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關於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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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看著譚氏，見她死死咬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撐不落，彷彿在下一個萬般艱難的決定。她不由得心疼起來，明明是這麼柔弱的婦人，卻被生活硬生生成了這樣。

“娘恐怕…要讓你弟弟出去做工了。”話音甫一落下，眼淚洶湧而出。譚氏鼓足勇氣說出來後，用纖細的手指梳理著田的鬢髮，哽咽著道:“球球，孃親知道弟弟有多想讀書，多想考功名，多想出人頭地，可是球球，孃親沒法子，沒法子啊…球球，弟弟會恨娘嗎？會恨的吧？我也好恨…”譚氏哭倒在女兒懷裡，聲音嘶啞，苦痛不堪。

田一下一下輕拍著譚氏的背，眼神呆愣。

孃親要讓弟弟去做工？她呆愣愣地問道:“那，我呢？”

“女兒家，自要安心呆在家裡。”譚氏著氣，水霧繚繞的雙眼憐憫萬分地看著她，她伸手撫過女兒小巧的臉頰，堅定地道:“球球放心，你有孃親和弟弟，只要有我們在一天，定會撐起這個家，不讓你吃苦的。”那怎麼行？田瞪大了眼睛。雖說男子頂立門戶，可那也得看情況。

弟弟還那麼小，正是讀書的好年紀，況且他又勤學上進，將來定會有出息的。自古士農工商，工商乃是末，孃親與弟弟骨子裡都有份高傲，哪裡真看得起這行當？不過是為生活所迫罷了。弟弟若放棄仕途，必會是他們一生的遺憾，哪怕將來生活得再好，他們也不會開懷的。

不行，絕對不行，有她在，她絕不允許！

田握緊譚氏雙手，鄭重其事地盯著譚氏眼睛，定定地道:“娘，我找到活計了，在得隆藥坊做帳房。得隆藥坊乃是富華縣數一數二的商家，我相信，在這富華縣中，不管弟弟在哪兒做什麼，都不會比這份收入更可觀。娘，千萬別斷了弟弟的前程，讓我來養家。”她緊了緊譚氏的手，阻止她即將要張開的口，焦急央求道:“娘，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娘，你想想清楚，小川是我們所有的希望，我們是當一輩子的農婦，還是有朝一能顯貴於人前，都看小川是否爭氣。我知道，拋頭面有礙名聲。可是孃親，只要弟弟有本事，只要他能掙個滿門榮耀，讓人人巴結事事討好，我就是再差再不濟，也會有大把的人爭相娶回家！”田殷殷望著譚氏，大眼睛裡水光瑩亮，她苦苦求道:“可是，反過來，我們就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了。孃親，答應我，讓我代替弟弟，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答應我，好嗎？”譚氏定定地看著女兒，淚的雙眼慢慢凝住，也不哭也不笑，只空地望向某處，許久後，才哀哀嘆道:“如此，便委屈你了。你放心，你弟弟一定會爭氣的。孃親向你保證，一定會的！”

“嗯。”田重重點頭，她也一定會爭氣的，握拳。

“娘，早點休息吧。”田扶著譚氏上，譚氏也不反抗，很順從地躺下，任女兒為她蓋上被子，等女兒熄了燈上睡著了，她才側臉看著女兒尚且稚的面容，下一滴眼淚，呢喃道:“球球，孃親的乖乖…”譚氏是著淚睡著的，可是隔壁房間，卻有人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田川枕著自己手臂，盯著模糊的帳頂，想著剛才端著洗腳盆在孃親房門外聽到的對話，只覺得有隻手緊捏著他心臟，沉悶地讓他幾近窒息。

“宣大哥。”他毫無預兆地輕聲叫到，在對方應了聲後，卻又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該說什麼呢？他有滿肚子的話，可具體起來，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喬宣卻好像聽到了，黑暗裡，他勾了勾角，同樣望著帳頂，輕聲道:“害怕了？”一顆未經風雨的幼苗，前一刻還背靠著大樹乘涼，下一刻突然發現，大樹不見了，而他的身邊，還有花朵需要呵護，他必須快速成長，長成那顆遮天蔽的大樹，頂著狂風暴雨電閃雷鳴，護佑身邊的花朵。

怎麼可能不害怕？

可是，怕有什麼用呢？

田川先是情不自地點頭，而後又倔強地搖搖頭。

喬宣瞭然地笑了笑，卻輕聲道:“怕就對了。”田川側頭愕然地看過來，喬宣覺到了，卻沒有搭理他，繼續道:“知道懼怕才知道奮進，沒有一顆大樹，會因為害怕風雨而不生發芽，也沒有一把兵器，不經歷千錘百煉就能無往不利。人也是一樣。”見田川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他微微一笑，卻是緩緩閉了眼睛。

就在田川以為他快要睡時，他的聲音，就響在耳邊，淺淺低低地道:“小川，害怕的時候，就回頭看看需要你的人們，看到他們，你就有勇氣前進了。”害怕的時候，就回頭看看需要自己的人。

田川想著孃親燈下行針的身影，想著姐姐要替他撐起這個家的堅決，緊緊攥住拳頭。

次，田早早就醒來了，她睫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先定定地躺了一會兒，想起今天要去藥坊報道，才一骨碌地坐起身來。

田起身的動作不算太大，但譚氏一向淺眠，且又從來都比田起得早，今天卻反常，直到田收拾好了，都沒見她有甦醒的跡象。

田開始還以為她是累著了，便想著讓她多休息會兒，可直到飯點都到了，譚氏都沒有絲毫反應。田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她趴在邊，先柔聲喚道:“娘，娘…”譚氏皺了皺眉，纖長的睫不住地顫動，眼睛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田聽著她重的呼，這才急了，使勁推她好幾下都沒反映，她只能試探地掐她人中，好一番折騰後，譚氏才幽幽轉醒。

田探上她光潔的額頭，只覺觸手滾燙，再見她蓮花般的嬌顏上盛開兩片酡紅，如同酒醉，便知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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