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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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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寒料峭,卻已經有的氣息。

小溪水潺潺歌唱出解凍之章,竹籬裡的桃花,將含苞待放蕾,伸出籬外。路旁的小草經過一個寒冬的酣睡,已經開始甦醒伸

大麥紅騾子馱著龍步雲,踏著輕快的步子,沿著山邊小路前進,眺望著前面的裊裊炊煙。已經走了一整天,除了中午在一棵大樹底下啃了兩個又冷又硬的鍋盔,沒有任何東西下肚。人是已經習慣了,可是對於大麥紅騾子,他是捨不得讓它捱餓的。

任何時間,他都在鞍旁掛了一皮袋燒酒。另有一袋黃豆,燒酒泡黃豆,是這匹大麥紅騾子最喜歡吃的口糧。

龍步雲坐在騾背上,彎下來。伸手摸摸麥紅騾子的脖子,愛惜地說道:“前面不遠就有人家了,今天咱們得好好地歇上一陣子。”大麥紅騾子依然踩著小快步,輕快地走著。

那嫋嫋的炊煙,原來只是三五戶人家結茅而居的路邊野店。

龍步雲下得騾子,就在外面涼篷,坐在一條長凳,衝著裡叫道:“店家!”從裡幾乎是鑽出來的一個老頭,糾結著的花白鬍子,眯著一雙微笑的眼,帶來一陣柴煙氣,順手拉了拉歪斜了的桌子,問道:“客倌!要吃點什麼?”龍步雲說道:“能飽肚子的就行。”老頭說道:“客倌!你運道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今天上午燉了一隻雞,現在應該是湯濃爛,我給你泡上一瓦缽的飯,夠你一個飽。”龍步雲點點頭說道:“就這麼說。不過我的騾子要喂…”老頭說道:“你放心,麥麩皮拌草料,我伺候過牲口。”龍步雲說道:“你的免了吧!鞍上有黃豆也有酒,拌上一升就成了。”老頭哦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間問道:“客倌!你喝酒嗎?”他指著門旁邊貼了一張字條,這張紙條想必原先是紅的,年月深久,風吹雨淋,紅紙已經變成白紙。但是,在殘破不全中,仍然可以看得出上面寫的五個大字,筆力蒼勁,龍飛鳳舞,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寫得真好。

這五個字寫的是“三碗不過集”龍步雲幾乎笑出聲來,沒想到山野荒郊一間路邊野店,居然想學水滸傳景陽岡那套“三碗不過岡”的把戲。

他指著那張紙:“這五個字是…”老頭笑笑說道:“沒事兒的。一個客人經過這裡,寫著這張紙,他給我貼上,貼就貼吧,反正我這樣的小野店,貼什麼也沒有人理會。”龍步雲問道:“想必你這裡的酒特別好?”老頭說道:“說實話,客倌我這樣一把年紀,不能騙人,自釀的村醪,能好那裡去?只是絕不摻水倒是真的。”龍步雲忍不住追問下去:“這張紙寫的‘三碗不過集’,說的不是酒是什麼?”老頭笑呵呵地說道:“問這句話的人,不是客倌你一個。那是因為離這裡落葉集不到五里地,有一位有名的夏超峰夏爺…”龍步雲沒有打岔,他心裡在想:這三碗不過集與姓夏的有什麼關連?老頭看到龍步雲沒有反應,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他望著大麥紅騾子鞍後的包袱,長長的凸出在包袱的兩邊,分明是兵刃。

他有一點不敢相信地說道:“客倌!你老走動江湖,難道沒有聽人說過落葉集夏家圩子有一位長劍賽孟嘗夏超峰夏爺嗎?”龍步雲沒有興趣,只是隨意地嗯了一聲。

說實在的,龍步雲十年習藝,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他那裡知道江湖上有那些知名的人物?老頭也減低了說話的興趣,大凡在路邊開野店的人,南來北往,閱人多矣。他看龍步雲一臉未剃的鬍子,身材拔,肩寬窄,雙目炯炯有神,這種人他惹不起,便悶聲不響送上來雞湯泡飯,外帶一瓦缽子雞架子。

龍步雲等他放下了碗筷,便笑笑問道:“夏超峰夏爺的事,跟這三碗不過集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不說了呢?”老頭倒是彆扭的,僵著脖子說道:“客倌不喜歡聽,我又何必說?”龍步雲笑笑說道:“聽你的口氣,這位夏爺是位人物?”老頭興趣又來了,接著說道:“那還用說,夏爺是位仁義大爺,為人四海,任何人只要來到落葉集夏家圩子,他一定待以客禮,酒飯招待,絕不怠慢。夏家圩子有數百間房子,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龍步雲忍不住嘴問道:“這與三碗不過集有什麼關連?”老頭說道:“如果你在這落葉集喝得醉醺醺的,一副酒醉飯飽的樣子,到了相隔五里地的夏家圩子,那是做客的樣子嗎?你要夏家怎樣來招待你?與其在這路邊小野店喝醉了村醪,又何如到夏家圩子享受山珍海味?”龍步雲長長地啊了一聲,說道:“這三碗不過集的含意是這樣的。”老頭嘆了口氣,隨口說道:“只是可惜啊!”他忙著進去端出來一壺酒,擺上一碟子炒花生米。

