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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秦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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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錫見他盛意拳拳,低著頭思忖一番,雖然葉水心、周順昌都是長輩,可是丁仲元卻跟自己同輩,這席倒也坐得,況且才從若茗那裡吃了一肚子悶氣,正想要散散心,於是微笑點頭,道:“丁大人太客氣了,裡面都是長輩,我便過去敬幾杯酒吧。。”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周順昌問道:“丁大人也認識天錫?”丁仲元忙不失迭答道:“周大人有所不知,餘公子的令尊便是晚生的座師,我剛還跟餘公子問候恩師的身體呢!”非但周順昌,便是葉水心也沒聽說過這層關係,都道:“原來還有這一層親!丁大人這次來對了。”丁仲元笑眯眯地滿斟一杯,親自奉上道:“這杯子沒用過,極乾淨的,這杯酒問候恩師吧。”天錫聽見是敬自己父親的,忙避席站了,側身接過一飲而盡,丁仲元忙接過空杯子又滿斟一杯:“這杯權當下官給公子接風洗塵。”天錫不覺笑道:“丁大人太多禮了,你比我年長,該是我敬你。”

“豈敢豈敢,”丁仲元早已舉杯道“這一杯我先幹了,原諒我耳目閉,竟不知接公子。”葉水心見他如此謙遜,心道,難為他如此尊敬師長,連人家的兒子都當做貴客接待,看起來倒是個忠厚人。不覺對丁仲元多出幾分好

天錫連飲幾杯。他是有心事地人,不覺便有些酒沉了,忙道:“不能再喝了,量淺得很,別撒起酒瘋來就壞了事了。”丁仲元見他眼圈紅紅的,果然是中酒。不敢再勸。因讓他吃菜,天錫將椅子端去下首陪坐,看著席面笑道:“葉世伯家裡連吃酒都別開生面,這些果子清淡可口,比那些大魚大看著開胃的多。”便說便拈起一個松子送入口中。

丁仲元慌忙將各樣鮮果夾在他碟中,葉水心笑道:“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這些不上臺面的東西,難為你還誇獎。”天錫道:“我在林家見著端卿兄了。他時常去林家吧?”葉水心頓了一頓,道:“都是生意上的事。”心裡卻嘆氣,果然得空便去林家,看樣子要想斷絕他跟若茗的婚事還要費一番舌。

丁仲元回想道:“哦,是那次你來一起赴宴地林小姐家裡吧?他們家刻地好書,近來越發名氣大了。”天錫被他一句話勾起當時回憶。不覺又傷起來,只微微點了點頭。丁仲元早又說起原來的話題:“恩師還在京裡嗎?我聽說近來許多東林黨人都辭官還鄉了。”天錫悶悶道:“都是不得已。”周順昌道:“我早說不回來,拼著不要這條命。與閹黨拼個你死我活也是好的。”葉水心見他舊話重提,忙道:“不可逞一時之勇。還是要做長遠打算。”周順昌蹙眉道:“都跟我說做長遠打算,唉,我寧可我留在朝廷裡,便是死在魏閹手下也比躲來躲去好!”丁仲元早已讚道:“周大人好氣概,好膽識!”四個人直飲了一兩個時辰,後來下人送上粳米飯,並噶飯的菜蔬,這才收了酒杯,每人略用了些飯食,席散之後丁仲元陪著周、餘二人在中庭漫步,足又聊了大半個時辰才告辭。

自這之後,丁仲元有時一天,有時兩天,必定要到葉家探訪天錫和周順昌,再後來崑山城的鄉紳名接二連三上門,有要叩見周順昌的,有要拜望天錫地,葉水心不勝其擾,恨不能閉門謝客,周順昌更是煩躁不已,待要不見,又怕拂了葉水心的面子,便是天錫也不勝厭倦,他每天只想與若茗盤桓,哪知若茗三天兩頭不得功夫,反倒是這些不想見地人來個沒完。

這天又見了一個致仕還家的推官,周順昌煩躁起來,道:“這都是誰透漏出去的消息?真真煩死人了,我看我還是離了這裡吧!”葉水心嘆道:“之前咱們兩個談談講講何等愜意,都是丁縣令這一來,帶出多少事天錫也一直在擔心此事,這樣招搖下去,哪裡是在避禍?說是招禍還差不多。便道:“照這樣情形,以後只有來的更多,周大人,我看就是你說的,早些離了這裡,一來安全,二來葉世伯也不用跟著受累。”周順昌忙道:“好極,你不是說有去處嗎?趕緊走吧,再不然我就回蘇州老家待著還清淨些。”葉水心道:“要是為了安全,還是別回蘇州吧,就去李家莊暫避一避,一來清淨沒人打攪,二來我若想去尋你也方便些。”周順昌思想片刻,笑道:“也罷,就去那裡吧,不過說好了,你的那些寶貝書可要允許我帶上一些。”

