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點迷津巧請沈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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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重陽九月九。
滿城風雨。
西風蕭索,煙雨濠。
天地間一片靜寂。
這畢竟還是破曉時分。
龍棲雲卻就在這個時分披著一身雨粉,穿過院子的花徑。
他走得很慢。
這種雨,他當然不在乎,所以他雖然帶著竹笠,卻只是挾在脅下,並沒有戴在頭上。
他也並不是趕著外出。
管家龍立緊跟在他身後,一面的奇怪之。
走過了花徑,他忍不住追前兩步道:“這麼早,主人哪裡去?”龍棲雲腳步一凝,反問道:“今天是什麼子?”龍立不假思索道:“重陽。”龍棲雲又問道:“古人這天又應該如何?”龍立道:“登高。”龍棲雲道:“這還要問我哪裡去?”龍立一怔,道:“主人莫非就是去登高?”龍棲雲道:“正是。”龍立道:“以往,主人並沒有這個習慣。”龍棲雲道:“現在有亦一樣。”龍立點點頭,道:“可要小人侍候左右?”龍棲雲道:“沒有這個需要。”他連隨一揮右手。
龍立忙上前將門閂取下。
他才將門打開小許,所有動作就突然停頓!
龍棲雲在後面看見,道:“什麼事?”龍立應聲回頭,道:“門外有人。”龍棲雲愕然道:“什麼人?”龍立道:“好像是一個和尚。”
“和尚?”龍棲雲更詫異,大踏步上前,一手推開龍立,一手拉開右邊門戶。
門外石階下事實上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面向門這邊,頭上戴著老大的一頂竹笠,一身月白袈裟。
“果然是一個和尚,”龍棲雲一步跨出,大笑道“出行就遇見和尚,並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幸好我一向都不大喜歡賭錢,這一趟出門也不是去賭錢。”
“阿彌陀佛。”那個和尚即時一聲佛號。
語聲非常低沉,他接著道:“貧僧無面!”龍棲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無面和尚。”和尚立刻更正,道:“無面法師!”龍棲雲一嘆道:“和尚敢情已有做法師的資格?”無面法師道:“早已有這個資格。”龍棲雲道:“和尚連謙虛都不懂,就想做法師了。”無面法師道:“豈不聞出家人不打誑語。”龍棲雲仰天大笑,道:“好一個老實和尚。”無面法師再次更正道:“是法師。”龍棲雲只好改口,道:“大法師這麼早等候在門外,到底有什麼事情?”無面法師道:“等候這個莊院的主人出來。”龍棲雲說道:“我就是這個莊院的主人。”無面法師又一聲佛號。
龍棲雲道:“大法師,其實並不認識我。”無面法師道:“認識不認識,都沒有關係。”龍棲雲奇怪道:“莫非大法師並不是來找我?”無面法師道:“貧僧沒有說不是。”龍棲雲道:“既然大法師並不認識我,為什麼走來找我?”無面法師道:“貧僧這次到來,是為了指點施主津。”龍棲雲道:“哦?”無面法師道:“施主搬入這個莊院有多久?”龍棲雲道:“還不到三個月。”無面法師道:“是買還是租?”龍棲雲詫聲道:“買又如何?租又如何?”無面法師道:“如果租,施主大可以隨時遷出,要是買的話,可就麻煩了。”龍棲雲道:“如何麻煩?”無面法師道:“買下來就是自己地方,施主一定不甘心就這樣遷出。”龍棲雲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我要遷出?”無面法師道:“如果不遷出,災禍就會降臨施主身上。”龍棲雲道:“這樣說,災禍的發生,完全是這幢莊院的關係了?”無面法師道:“正是!”龍棲雲道:“這幢莊院怎又會成為災禍的