龍步雲問道:“店家,你方才說可惜,你可惜的是什麼?”老頭神情黯然地說道:“夏超峰夏爺卻死了,這樣的好人,為什麼不能多活幾年?才五十不到啊!”龍步雲倒也有些意外,便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是什麼病?”老頭說道:“昨天還是好好的,吃晚飯的時候,夏爺照例的喝了幾杯酒,到了夜裡就這樣一睡不醒。真是叫人想不到。”他說到最後,幾乎是喃喃自語:“這樣的好人,為什麼老天不讓他多活幾年?看來老天也有瞎了眼的時候。”龍步雲問道:“夏家圩子現在由誰當家?”老頭嘆了口氣說道:“夏爺只有一個女兒,看樣子夏家圩子要想撐住,是難了!”他一面說著話,一面蹣跚地走過去,將那“三碗不過集”的紙條撕去。

龍步雲靜靜地將一缽子雞汁泡飯吃個乾淨,拿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桌上。

檢查一下套在騾子嘴上的布袋,燒酒泡黃豆也吃得差不多了。

解開韁繩,剛要離去,老頭從店裡出來問道:“客倌!你要到那裡去?”龍步雲已經跨上了大麥紅騾子,轉過頭來問道:“店家!你有意見嗎?”老頭認真地說道:“這裡除了夏家圩子有幾百人家,五十里的範圍,都沒有人煙。夏家圩子今天正在忙著喪事,你不方便這時候去打擾人家,不如就在小店歇一宿,乾草鋪還有一股草香,湊合一晚,明再行。”龍步雲笑笑說道:“如果我喜歡夜行呢?”他沒有再看一眼那老頭的錯愕神情,催動大麥紅騾子,輕鬆地上了路。

夕陽已經向西,漸漸讓人寒仍在,歸鴉噪巢,為這荒野的黃昏,帶來了一份悽蒼。

回首身後,那幾間茅屋野店,已經消失在暮靄蒼茫之中。再向前看,不遠處有黑壓壓的一大片房屋,此刻炊煙四起,一片漾。

龍步雲緩緩地催動坐騎,來到近處,只見有一道寬約兩:丈的水溝,溝裡著潺潺的水,水溝大概就是護莊河之類,隔岸是黃土坯子築成的寨牆,約有一丈多高,十分厚實。

有一道吊橋連接著圍牆的大門,柵門是用飯碗細的杉木釘上鐵條做成的。此刻柵門已經半掩,有人在看守著。

龍步雲來到吊橋頭,翻身下騾,在橋頭只稍停了一下,便自牽著大麥紅騾子走過橋來,經過柵門,看守的人很客氣地說道:“歡來到夏家圩,請尊客隨我來。”他們自己人顯然是把夏家圩子的最後“子”字省略掉了,說起來比較俐落些。

龍步雲在稱謝之後,隨在身後,緩緩而行,心裡卻暗暗稱奇:“看來野店老頭說的是實話,夏超峰果然是個人物,如此待一個陌生來客,不但需要魄力,更要有那份襟,可是…”龍步雲到有一分驚奇。

夏家圩子看來是有好幾百戶人家,自然都是奉夏超峰為龍頭舵把子,那是無可置疑的事。可是如今夏超峰猝然過世,連五里路外的小野店的老頭都受到了哀傷,為什麼夏家圩子的人卻受不到一絲哀慟的氣氛?沒有人家掛孝,沒有人家表現了悲愁,如果說夏家圩子有什麼不同於其他地方,從龍步雲第一眼看到夏家圩子的人開始,就覺到他們都有一分凝重的神情。

這是一種不尋常的現象。

那人牽著大麥紅騾子,穿過廣場,走過門戶相對類似的街道,再繞過一處巨大的園圃,轉過一處高聳的牆壁,來到一處門前。

門上橫額有飛金楷書“賓”兩個大字。

有人出來為龍步雲拿下包袱行囊,有人為大麥紅騾子卸下鞍子,並且牽走了騾子。

這時候從裡面出來一位中年人,黑馬褂、藍長棉袍,頭上一戴著瓜皮帽,很恭謹地說道:“敢請教尊客貴姓?”龍步雲答道:“敝姓龍,小名步雲,錯過宿頭,冒昧來到貴莊,但求暫避一宿風。貴管家如此盛情,令人動。”那管事的拱拱手說道:“龍爺您太客氣,來到夏家圩,就是我們的貴賓,招待不周,尚請龍爺寬宥。”他伸手躬身道聲:“請!”這座名之為“賓”的屋子,一連有三進,這位管事的先生將龍步雲安置在第二進一間一明一暗的房子裡,便自告退。

少刻有人送上漱洗用水,又有人送上來點心,並且說道:“我們曉得龍爺已經用過飯,這些點心是請龍爺宵夜用的。”龍步雲很想問一些事。但是,他也瞭解,要在這些家人身上問出什麼,那是很難的。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