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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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佛山”下，費慕人跟厲勿父女分了手。

在分手的時候，費慕人與厲勿互道珍重，唯獨姑娘厲冰心沒說話，可是她那雙美目所包含的，比那兩字珍重還多。

眼見著厲勿父女展開身法，向北馳去，費慕人遂也騰身而起奔向了西，很快地便消失在茫茫夜中…

“恆山”是五嶽中的“北嶽”因為它處晉北偏僻之處，所以遊“北嶽”的人很少。

而這一天“北嶽廟”前，那額書“南天門”的彩坊前，飄然走來了一老一少，老的是位瘦削黑衣老者，那少的則是位美豔紅衣少女，正是“東”厲勿父女。

他父女二人，一路默默，步履若飛地由“北嶽廟”直上，片刻之後，他父女二人即停身在絕頂“天峰嶺”下。

眼前，有一大片平地，平地上，背倚孤峰地座落著一座莊院，朱門兩扇，圍牆丈高，極其廣大氣派。

莊院內，林木茂密，那茂密林木中，飛簷丹，狼牙高喙，畫棟雕樑，稱得上美倫美奐。

這莊院，地處北嶽絕峰，面臨百丈崖，既寧靜復幽雅，遠離塵世，一如神仙府邸，世外桃源。

站在那莊院前，姑娘厲冰心心曠神怡，抬手遙指，道:“爹，龍叔就住在這兒麼？”厲勿點頭說道:“不錯，這就是他的‘嘯傲山莊’。”厲冰心道:“龍叔可真懂得享受…”厲勿嘆道:“昔年縱橫宇內，叱吒風雲，我幾個中唯他有氣河嶽之概，可是自從‘哀牢’事後，他也心恢意冷了。”厲冰心眉鋒微皺，遲疑了下，道:“爹，‘中尊’真是這麼個人麼？”厲勿道:“難道爹還會謊言欺人不成？”厲冰心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我總覺得像費大哥…”厲勿截口說道:“他是他，他爹是他爹，你沒聽人說麼，一母能生九子，並不一定有其父非有其子不可？英雄的老子難免有不肖的兒子，兒子是英雄，老子也有可能…”厲冰心道:“爹，那麼皇甫叔…”厲勿道:“爹現在還不敢說，那要等見過你龍叔最後才能知道。”厲冰心陡挑雙眉，道:“要真的是他，我就…”厲勿輕叱說道:“不能胡說，他是他，他的兒子是他的兒子，像你費大哥跟他爹一樣，不能混為一談。”厲冰心默然不語，微微垂下螓首。

厲勿面泛不忍，一嘆說道:“丫頭，爹會看情形的，總不會那麼糊塗，走吧，見你龍叔去。”說著，當先舉步向那莊院行去。

厲冰心一路默默地跟在身後。

到了莊院前，厲勿舉手拍了門，那兩扇硃紅大門緊閉，莊院內靜悄悄的，這幾聲砰碎然，好響。

轉眼間，莊院內響起一陣步履聲，走近，門內一個低沉話聲問道:“誰？”厲勿道:“嘯傲山莊的故人。”兩扇朱漆大門豁然大開，當門而立的，是個瘦高的黑衣漢子，兩條手臂彎長可過膝，兩手既厚又大。

他一見厲勿父女，一怔瞪眼說道:“這位老人家是…”厲勿道:“為我通報一聲，就說厲勿攜女求見。”那黑衣漢子“哦！”地一聲，連忙肅容施禮，道:“原來是‘東’厲大俠，龍雲失敬，請莊內奉茶。”側身讓路，擺手肅客。

厲勿帶著厲冰心跨進了門，道:“龍老兒可好？”那黑衣漢子陪在身旁，聞言忙道:“家主人安好，謝厲大俠。”一聲“安好”聽得厲勿微微一愕，他只當是客套，當即又問了一句:“龍老兒當真安好？”黑衣漢子龍雲也為之一怔，愕然說道:“是啊？厲大俠，莫非有什麼不對麼？”厲勿暗暗詫異之餘，忙點頭應道:“沒什麼，既安好就好，既安好就好，你先走一步去告訴他一聲，就說我來了。”黑衣漢子龍雲忙道:“我還沒有稟報厲大俠，家主人不在家。”厲勿一怔停了步，道:“不在家？他哪兒去了？”黑衣漢子龍雲忙道:“回厲大俠，家主人上‘琴棋臺’散心去了。”厲勿“哦！”地一聲，道:“我只當他出遠門去了呢，什麼時候回來？”黑衣漢子龍雲道:“家主人每天必去‘琴棋臺’散會兒心，總要在暮前後才回來，厲大俠二位請先廳裡坐坐，容我前去相請…”話聲未落，對面青石小徑上行來一人，那是鬢髮俱霜，身形略顯佝僂，但不減魁偉高大的黑衣老人。