“那是自然,景文看上什麼儘管拿好了。”葉水心笑道。

第二天一早,天錫便來敲林家宅門,先找若茗,再找梁雲林。若茗剛剛梳洗完畢,正被他堵在家中,少不得出來相見,那天錫興沖沖道:“我來借用梁雲林一天,送周大人去鄉下住,若茗,你也出去走一趟吧,你天天這麼忙,我看著心疼地很。”若茗正要推辭,梁雲林已經匆匆趕來,道:“餘公子有什麼吩咐?”

“就是你家的房子嘛,今天帶人過去,還得麻煩你跟著走一趟。”天錫笑嘻嘻道“你們家小姐也一起去。若茗吃了一驚,忙道:“我還有事…”梁雲林卻已熱情說道:“小姐也去?那畫匠面上真是太有光輝了!還記得上回你們到我家,正好救我出來,就連顏標也是託你們的福才沒遭罪,他要是看見你們,還不知道怎麼呢!”若茗見他盛意拳拳,只得應下,料想當著這麼多人地面天錫不會說私事,心下才略微放寬。

天錫聽見顏標二字,皺著眉想了半天,梁雲林忙提醒道:“顏標顏大哥,上回為了魯學正的事被裡長綁起來地那個漢子,想起來了嗎?跟我一起關在祠堂裡。”天錫這才模糊想起那個面目豪的漢子,道:“是他呀,倒是別讓他知道了,周大人就是想去鄉下躲躲清靜,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不好。”說完卻又想起前事,沉著道“哦,我想起來了,顏標這個鄉下漢子還是東林黨的好朋友呢,不是多虧他放走了魯匡正嗎?既如此,便是他知道周大人在你那裡也無妨。”這一路上樑雲林只隨著轎子步行,一路引導指路,若茗雖在轎中,天錫卻騎著馬或前或後的與她說話,一時也不好放下轎簾,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答應著,好在天錫並未舊話重提,而李家莊很快也就到了。

此時風景恰與去年二人同來時頗相彷彿,依然是楊柳依稀,河水清淺,就連當初所見的牧童也依然靠在柳樹底下納涼,灰大水牛半身浸在水中,瞪著小眼睛不住瞧看岸上的一行。

周順昌掀起轎簾道:“這一路怕被人看見生事,可是悶得可以!”四下裡張望一番,讚道“好幽靜的所在,我江南的水鄉景到底比京裡耐看許多,這麼多年在北地為官,最懷念的便是南里的風土人情,幾時海晏河清,我安心在家養老才好啊!”天錫笑道:“只要諸公熬過這關,一舉剷除閹黨,這一天也就不遠了。”又俯身向若茗低聲說道:“你看這景,與去年的幾乎一般無二,令我有多少慨!迸人有詩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今見了這番景象,真真就是這詩的註解了。依然是這條河,依然是這牧童、水牛,只是這一年間朝廷發生了多少事,你我之間又發生多少事!”天錫目視遠方,神恍惚起來“去年來時,你與我剛剛相識,彼此還客氣疏遠的很,再後來漸行漸近,近到同心合意,談及終身…只是想不到不久後竟又漸行漸遠,今你我的生疏客氣,與去年所差無幾,只是原因不同罷了。我忽然想起那一句卻道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共?若茗,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可還能與你這般同行嗎?”若茗不覺也傷起來,輕聲答道:“你我若能為友,有什麼不能同行的?明年這個時候,我邀你到崑山來玩好了。”天錫苦澀笑道:“你知道我心中所求不是這個。若茗,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棄了我另嫁他人,你的夫婿,他豈肯容你再與我來往?若茗,若是你棄了我,你我一生大約就緣盡於此了。”若茗心中一涼,不由自主想到,端卿會不會阻攔我見天錫?這個想法令她慌亂、羞澀,難道已經決定是端卿了嗎?為何總是這樣,把任何有關未來的事都與端卿聯繫起來呢?她看了看天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心裡盡是慨、茫。

忽聽梁雲林一聲呼叫“顏大哥,你怎麼在這兒”跟著向前跑去,天錫抬頭一看,原來早已到了穀場邊上的梁家老宅。

注:座師,科舉中士子對取中自己文章的考官的尊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