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章小說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四十六章歡迎來到叢林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特護病房裡很安靜,消毒水的味道讓陳默有點恍惚。

當年礦上衛生所還沒有一次器,醫生總把針頭放在高壓鍋里加熱消毒。衛生所門前種著許多梔子花,幾個實習醫生喜歡把花骨朵進小藥盒,扔在常青樹叢間。扎著兩小辮的陳靜每次去打針都會大哭,有時候陳默找到那些藏著芬芳的藥盒,便會引得她破涕為笑。

記憶是種奇妙的東西,多年前的畫面會由於悉的氣味而復甦,最近的片段卻已經變得模糊。

陳默不記得於大等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那批持械行兇的伏擊者面對他的恐怖重拳沒有一個退後,卻在老兵加入戰團後不久就喪失鬥志,四散而逃。

陳默從一開始在等的就不是幫手,而是掩藏在黑暗中的強敵,見到他們一時也頗為意外。於大等人動手時的殺氣跟卓倚天有些彷彿,但卻更為濃烈,一拳一腳兇狠凌厲,有時候習慣地使出鎖喉陰的殺招,總在最後關頭自己硬生生收勢。在老兵們眼中,這裡當然不是戰場。於大在又一次留手後,卻被對方趁機著傢伙刺來,不火起,吐氣開聲赤手抓上刀鋒,另一隻手搭上去一絞。那人的胳膊頓時出“咔嚓”脆響,長聲哀嚎軟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楊瘋子找來的這幫人無一不是街頭悍將,卻是初次面對從生死沙場中走出的兵王,身手與意志的碰撞立見高下。以往與人毆鬥時,這幫大混混只要拎上傢伙,眼前看出去就是一片等著被宰割的魚。但在今天,他們只覺得這幾個半路殺出的傢伙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就彷彿皮囊裡包裹的是鐵,是鋼,是永不可摧的某種東西。隨著老兵們身上的殺氣越來越重,出手漸漸不受控制,終於有人完全崩潰,大叫一聲轉身而逃。

包括被飯盒砸暈的楊瘋子在內,沒能逃得了的混混都躺在地上,差幾個就滿十桌麻將,警方到場後幾乎以為他們才是受害者。陳默總共被砍了五刀,光是背上兩道傷口就縫了7o多針,警員在醫院看得倒涼氣,他卻始終面無表情。

“怎麼不及時報警?防衛也有防衛過當,你不知道嗎?!”到了老街派出所,一名年輕女警坐在了陳默面前,目光銳利。

“我那會兒是想打電話,哪有手啊!”陳默顯得很無辜。

“少跟我來這套!”女警將厚厚一疊初檢報告扔到他面前,出冷笑“自己看看那些二子傷成什麼樣,以暴制暴恐怕才是你的想法吧!來不及打電話,你為什麼不跑?你想跑他們能留得住嗎?”陳默沒看報告,而是看著她“警官,我不跑不是因為我想打他們,我書讀得不多,從小就認不壓正這個理。他們是多大的混子跟我沒關係,我本本分分上班踏踏實實做人,不做虧心事,不丟祖宗的臉,為什麼看到他們要跑?”女警沉下了臉,用力一拍桌子“要是能壓正,還要我們幹什麼?!到了老街轄區,你以為這幫二子犯完事還能逍遙法外?我已經接了不下二十個電話,意思都是要私了,說跟你們迪吧老闆娘談好了。我的回答是民事糾紛可以私了,現在涉及刑事犯罪,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保出這幫人!”陳默看著她眼中的憤怒之,不由想起林輕影當初那番話中,提到的“正氣”二字。

“我必須警告你,私鬥絕不可取,以後這點小聰明別在我面前拿出來玩。今天先回去等候傳喚,有事隨叫隨到!”女警一番訓斥後揮手讓陳默走人。

“我朋友在哪裡?”陳默問。

“跟我聊了兩句,早就回去了。”女警端起茶杯喝了口,淡淡地說“他們是真正的英雄,你最好別把路引偏了。”陳默臨走前忍不住又看了女警一眼,總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卻始終想不起來。

林輕影派的車直接把陳默送到了延城醫院,一路綠燈通行無阻,直接入住特護病房。今天已經是住院第五天了,他蜥蜴般的復原度讓醫生護士盡皆愕然,為此還召開了一次專家會診,卻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闆娘沒親自來過醫院,王英慧倒是天天都送雞湯,把老公罵得狗血噴頭,說他沒把弟弟看好。沈大力雖然叫冤,卻不敢多話,趁王英慧不注意,把保溫桶裡的雞大腿撈出來吃了。

“我好像沒什麼事了,咱們辦出院手續吧!”此刻陳默的要求讓沈大力夫婦嚇了一跳。

陳默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甚至沒注意兩人的臉,仍舊苦苦回憶到底在哪裡見過那個女警。這種抓不住東西的無力有如芒刺在背,讓他總覺得像在被窺視著。

