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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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劉惜秀蜷縮在被子裡,手緊捂住嘴,卻怎麼也抑不住劇烈的咳嗽。
“咳咳…”好冷,頭好痛,渾身沉重得像被石頭壓住,又軟綿綿得像無一絲力氣。
突然,門無聲地被輕推開了。
咳得天昏地暗的劉惜秀未曾察覺有人走近,直到那個悉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起來。”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頭昏腦脹到聽錯了。
“咳咳…常、常君哥哥?”劉常君長臂一伸,將她連人帶棉被環坐了起來,不悅地看見她蒼白得像鬼的小臉,“你腦子有病嗎?”她惑茫然地望著他,努力眨眼想看更清楚些。
“我?”
“張口。”他把手上端著的熱薑湯送到她嘴邊,命令道。
鼻端聞著陣陣辛辣姜香,劉惜秀昏沉的腦門漸漸明白了過來。
“你…咳咳!你給我熬薑湯來?”
“你到底喝不喝?”劉常君濃眉緊蹙的瞪著她。
她眼眶漸漸溼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他深幽眸底掠過一絲心痛,聲音還是緊繃冷硬,“盯著我發呆,病就會好了嗎?這麼要死不活的,到底做給誰看?”
“我喝,我喝。”劉惜秀如夢初醒,趕緊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卻不留神燙得險些掉淚。
“嘶——”
“你就不會先吹涼了再喝?”他一時情急,忍不住惡聲惡氣,“為什麼連這麼點事都做不好?”
“對不起。”她瑟縮了一下。
劉常君滿心糾結煩亂,想幹脆起身就走,遠離這個令他又氣恨又牽掛的大麻煩,可偏偏雙腳卻又自有意識,牢牢釘在原地哪兒也去不了。
“快點喝完,快去睡覺。”片刻後,他低頭吹著薑湯,嘴上還是說得硬。
“別叫娘還得為你擔心。”
“…好。”她怔怔地望著他的動作,心底微微泛甜了起來。
“喝。”將薑湯吹涼了些,劉常君將碗再次湊近她嘴邊,神情專注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喝下。
那碗熱辣辣的薑湯,劉惜秀喝得很慢很慢,生怕喝得太快,這難得的幸福時光又轉眼即逝。
去夏至,當播下的菜籽才剛剛破土發芽,劉夫人卻越發病重不起了。
她自知來無多,這天早上便召來一雙兒女在榻前。
“君兒、秀兒。”劉夫人左手抓著兒子,右手握著義女,枯槁消瘦的臉龐極力擠出慈祥笑容。
“娘今叫你們來…咳咳咳…是有話要對你們倆說…”
“是。”劉常君凝視著氣灰敗的母親,強忍悲傷。
“請娘教誨。”劉惜秀坐在沿,被握著的手心幾乎比孃的還冰涼,她只能牢牢地注視著孃親,貝齒緊緊咬著下
。
無法開口,不能應聲,她只恐一張口,絕望和痛苦又將翻江倒海而來,徹底將她噬得屍骨無存。
“你們都是爹孃的好孩子,往後劉家…就指望你倆重振家門了,咳咳…”劉夫人掙扎著氣,慘白的臉龐浮起了病態的腥紅之
,字字堅定道:“有件事,娘希望能親眼看著…你們辦好…”劉常君心先是一跳,隨即又直直向下沉去——這樣不祥的口吻,娘明顯就是想
代後事。
他閉了閉眼,強忍住椎心劇痛。
“娘…”劉惜秀緊緊握著劉夫人的手,努力擠出笑來,“娘說什麼呢,您身子會好起來的,不管要辦什麼事,將來等您好了,秀兒都幫您。”
“傻孩子…”劉夫人將她的手抓得更緊。
“孃的身子娘自己知道。聽娘說,娘這輩子沒什麼大心願,只求你和君兒倆和和美美的,好好過子就好了。”
“娘。”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生生地抑下了。
“如果是常君哥哥的事,您儘管放心,秀兒一定會盡心盡力,決計不會教您擔心的。”
“有秀兒在,娘不擔心…”劉夫人虛弱卻滿足地笑了,斷斷續續道:“娘、娘很安心…”劉常君口痛苦燒灼,伸手將孃親頰畔微亂的發順攏到耳後,努力保持聲線平穩,“娘,您的意思,兒子明白了。”
“那、那君兒,今天…”劉夫人黯淡的雙目望向兒子,盈滿巴巴兒的祈求和盼望。
“你和秀兒…就在娘跟前拜堂完婚吧。”劉惜秀腦門轟地一聲。
拜、拜堂完婚?
可劉常君卻像是早料到母親會有此一說。
“是,孩兒從命。”
“什麼?!”劉惜秀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常君哥哥,你——”他他他答應了?!
“好,好。”劉夫人欣地吁了一口氣,顫巍巍地笑了,閉了閉眼。
“那娘到九泉之下…也有臉面可見你爹了…”
“可、可是…”劉惜秀不知該說什麼。
“怎麼了?”劉夫人微愣。
“難道…秀兒不願意嫁給常君嗎?”她心慌意亂,腦子一片空白,什麼話也擠不出來。
嫁給常君哥哥嗎?
劉常君冷眼旁觀著她震愕呆住的表情,心下翻騰提緊了的怒氣,漸漸冰涼…
所以,她不願。
“秀兒…”劉夫人難掩哀傷,語帶顫抖泣音,“你答應了娘吧,娘也就只剩這個心願了…否則娘就算去了,也不得安心,更沒臉見你們爹啊,咳咳咳…”見孃親咳得劇烈,劉惜秀一慌,心痛如絞,忙點頭如搗蒜。
“我嫁!我嫁!”
“真、真的嗎?”劉夫人咳得臉都漲得通紅,神情卻大安
,牢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唯恐她後悔。
“好、好,果然是孃的好孩子。君兒,快…咳咳咳!快去張羅…婚、婚事…”
“是。”劉常君恭敬應道,冰冷的目光卻一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著那專注地幫母親拍背的劉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