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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智鬥青銅器贗品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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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本里寫的什麼內容你知道麼?”

“不知道,裡面用的是密碼。我估計大概是考古筆記之類的東西吧——不過許一城自己已經承認,所以檢控方對這些筆記也沒什麼太大興趣,當成二類證據,沒費心思去破譯。”果然這第三本筆記,也被加密過了。只是不知道它用的密碼是和《素鼎錄》一樣,還是跟木戶筆記相同,抑或有自己專屬的密碼。

“後來這些筆記本的下落呢?”我問。

本領事館來了一個叫姊小路永德的外官,說這是本政府的財產,給收走了。”

“全收了?”

“啊,那當然,三本全拿走了。”木戶有三筆記的來源搞清楚了,可是新的疑問重新發現:如果本政府當時把筆記本收走,那麼我家裡那本筆記,到底是從何得來的呢?還有,第三本筆記,下落又在何處呢?

我又細細追問,也虧得付貴對當年那件事印象太深,許多細節都還記得。我問了一圈下來,發現付貴這個人只是憑著對朋友的義氣,想要幫幫許一城罷了,他只是個小探長,對於盜賣佛頭這件事本身,知道的恐怕還不如黃克武多。

綜合黃克武、付貴和木戶加奈的故事,許一城的形象逐漸豐滿了,但他與木戶有三在1931年7月到8月之間的經歷,卻還是一片空白。

我問道:“我爺爺,到死也沒再說什麼?”付貴搖搖頭道:“沒有。你爺爺許一城是個茶壺煮餃子的子,他不想說的,你一個字也別想撬出來。他臨刑前夜,我帶了點酒菜去送行,勸他再好好想想,只要他說一句話,我就有把握把這案子拖下去。可他什麼都沒說。等我把酒菜盤子端出監獄,發現案底粘了一張紙條。紙條上說他與我相識一場,總要留點東西做紀念。紙條指點我去南城一處偏僻的冰窖裡,從那裡拿到一件唐代的海獸葡萄青銅鏡。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咱們以鏡結識,就以鏡結束好了。”他說到這裡,深一口氣,閉上眼睛。

“我想找他的遺孀,可她那時候已經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失蹤了。後來抗戰爆發,本人佔了北平,我沒跑,稀裡糊塗當了偽警察。抗戰勝利以後,我勉強避過了漢的風頭,還抱上了北平警備司令的大腿。可惜抱得太緊,等到了北平和平解放,我想鬆開都難了。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在監獄裡待了小半輩子,出來以後也幹不了警察,就靠當年跟許一城混的時候學到的一鱗半爪,在天津當個拉縴的。”

“不對…”我喃喃自語。桌上其他三個人都聽到了。付貴眉頭一皺:“你說什麼不對?”我抬起頭:“我說您收的那樣古董不對。”

“你是說你爺爺給了我的是贗品?哼,你太不瞭解他了!”付貴不悅道。

“不,不,不是說這枚青銅鏡是贗品,而是…”我飛快地組織著語言“而是你拿到那枚青銅鏡的地點,有問題。您剛才說,這東西是擱在一個冰窖裡的?”

“對,就在城南的一個小村子裡頭,以前是給宮裡專門存冰用的。”

“這就奇怪了。我爺爺是白字門的大行家,五脈掌門。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沒常識的事來。”我的話立刻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我扳著指頭解釋道:“青銅鏡的合金配方是錫加銅,而錫這種東西,在低溫下會變成黃粉末。青銅器如果放置環境不對,其中的錫成分就會形成粉蝕,還會迅速傳染到附近的區域——所謂‘錫疫’。所以青銅器的保管,低溫是一個絕對的大忌。”冰窖,顧名思義,是存放冰塊的地窖。古人沒有冰箱,只能挖一個很深的地窖,在冬天把冰塊放進去,利用低溫存放到夏季使用。所以冰窖裡的溫度,是非常低的。把青銅器擱在裡頭,不出一個禮拜,就會得上錫疫。

許一城是青銅器專家,他又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把送給朋友留念的青銅器放在冰窖裡?

