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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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連續好幾天,“馭奴館”的“燕子窩”經常傳來這樣的長吁短嘆,不明白的人還以為裡頭住著一名思少女,正為難解的情事煩惱著。
“別唉聲嘆氣了,我已經趕忙找個好手藝的廚子,雖然無法及上憐丫頭,但總會讓你咽得下…”許媽以為主子正因為第三名金釵輕憐的離去而嘆氣,因燕飛只吃得慣她做的菜。
“哎呀!你不懂…”燕飛抬起眼眸看了陪伴她多年的老僕一眼,隨即又輕嘆一聲,“我擔心的事豈止這些?”
“我是不懂:但你從皇宮回來就這副要死下活的樣子,看得我這顆心也跟著悶得緊,從未見過你這模樣…”許媽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燕飛忽然拿下面紗,顯得有些不自在。
“那我問你,我這張臉是不是褥如鬼魅般嚇人?尤其無燈無火的半夜乍見之下…”許媽還真伃細瞧了好一會兒,然後聳聳肩膀,“不會呀!我看習慣了,一點都不覺得有啥嚇人的…“她接著臉一沉,狐疑地問:“是誰說了什麼?你以前不會在意這些的。”因為臉上的疤痕,燕飛平時鮮少出門,在家裡也都覆蓋著面紗,除了許媽和師父天機老人,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你…又開始作惡夢了呀?”主子平時鮮少談及自己的臉,她的“燕子窩”也沒有半面鏡子,怎麼今兒個如此反常?許媽不擔心她會像剛開始時每天從惡夢中驚醒,那是她所見過最令人鼻酸的場面。
“沒啦!只是問問…”知道許媽擔心,燕飛趕緊出笑容,若無其事地揮揮手趕緊打發她,“你不是要出去買什麼嗎?還不快去!”
“對哦,『採雲齋』的白雲糕不快去就買不到了!”許媽挪動圓滾滾的軀體往門口奔去。
燕飛鬆了一口氣,但心頭的悶氣還消散不去。她摸摸凹凸不中的臉煩,不將這段怨氣發在關元禎身上。
“都怪那可惡的傢伙!”她從未在人前出這張臉,也不知道自己的臉皮子如此嚇人;但她永遠忘不了他掀開她面紗時臉上的錯愕,那好似見鬼的模樣讓她的自卑
泊然而生,當然還有憤怒。
“下次再遇上,肯定要將他眼珠子挖出來!”心境不再似往常那般平靜自在的燕飛儘管生那男人的氣,但他那帶著悲傷的眸子,還有從未有過的肌膚之親,卻沾黏在腦中不肯消逝。
她努力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晦暗的心思卻迸出另一線曙光,美眸一轉,想到前陣子師父給的療嘰藥膏,經過翻箱倒櫃之後才住衣櫃底罾將它挖出來。
望著那罐藥膏,她喃喃叨唸著:“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不過,看金絲那丫頭臉上的疤痕真的變淡了,這響應該有效吧?”記得她剛被救起時,師父也了一堆草藥幫她敷臉卻不見效果,她後來放棄了,不想讓老人家再費心。前陣子金絲被惡人擄走時,為了保住清白不惜在臉上劃下一道很深的疤痕,金絲成親前,師父迴天山好一陣子,不久便帶回這罐堪稱“沒有撫不平之疤痕”的療肌聖品。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她在臉上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綠膏藥,迫切地期待疤痕立即消失。
“我說燕子呀,照你這麼魯的抹法,不如將這藥膏吃了算了!”門外傳來的調侃聲音乍歇,一名鶴髮老人倏地飛進屋裡,紅通通的臉頰像是偷喝了一大缸酒,眼珠子滴溜溜地斜睨著愛徒。
“師父…”燕飛趕緊鎖上瓶蓋,面泛紅暈地望著親如爹的師父,以傻笑掩飾自己的行為。
“您還沒回天山呀?”
“當然還沒。不然怎知道你終於肯試試看師父的心血結晶?我還以為那罐藥膏從此不見天吶!”老人故作
動涕零狀,那雙帶笑的善目充滿了審視,彷彿徒兒的任何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底。
“師父,您就別糗徒兒了!”燕飛笑得尷尬。
“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師父?”天機老人望著徒兒,通命理的他看出那張體無完膚的面容開始泛帶桃花,心想她八成遇上了什麼事。
燕飛心虛地為老人倒上一杯茶。
“還不就尋常那樣…”
“那為啥改變主意想除去臉上的疤痕?”他最近幫她排了一下命盤,今年對她而言會是轉折的一年,將會遇上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人,只是他對這段情緣的應十分薄弱,那個男人的氣太強了,猶如豔陽照花了眼,幾乎看不到周圍的影像。
瞧徒兒一臉的心虛不自在,老人猜想那人或許已經出現,但他決定不讓燕飛知道此事,命運的相遇還是讓她自個兒體會,如同他也不許她說出那四個丫頭即將面臨的遭遇。
“女人家…總想讓自己看來漂亮一點呀!”燕飛趕緊編出藉口轉移話題,“而且啊,金絲的臉蛋變得好平滑,聽說她才抹了幾次,看得燕飛也想試試看,不想辜負師父的心血。”見她不願說出真正原因,天機老人也不再問,只是以
糙的指尖輕撫著她臉上的疤痕,
慨地說著:“讓你恢復原來的面貌這個心願,師父放在心上多年了,總想有一天能看看我的好徒兒原本的相貌,瞧你這眼眉生得這麼俊,還有這張小巧臉蛋,原本該是個水靈靈的女人家呀!”
