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珊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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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佛裡國王命名的那天早上,陽光明媚,時有清風。珊莎站在塔樓窗邊,看著大彗星的長尾巴,透過疾走
雲,昭然可見。這時,亞歷斯·奧克赫特爵士前來護送她去比武會場。
“你覺得這顆彗星代表著什麼?”她問。
“這是上天派來榮耀您的未婚夫的,”亞歷斯爵士立時回答“你看,它閃著光輝,在陛下的命名劃過天際,好似諸神為他舉起了旗幟,以示尊崇。老百姓都把它叫做‘喬佛裡國王彗星’。”他們想必是如此告訴喬佛裡的,至於實情如何,珊莎可不敢確定。
“我聽下人把它叫做‘龍尾星’。”
“是啊,喬佛裡國王的寶座是以前龍王伊耿的位子,他的城堡也是由伊耿的兒子所建築。”亞歷斯爵士道“他是真龍的繼承人——況且深紅又是蘭尼斯特家族的顏,這也是一個象徵。依我之見,彗星定是上天送來宣告喬佛裡國王陛下登基的,它預示著他終將擊敗敵人,贏得最後勝利。”真的嗎?她不
暗想,諸神真會如此殘酷嗎?眼下喬佛裡的敵人就包括她自己的母親,還有哥哥羅柏。父親已經死於國王令下,難道接下來就要輪到羅柏和母親了嗎?彗星是紅
的沒錯,可喬佛裡不只是蘭尼斯特家的人,他也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後代呀,而他們的標誌是金底黑鹿,諸神怎不給小喬一顆金
的彗星呢?
珊莎驟然闔上窗子,轉身背離窗邊。
“小姐,您今天真漂亮。”亞歷斯爵士說。
“謝謝你,爵士先生。”珊莎知道喬佛裡要她出席比武大會以示賀意,便特別心打扮過。她穿了一襲淡紫
禮服,戴著喬佛裡送的月長石髮網。禮服的袖子很長,掩飾了她手上的瘀傷,那也是喬佛裡的‘禮物’——他一聽說羅柏自立為北境之王,氣得發狂,便派柏洛斯爵士來揍她。
“我們走吧?”亞歷斯爵士伸出手,她挽起來,隨他走出房間。假如珊莎非得從御林鐵衛裡選一個作跟班,她寧願是他。柏洛斯爵士脾氣暴躁,馬林爵士冷酷無情,曼登爵士那雙怪異的死人眼總教她不舒服,普列斯頓爵士則一副當她弱智小鬼的神情。只有亞歷斯·奧克赫特爵士彬彬有禮,會真誠地和她說話。有次喬佛裡命令他打她,他居然還表示抗議,後來他雖然還是打了,但出手比馬林爵士和柏洛斯爵士輕得多。他好歹為她求過情,其他人遇上這種情形,都是絕對服從…當然,獵狗例外。可小喬都叫另外五人打她,從不叫獵狗動手。
亞歷斯爵士有淡褐的頭髮,臉長得也不難看。今天他的白絲披風用一片金葉扣在肩頭,外衣
前則用閃亮的金線繡了一棵枝葉繁茂的橡樹,看起來十分瀟灑。
“在您看來,今天會由誰勝出呢?”他們一邊手挽著手走下樓梯,珊莎一邊問。
“當然是我。”亞歷斯爵士微笑著回答“只可惜這種勝利不足掛齒。這只是小場面、小比試,參加者不超過四十人,其中還包括侍從和自由騎手。把頭小子打下馬一點也不光彩。”上次的比武大會可就不一樣了,珊莎心想。那是勞
國王特別為她父親舉辦的,當時全國各地的達官貴人和英雄武士競相湧至,互相較勁,而君臨全城居民也都到場觀看。她至今仍記得當時的空前盛況:河岸佈滿帳蓬,騎士的盾牌各自懸掛在營帳門口,一長列絲質三角旗隨風飄揚,
鋼刀劍和鍍金馬刺閃著耀眼陽光。比武那幾天,號角長鳴,馬蹄轟隆,入夜之後則是宴席大開,絃歌不輟。那是她一生中最燦爛的
子,如今卻恍如隔世。勞