“可他確實是那麼放的呀。”付貴辯解道。

我注視著他的雙眼:“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是通過這個銅鏡,想傳遞什麼信息,但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才會用這種看似不合理的放置辦法,來做出暗示。而這個暗示只有銅鏡發生錫疫後,才能被發現。”

“咳!他何必跟我繞這麼大圈子?有啥話不能直說。”

“佛頭這件事,牽扯太廣,多少方勢力都在暗中窺視。我爺爺那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您後來拿到銅鏡以後,可記得上面有什麼東西?”付貴道:“從冰窖起出來以後,就一直擱在家裡。青銅器我不太懂,也就沒怎麼仔細看過。”黃煙煙忍不住問:“那枚青銅鏡現在在何處?”說到這裡,付貴面羞赧,拍了拍腦袋,這才說道:“呃…已經不在我手裡了。前兩年老婆子要看病,我把它給賣了。可看病的錢還是不夠,所以我才想跟孫掌櫃聯手,搞一回大的,就帶老婆子回家鄉養病。沒成想倒讓你們找上門來了。”原來他是急著給老婆看病,才定下這麼一個坑人的計謀。不過仔細想想,他是刑滿釋放人員,也缺少專業技能,做拉縴本身又賺不到什麼錢,生活窘迫可想而知。

藥不然耐不住子,搶著問道:“賣給誰了?”付貴說:“一個安陽的老闆。他說需要一枚古鏡鎮宅,從我這裡收購走的。唉,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為了給老婆看病,我也不想把一城的東西給賣嘍。”我們三個人對視一眼,看來這趟旅途還沒結束,少不得要跑一趟安陽了。我找付貴要了那個安陽老闆的地址,仔細抄錄下來。那老闆叫鄭國渠,名字有意思,估計他爹是秦始皇的擁躉。

我拿起桌上的酒盅,雙手舉起,恭恭敬敬道:“付爺。我這第一杯酒,是為今天的魯莽道歉。”然後一口喝光,又倒了一杯:“我這第二杯酒,是替我爺爺許一城敬您這位好朋友,這麼多年,還一直惦記著他。”我再次一飲而盡。

我本來不大擅長喝酒,到這時候腦袋已經有點暈了,可我還是堅持倒了第三杯:“這第三杯,是謝謝您給我指出一條線索。這對我爺爺,對我們許家的名譽,至關重要。”付貴緩緩站起身來,用雙手握住我的酒杯,老淚縱:“當年我未能幫上一城的忙,一直遺憾得很。今天這份心願,總算能了卻一點。”他把酒盅裡的酒喝完,眼神變得灼灼有神:“小許,我告訴你,你爺爺許一城,絕對不是盜賣佛頭的人。當年到底有什麼隱情,我沒查出來,真相究竟如何,就落在你身上了。”說完他轉身進了陽臺,從陽臺裡翻騰半天,翻出一本相冊,相冊上滿是塵土。付貴拍了拍土,咳嗽了幾聲,把冊子翻開,取出一張已經殘舊的老照片:“這是我手裡唯一的一張許一城的照片,是當時審訊許一城時我偷偷留下的。現在也算物歸原主,給你留個紀念吧。”我們看到照片後,面頓時大變。

這張照片,我們前幾天已經在木戶加奈那裡看到過,是在考古學報上發表的木戶有三那張攝於考察途中的單人照,腳踏丘陵,背靠城牆,景物、構圖、人物姿勢、光線都毫無二致。

但這張照片和學報上的那張有一個決定的差異。

這張照片上多了一個人,在木戶有三的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襲短衫,正是許一城。

照片修改術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早在十九世紀就已經有了。當時的人們利用修補、剪裁和重新曝光等暗房技術,對照片可以實現天衣無縫的修改。比較著名的有1920年列寧在莫斯科發表演說的照片,旁邊本來站著托洛茨基,但斯大林上臺以後,就利用這種技術把托洛茨基抹去了。蔣介石也幹過類似的事,把自己和其他兩名軍官與孫中山的合影做了處理,兩名軍官被塗改掉,變成他與孫中山單獨合影,以證明自己受國父賞識。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我認識一個新華社的攝影師。他在“文革”期間經常接到類似任務,把被打倒的老帥和官員從主席的身邊去掉,或者修改被遮擋的標語、語錄什麼的。

我把這些常識告訴藥不然與黃煙煙,兩個人表情都顯得很震驚。他們贗品古董見得多了,卻沒想到照片這種東西也有做偽的手段。藥不然抓抓頭皮,嘆道:“我,還有這種手段。哎,那攝影師你還有聯繫麼?哥們兒有幾張和前女友的合影想處理一下…”我把雙手在褲兜裡,眉頭緊鎖。事情變得越發有意思了。同一張照片,卻出來兩個不同的版本,到底是許一城與木戶有三的合影被塗改,還是木戶有三的單人照被添加,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