源?”無面法師道:“施主在買下這幢莊院之前,是否已經清楚這幢莊院的來歷?”龍棲雲點頭。
無面法師好像並不相信,隨即道:“這幢莊院本來是一個林姓大官員的私邸,所以佔地如此廣建築得如此華麗…”龍棲雲截道:“這些我清楚得很,將這幢莊院買給我的也正就是那個林姓大官員的兒子。”無面法師接道:“那個林姓大官員生平無惡不作,就是在這幢莊院之內,也不知坑殺了多少人命,由於他都是秘密進行的,所以除了他的家人以及他的幾個心腹手下之外,那些事一直都沒有人知道。”龍棲雲道:“難道你不是人?”無面法師沒有回答,繼續他未完的說話;“不過舉頭三尺有神明,他雖然逍遙法外,卻始終逃不了上天的懲罰,就在三年前,病死在這幢莊院之內。”龍棲雲道:“生老病死,本來就是人所難免。”無面法師沒有分辯,接道:“他死後不久,幾個心腹手下亦一一病死,死亡的經過與他完全相同。”龍棲雲道:“好巧。”無面法師又道:“之後也過三年,他所有家財便盡被幾個兒子敗光,連這幢莊院,甚至也賣了。”龍棲雲說道:“這大概就是所謂報應吧。”無面法師道:“正就是報應。”龍棲雲道:“上天的懲罰到這個地步,難道還繼續下去?”無面法師搖頭道:“上天的懲罰事實到此為止。”他忽然嘆息一聲,道:“只可惜幽冥群鬼並不滿意這種安排,上天雖然認為如此已足夠,幽冥群鬼卻不肯就此罷休。”龍棲雲道:“幽冥群鬼?”無面法師道:“慘死在這個莊院之內的人,都盡化冤魂野鬼,徘徊於幽冥人間,它們原準備親自報仇,只因為知道上天早已有所安排,才暫時取消這個念頭。”龍棲雲道:“現在因為不滿意上天的安排,它們這個念頭又來了?”無面法師道:“的確又來了。”龍棲雲道:“它們本來準備怎麼樣報復?”無面法師說道:“在這幢莊院之內出現。”龍棲雲道:“它們是否能夠殺人?”無面法師道:“也許它們的修為還未到這地步,但唬嚇人,在它們卻最簡單沒有。”龍棲雲間道:“它們的樣子都非常恐怖?”無面法師道:“足以嚇死人。”龍棲雲道:“這對於膽子比較大的人,只怕完全沒有作用。”無面法師道:“也許是沒有。”龍棲雲道:“萬一莊院之內所有人膽子都大得很,它們又怎樣?”無面法師道:“它們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是以在它們出現以前,它們的血將先行灑遍這幢莊院!”龍棲雲道:“它們的血?”無面法師道:“也就是鬼血!”龍棲雲道:“鬼血?”無面法師道:“這是最適當名字。”龍棲雲道:“鬼也有血?”無面法師道:“有,而且,還之不盡。”龍棲雲道:“鬼血又是什麼樣子?”無面法師道:“與人血不同,未乾是紅
,幹了之後是紫
。”龍棲雲道:“臭不臭?”無面法師道:“臭得很。”他的語聲逐漸陰森起來,接道:“群鬼一面
著血,一面以最醜惡的形相在莊院之內徘徊,膽子大的人,亦不難被它們嚇個半死。”龍棲雲點頭道:“就聽大法師這樣說,膽子小一點的人,已不難被嚇得失魂落魄!”他忽然一聲冷笑,道:“我卻是奇怪,大法師對於幽冥的事情竟這樣清楚?”無面法師道:“施主若知道貧僧來自何處,就不會奇怪的了。”龍棲雲道:“大法師是來自何處?”無面法師的語聲更加陰森,一字字地道:“貧僧來自幽冥。”龍棲雲吃驚地道:“大法師原來是一個鬼法師!”