“師父…”燕飛知道老人對自己的疼愛,但讓他這麼擔心自己,心裡既動又過意不去,微微哽咽地說:“您對燕子…真好…”自己在失去一切後還能得到師父的關愛,讓她不覺有任何遺憾,只是,這天一般高的恩情她如何回報得了?
“你是我唯一的徒兒,普天之下唯一的親人,不對你好該對誰好?”老人拍拍她的頭,語重心長地暗示著,“不過,師父要你記得,不要抗拒命運的安排。該來的終究會來,不管是好的壞的,都要堅強地面對,知道嗎?”聞言,燕飛開始惑,卻也有些緊張。
“您算出我什麼來著?該不會像那四個丫頭一樣,我也會遇到命定中人吧?”說著的同時,關元禎的臉一閃而過,她立刻心虛地將他趕出腦海。
“不要吧!燕子不想沾惹那勞什子的情愛,只願伴隨師父,平平淡淡過一生。”不知為何。她對情愛這事存著極不好的覺,直覺它會為自己招來什麼禍事。
“或許並非命定中人,而是…”天機老人慈愛地望著徒兒,語帶玄機,“早已在你命中之人。”
“師父,您是說…燕子的記憶終會回覆?”她對此事既害怕又期待。這些年來不是沒想過自己來自何方,普天之下有什麼親人…但歲月可以消磨一個人的等待。
“師父算出,遮蔽你命運的一顆星已慢慢移開,雖然至今還無法明確看出端倪,但一切都將漸漸明朗,”燕飛不再說話,只是失神地望著前方,“戀蠻小築”那一幕牽動出不該有的波瀾,那樣的覺令她極為不安。
***自從在“戀蠻小築”遇上燕飛之後,關元禎閒暇時便常上那兒,獨自凝望著鏡湖,一待就是許久。
這,太子關長風特意上這兒尋找父皇,為著盤繞心頭許久的困惑,他滿懷心事走上“戀蠻小築”瞧見父皇獨自遠望鏡湖,那背影是如此地孤寂。
關長風知道這亭臺對雙親的意義有多重大,小時候只要他們待在理頭,連他這做兒子的都不準上去打擾;母后子變了以後,從未來過這兒,父皇的臉上更是鮮少出現笑容,形單影隻的孤寂連他都
受得到。
關長風悄悄走到關元禎身後。
“父皇好興致,讓兒臣陪您賞風景…”
“皇兒,你來得正好。”見到兒子,關元禎甚為欣喜,“你瞧,這湖水似乎快結冰了!”
“是呀,約莫今晚就要下雪了…”關長風極敬愛自己的父皇,他不只是位明君,更是個開明的爹親,“今年百姓們應該能夠豐衣足食地過新年吧?”關元禎慨地說著,神情有些疲累。
“父皇如此疼惜百姓,是天下人的福氣。據兒臣所知,今年各地糧食豐收,各地方官也依照指示發放糧食和冬衣給那些貧苦人家,百姓們不致挨餓受凍。”
“嗯,朕甚安
。”關元禎轉向長子稱許地說著,“等你繼位,也要繼續以蒼生為念才是。”
“父皇正值壯年,離兒臣繼位時間還很遙遠。”不知道父皇為何突然這麼說,關長風有些隍恐,關元禎撫著短鬚,淡然說著:“父皇累了…”歲月極少在那張俊朗的臉龐留下痕跡,唯在眉間鑿下兩道短紋。
瞧著父皇臉上難掩的落寞,關長風告訴自己定要儘快解開心中的謎團,抆回印象中慈藹的母親,更為父皇尋回恩愛的伴侶,讓他笑得像以前那般開朗。
關長風嚥下心頭的酸楚,為父皇倒上一杯溫酒,關元禎在火盆旁坐下,慈藹地看著長子。
“今兒個怎有空陪父皇?聽說『宣儀宮』的奴才到你那兒騷擾你的人?”關長風訝於消息如此快便傳到父皇耳中,“只是件小事,仗勢的狗就該將他關起來。”他說得淡然,不想讓此事驚擾父皇。
“嗯,你母后顯是太縱容這個奴才。”關元禎不反對兒子這麼做。
說也奇怪,陳坤自意外發生後便成了朱皇后的親信,但關元禎記得她以前提過不甚欣賞此人。
“父皇別掛心此事,兒臣自會處理。”
“呵呵…朕從不掛心,因為皇兒做事自有你的分寸…”關長風撫著短鬚,對長子一向有信心。
“對了,好久沒聽父皇說故事了,今兒個兒臣忽然很想聽您說說往事。”關長風再為父皇倒上一懷酒,“咱爺倆今天不醉不歸!”
“好個不醉不歸!”關元禎好久沒這等興致,慢慢松下緊繃的線條,“皇兒想聽聽什麼往事?”
“就說說您和母后相遇的故事,可好?”這段往事對關長風並不陌生,小時候母后最愛提及這段往事,他永遠忘不了她說故事時眼中飽含的愛意,還有雙親深情凝望的樣子。
雖然聽了很多次,但他總覺得其中隱含著重要線索卻被遺漏了,想從父皇這邊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關元禎愣了一下,百集地嘆了一口氣。
“朕這一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遇上你母后,”他半眯著深瞳凝望遠方,思緒也跟著飄到好久好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