他一見龍雲帶著客人到，一怔停步，尚未開口。

那黑衣漢子龍雲已然說道:“老爹，快來幫忙侍候貴客，這兩位是‘東’厲大俠及厲姑娘，我去‘琴棋臺’請主人回來…”那黑衣老人一聽“東”連忙了上來，鬚髮皆動，恭謹施了一禮，然後笑呵呵地道:“老奴常聽家主人提起厲大俠，家主人也每天總要思念幾回，不想厲大俠突然降臨，家主人如若知道，定然十分高興，老奴得俠駕，足平生了。”黑衣漢子龍雲一旁忙道:“他叫龍弼，跟我一樣，跟隨家主人多年了，因為上了年紀，所以連家主人也叫他一聲老爹。”厲勿點頭示意，笑問道:“老人家今年高壽？”黑衣老人龍弼忙道:“不敢，不敢，厲大俠這是折煞老奴，有勞厲大俠下問，老奴今年八十五了，厲大俠…”厲勿點頭嘆道:“八五高齡毫無龍鍾老態，且耳目猶甚少年人，老人家一身修為難得，一身修為難得。”黑衣老人龍弼笑呵呵道:“那是厲大俠誇獎，其實，老奴這點淺薄所學，面對厲大俠，自覺太以渺小，哪敢在…”黑衣漢子龍雲一旁口說道:“老爹，請厲大俠二位廳裡坐吧，我去請…”只聽門外有人豪笑道:“不用請，我已經回來了。”幾人聞聲投注，只見大門外行進一個錦袍大漢，他，環目虯髯，高大魁偉，隱隱有奪人之。

厲勿脫口喚道:“老龍…”錦袍大漢正是“北旗”龍飛，聽他哈哈大笑說道:“厲老兒，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了來？”厲勿笑道:“我由來帶著一陣風。”說話間“北旗”龍飛已至近前，突然伸雙手抓住厲勿雙臂，環目放光，虯髯抖動，啞聲說道:“厲老兒，你想煞我了。”厲勿難掩動，笑道:“我知道你想我，所以我來看看你。”

“北旗”龍飛道:“古人說，一不見如隔三秋，你我之間是幾不見？該隔了多少秋？厲老兒，你老多了，也瘦多了。”厲勿道:“歲月不饒人，一幌十餘寒暑，你何嘗不是也瘦多了？又哪像當年叱吒風雲，氣河嶽氣概？”

“北旗”龍飛神情一黯，搖頭苦笑，道:“你明白，厲老兒，當年那件事使我…”厲勿截口說道:“老龍，當年事稍時再談，如今，丫頭，見見你龍叔。”厲冰心應了一聲，上前盈盈斂衽:“侄女見過龍叔。”

“北旗”龍飛霍然轉臉，道:“厲老兒，這就是我那侄女冰心？”厲勿點頭說道:“不錯，你看看怎麼樣？”

“怎麼樣？”

“北旗”龍飛哈哈大笑，道:“厲老兒，有女若此，夫復何求？你老懷堪，這一輩子該知足了，你闖蕩一生，到頭來還落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好女兒，我龍飛又落得了什麼？至今仍是兩手空空，孑然一身，他年一旦伸腿瞪眼嚥了氣，卻連個淚的人都沒有…”先是哈哈大笑，說到後來，竟然是一瞼傷。

話鋒微頓，他強接道:“好侄女，抬起頭來讓龍叔仔細瞧瞧。”厲冰心紅了嬌靨，卻微微垂下螓首。

“北旗”龍飛臉泛異，一嘆說道:“武林奇葩，人中威鳳，可惜皇甫老兒那個寶貝兒子…”倏地住口不言。

厲勿眉鋒微皺，忙接口說道:“老龍，你不是暮前後才回來麼？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早？”北旗龍飛笑道:“我正在‘琴棋臺’眺望，忽地心血來，掐指一算，知有故人來訪，所以便急急趕了回來。”厲勿兩眼微翻，道:“這麼說來，你倒成了半仙了。”

“北旗”龍飛哈哈笑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我在‘琴棋臺’上看見你爺兒倆了？”厲勿道:“這還像點話，老龍，你難道讓我父女站在這兒不成？”

“北旗”龍飛一怔失笑，道:“不敢慢待貴客，更不敢站累了你那雙老腿，走，廳裡坐去。”說著轉註黑衣漢子龍雲，喝道:“先沏茶，然後準備酒宴，為貴客接風洗塵。”厲勿忙道:“老龍，茶可以，酒可免了。”北旗龍飛愕然說道:“怎麼？像你，該要都來不及，難不成你戒酒了？”厲勿點頭說道:“正是，我如今滴酒不敢入口。”北旗龍飛訝然說道:“這又為什麼？”厲勿道:“等我坐定了，喝杯熱茶後再說不遲。”

“北旗”龍飛哈哈大笑不道:“說得是，不管怎麼說，酒鬼戒了酒，尤其是你‘東’，這該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值得大書特書，走。”左手拉起厲勿，右手拉起厲冰心，大步往大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