無面法師道:“貧僧並非鬼,不過能在幽冥出入,這之前走了一趟幽冥,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情。”龍棲雲道:“大法師不愧大法師,法力當真不小。”無面法師道:“貧僧卻無法說服,亦無力阻止群鬼!”龍棲雲道:“大法師何以要如此?”無面法師道:“出家人慈悲為懷,再講,冤冤相報何時了?”龍棲雲道:“沒有其他原因?”無面法師道:“有。”龍棲雲道:“請說。”無面法師道:“貧僧知道這幢莊院已換了主人。”龍棲雲道:“群鬼卻不知道?”無面法師搖了搖頭,道:“他們比我更清楚。”龍棲雲道:“幽冥之中,據說也有法律。”無面法師道:“不比人間少。”龍棲雲道:“如此它們焉敢胡來?”無面法師道:“這完全因為施主罪孽深重。”龍棲雲面
一寒,道:“我如何罪孽深重?”無面法師道:“這,施主自己應該明白。”龍棲雲冷笑問道:“然則怎樣才能夠消災解難。”無面法師道:“有兩個辦法。”龍棲雲道:“第一個辦法是怎樣?”無面法師道:“自然就是遷出這幢莊院。”龍棲雲道:“第二個辦法又如何?”無面法師道:“施主立即到衙門自首,如此群鬼沒有了藉口,不肯罷休也要罷休的了。”龍棲雲冷瞟著無面法師,突然問道:“大法師到底是什麼人?”無面法師道:“出家人。”龍棲雲道:“我看就不是了。”無面法師:“哦?”龍棲雲道:“無面本來就不像一個出家人的法號。”無面法師道:“貧僧在出家之前,做出了一件很丟面的事情,那件事情一
未了結,貧僧便一
無面見人。”龍棲雲道:“到底是什麼事情?”無面法師道:“事情未了結之前不說也罷。”龍棲雲冷笑問道:“大法師本來叫做什麼名字,應該可以說的了。”無面法師道:“施主以無面稱呼貧僧就是。”龍棲雲目光一閃,道:“大法師可否取下頭上竹笠?”無面法師道:“貧僧不是說過無面見人?”龍棲雲冷笑道:“大法師不肯告訴我本來名字,又不肯展
本來面目,莫非本與我相識,恐怕因此被我認出來?”無面法師道:“貧僧與施主,素未謀面。”龍棲雲道:“當真?”無面法師一聲佛號。
龍棲雲輕捋鬍子,又說道:“大法師在門外相信已站立了不少時候。”無面法師道:“差不多一個時辰。”龍棲雲道:“若是現在仍然不見人,大法師又如何?”無面法師道:“等下去。”龍棲雲道:“果然是一個有心人,方才我還以為是-個騙神騙鬼的和尚,現在想起來,實在有些兒過意不去。”無面法師道:“貧僧的說話,施主到現在卻似乎仍然不相信。”龍棲雲道:“我這個人的疑心向來都很大。”無面法師道:“貧僧所說的卻全都是事實。”龍棲雲道:“有些事情我卻仍然不明白。”無面法師正想問什麼事情,龍棲雲已接上話,說道:“大法師在門外站了這麼久,想必已很累了,請進內坐下,再詳細說話。”無面法師搖頭道:“不必打擾了。”龍棲雲道:“何必客氣?”無面法師說道:“並非客氣,只是,貧僧要說的都已說完,再沒有什麼可以奉告。”龍棲雲倏地大笑,道:“大法師原來也是個聰明人。”無面法師好像不明白他的說話,又一聲佛號,合十一禮道:“言盡於此,貧僧告辭。”龍棲雲道:“大法師何處去?”無面法師道:“去處去。”他一步退後,方待轉身,龍棲雲在石階上突喝一聲:“且慢!”喝聲未落,他摸著鬍子的那雙右手猛一抹一揮,挾在他左肋下的那頂竹笠就被他揮了出去。
“颼”一聲,那頂竹笠車輪般一飛丈八,剎那撞在無面法師頭上戴著的竹笠之上。
竹笠“噗”地被撞飛地上,無面法師的一個頭立時暴在
檬煙雨中。
他頭上竟然還有頭髮。
烏黑的頭髮,束了個髻盤在頭頂上。
竹笠被撞飛的同時,髮髻亦被撞散,一堆亂蛇一樣,疾揚起來。
龍棲雲即時打了一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