈,那條披肩果然在寫字檯前的轉椅上平攤著。這一刻,她下意識地到好像有一個女人剛在轉椅上坐過,離開時將披肩放在了那裡似的。她拿起披肩,告誡自己別胡思亂想。看了看錶,晚上11點了,這個時候去酒吧,她
到有一種無拘無束的
漫。
這是一個富有彩的夜晚,酒、燈光和音樂讓高葦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
覺。張駿對她今晚堅持要求見面始終有點疑惑,他說總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可見面以後卻不是這樣,他認為高葦不會無緣無故地有這種悠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