·拜拉席恩已不在人間,她的父親則被視作叛國賊,斬首於貝勒大聖堂前的講壇上。現在國內三王各據一方,三叉戟河彼岸戰火熾烈,君臨城中則擠滿了來自各方、走投無路的人,難怪他們只能在有厚厚城牆庇護的紅堡裡為喬佛裡舉辦比武競技。
“你覺得太后會出席嗎?”每次有瑟曦在場約束兒子,珊莎總覺得比較安全。
“恐怕不會,小姐。重臣們正在開會,說是有要緊事。”亞歷斯爵士壓低聲音“泰溫大人率兵朝赫倫堡前進,不願照太后的命令領軍至此。太后她可是氣壞了。”這時一隊身披紅披風,頭戴獅紋盔的蘭尼斯特衛士從旁經過,他立即噤聲。亞歷斯爵士雖好說閒話,卻知要提防隔牆有耳。
木匠在城堡外庭築起了看臺和競技場,但其規模的確小得可憐,而前來觀賞的人群還只稀稀落落坐了個半滿。觀眾多半是穿著金袍子的都城守備隊或深紅披風的的蘭尼斯特衛士,到場的貴族男女為數極少,只有那幾個還留在宮裡的人:臉死灰的蓋爾斯·羅斯比伯爵就著一條粉紅絲巾咳個沒完;坦妲伯爵夫人被兩個女兒——文靜但遲鈍的洛麗絲和毒舌的法麗絲——夾在中間;黑皮膚的賈拉巴·梭爾遭到放逐,原本便無處可去;艾彌珊德小姐還是個小嬰兒,躺坐在
母膝上。據說她不久便要嫁給太后的某個堂弟,如此蘭尼斯特家族才好接收她的封地。
國王坐在一頂深紅天蓬下的陰影裡,一隻腳隨隨便便地翹在雕花木椅的扶手上。彌賽拉公主和託曼王子坐在他後面,桑鐸·克里岡則站在皇家包廂後方守衛,雙手按著劍柄。他身披御林鐵衛的雪白披風,用鑲珠寶的別針系在寬闊的肩頭。雪白的披風與他棕的
布外衣和鑲釘皮背心有些不相稱。
“珊莎小姐到。”獵狗一見到她,便簡短地宣佈。他的聲音得像是鋸木頭,因為半邊臉和喉嚨都有燒傷,一講話嘴巴就不住扭曲。
彌賽拉公主聽見她的名字,便害羞地對珊莎點了個頭。胖胖的小王子託曼卻熱切地跳了起來“珊莎,你聽說了嗎?今天我要下場比武喔!”託曼不過八歲,看到他不令她想起自己的小弟弟布蘭。他們兩人同年,但布蘭此刻人在臨冬城,半身不遂,幸好
命無恙。
珊莎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取和他重聚的機會。
“我為您對手的命擔心。”她莊重地對託曼說。
“他的對手是稻草人兒。”小喬說罷起身。國王今天身披鍍金戰甲,前雕著一頭怒吼雄獅,好似在期望隨時投身戰火。他今天滿十三歲,發育良好,個頭極高,有著蘭尼斯特家族特有的金髮碧眼。
“陛下。”她屈膝行禮。
亞歷斯爵士也鞠了個躬“陛下,請您準我先行告退,我要著裝準備下場。”喬佛裡唐突地揮手示意他退下,目光卻沒離開珊莎。他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我很高興你戴了我送的寶石髮網。”看來國王今天打算扮演英雄的角,珊莎鬆了口氣。
“謝陛下厚愛…更謝謝您的讚美。陛下,希望您命名
開心愉快。”
“坐吧,”小喬比比身旁的空位,命令道“聽說了沒?那乞丐王死了。”
“誰?”一時之間珊莎好怕他指的是羅柏。
“韋賽里斯,‘瘋王’伊里斯最後一個兒子。自我出生以來,他就在周遊各大自由貿易城邦,自稱是國王。哼,母親說多斯拉克人終於幫他加冕,不過用的是熔掉的黃金。”他笑道“你不覺得很可笑嗎?火龍可是他的家徽呢,這就好像你那叛徒老哥被狼殺死一樣。說不定等我逮著他以後,就真把他丟去喂狼。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準備跟他當面決鬥啊?”
“陛下,我會樂於關注。”我可是求之不得呢。珊莎保持冷靜而有禮的口吻,然而喬佛裡還是眯起眼睛,想判斷她是否有嘲之意。
“您今天會下場比試嗎?”她連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