那天晚上一直隱在暗處沒動的影子,也帶來過同樣的覺,但陳默卻能從阿瑞斯機器人的知反應中辨識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湛陽佬,方鐵衣。

辦完手續剛走出醫院,林輕影打來了電話,聽上去語聲溫婉如故“你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讓我怎麼放心?事情差不多都處理好了,該說的都說了,你不用管別的,專心養好傷就行。”陳默掛機後笑了笑,看著莫名其妙的沈大力,隨口把他偷吃雞腿的勾當告訴了王英慧。

等出租車到了老街,沈大力兩隻耳朵早已被扯得通紅,下了車大罵陳默不地道。王英慧是頭一回來叢林迪吧,看著今非昔比的老街不時嘆,注意到那些本地街坊投向陳默的古怪目光時,不怔了怔。

楊瘋子在家門口的名聲並不好,老街人沒有願意自家孩子跟在他股後面轉悠的。護犢子是一回事,看著孩子尋死又是一回事。近些年老街房價水漲船高,家家戶戶都有錢,這好子才開始,自然不希望小輩在外面瞎胡搞,把一生都搭在歪路上。楊瘋子家裡條件不錯,卻偏偏是出了名的定時炸彈。在老街人眼中,他這份悍勇不但沒什麼了不起,反而透著些無可救藥的傻勁。

混混?到頭來能混到點什麼?進了號子所謂的哥們能看你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十年八年呢?除了爹媽血親,誰還記得有你這麼個玩意?

陳默著那些視線,慢慢往北街走,半路上被一個癟著嘴的老太太攔住。老人走路都巍巍顫顫,身佝僂,上來就拽住他,昏花的老眼淌著淚“小哥,我孫子那天晚上也去打你了,關到現在還沒放回來。我知道他不學好,可他是我的心頭啊!求你抬抬手別告他,我給你跪下…”王英慧今天過來原本就是想見識見識老街人到底蠻橫成什麼樣,卻沒想到碰上這麼一幕,想要上去罵,又哪裡罵得出口,自己眼圈倒是先紅了。

陳默扶著老人不敢撒手,大聲說:“您放心吧,我不告,指定不告!”

“真的?”老太太看著他手腕處還沒拆去的紗布,有點不敢相信。

“真的!”陳默衝著她笑,周遭的街坊面面相覷。

告不告已經無關緊要了,那位女警就算強硬到底也不會有用——方鐵衣跟他背後的靠山要是連撈人都做不到,以後還會有誰幫他們辦事?更不用說林輕影在輕描淡寫的言語當中,已經明顯透出的訊號了。

老太太的家就在街邊,拄著柺回去端了一碗剛燒好的茶葉蛋,硬是給陳默。到了叢林迪吧,沈大力帶著老婆跟於大等人打招呼去了,陳默望著三個老兵,咧嘴一笑。

只有於大沖他略微點了下頭。

陳默搬了個凳子,到酒吧門外靠牆坐著,眯著眼在陽光下剝起茶葉蛋。他的臉仍舊透著蒼白,嘴枯乾,咬到蛋黃時有一些碎屑落在了腿上,便用手指拈起來送回嘴裡,動作像個暮氣沉沉的老人。

對街一個戴著金鍊的中年男人看了他半晌,走過來笑笑,招呼說:“是陳哥吧?我姓馬,外面的朋友叫我馬六指。”

“吃茶葉蛋嗎?還熱的。”陳默似乎並不奇怪有人來搭話,頭也沒抬,遞出一個蛋。

中年男人摸了摸肚子,常年在南市醉花樓裡養出來的刁口味像是突然改變,直接蹲在陳默身邊,接過他手裡的蛋在地上敲敲,剝起了殼。

“陳哥,喝水。”最漂亮的女服務生端出杯紅茶,臉比茶還紅。

“麻煩給我也倒一杯,噎到了…”馬六指梗著脖子,艱難地說。

當晚叢林迪吧爆滿,來的都是些走路一搖三晃的年輕人,帶著幫太妹。有了前車之鑑,服務生不免心頭忐忑,這幫客人卻老老實實一張張付的現鈔,沒有掛賬,沒有滋事,連叫酒保都是一口一個“哥”迪吧被捧了整整一週,馬六指的嘍囉走後,生意總算是有點起了,但仍舊不算好。

老太太的孫子綽號“小刀”放回家後,被她一把揪住著過來道謝。一米八十多的大小夥子,硬是服服帖帖,怕老人摔了,走到半路便背起了她。

小刀進了迪吧咬牙半晌,仗著老人有點耳背,勉強謝過陳默後壓低了聲音:“放我出來不是你的功勞,少他媽裝好人。看在我份上,以後我不會砍你,你在老街最好別太囂張。”陳默扶著老太太坐下,從道謝恩一直聽到要給他說老街媳婦,至始至終沒正眼看過小刀。

寒假的最後幾天,陳默陪著高洋在老街上閒逛,看人家場子的生意,老遠聽到一聲驚喜集的尖叫:“陳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