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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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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杏娘進香的子,憶茗姊妹倆照例要跟著吃一天素齋,所以這天三個人的晚飯只是白粥、蓴醬、豆腐、青菜。喬鶯兒素來不大禮事佛陀,此時安安穩穩享用著銀魚羹,笑道:“吃那個不嫌膩煩?我一向最討厭豆腐,怎麼做都沒味兒。”黃杏娘微笑道:“我吃著卻好,淡而有滋味,你也試著吃一吃,吃慣了還離不了呢。”喬鶯兒向她碟子裡張了一眼,道:“也就蓴菜醬看著還有些胃口。”又向憶茗道“大姑娘,你那麼瘦弱,該多吃些湯,吃素的沒氣力。”憶茗此時心中紛亂不堪,呆呆的一句也沒聽見去,若茗生恐被人看出破綻,忙道:“姐姐早起說心口微微有些疼,吃些綿軟的東西剛好。”黃杏娘關切問道:“不舒服嗎?怎麼沒聽你說起?”若茗悄悄捏了姐姐一把,憶茗這才恍恍惚惚答道:“沒事。”晚飯將畢時林雲浦才進來,大咧咧在旁坐下,晃了晃脖子道:“罷咧,吃了一個多時辰的酒,渾身痠疼。”黃杏娘問道:“又有應酬?”

“畫館的吳大用,為咱們借他家的畫工,到底給了銀子還要請他一頓答謝。”林雲浦著肩膀四處看了看,道“又吃齋?憶茗再跟著你這麼吃下去,越份得可憐了憶茗心中一陣暖意,燈下看著父親悉的面容,越發覺得親切傷。心中那個喊著“不走”的聲音越發叫地響亮了。

黃杏娘笑道:“一個月也就一天,跟佛祖表表虔心,平常大魚大的吃多了,清清腸胃也好。”林雲浦笑一聲,道:“不知道多少錢被你白拿去填那些和尚尼姑了。”劉桃兒笑道:“大姐這樣誠心。菩薩肯定保佑咱們一家子。老爺地生意這麼紅火。說不定就是大姐燒香燒地勤地緣故。”喬鶯兒鄙夷她無事獻殷勤。冷笑道:“老爺從來不信這些虛地。能掙錢那是老爺地本事。是不是啊?”一邊拿眼睛瞟著林雲浦。

林雲浦就算是傻子也瞧出其中地酸意。哪裡會去接這個岔?只管笑道:“兩個茗兒今天怎麼這麼安靜。一句話也不說?”憶茗兩個卻是心懷鬼胎。一個傷著即將離家。一個忐忑著唯恐中途生變。如今聽見父親問起。慌里慌張一起答道:“沒有。聽著呢。”林雲浦奇怪地瞧了瞧她們。笑道:“今兒聽吳大用說。清水橋那邊新開了一家首飾店。都是京城來地樣子。趕明兒你倆跟你娘去挑挑。”憶茗未及答言。眼淚已經控制不住滑落臉頰。喬鶯兒瞧見了。笑嘻嘻道:“喲。大姑娘為這點子事哭了?我們這沒有地還沒哭呢!”林雲浦笑道:“好了,都有,你們誰想去都跟著去挑吧,杏娘你把著點,別由著她們胡亂花錢。”若茗悄悄地又捏了一把憶茗,憶茗這才抹著淚道:“謝過父親。”

“前些時候你不是說要給做鞋嗎,做好了沒有?我穿著就算是你謝我了。”林雲浦笑呵呵道。

一句話提醒了憶茗,急急忙忙走出去,眾人正自詫異,已見她吁吁地拿著一雙黑緞摳心填花的男鞋走了進來。跟著蹲在林雲浦身前,柔聲道:“爹爹試試合不合適。”林雲浦笑道:“你們吃著飯呢,急什麼,回去再說。”

“不,爹爹就在這兒試,不合適我馬上回去改。”林雲浦見她神情執拗,只得除下舊鞋。憶茗親手給他穿上。走了兩步道:“大小正好合適,就是墊的子有些蹭腳面。”憶茗慌忙替他除下。一言不發又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劉桃兒道:“大姑娘這是怎麼了?”若茗情知姐姐是為了離家的事傷。由不得捏著一把汗,生恐被人看出來,還好黃杏娘道:“剛說不舒服,大概是為那個吧。”將入夜時若茗一切收拾妥當,換上男裝來找憶茗時,發現她居然在燈前細心縫補那雙新鞋,若茗急了,低聲問道:“收拾好了嗎?怎麼你還沒換衣裳?”

“都在櫃子裡。”憶茗頭也不抬說道“我把爹的鞋面拆開了又加了一層綾子裡,這下就不磨腳了。”

“姐姐,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還在外面等著呢!”

“就差幾針,”憶茗緩緩抬頭,低聲道“等我縫完罷。”若茗見她神情異常沉重,瞬間瞭解她的心情,於是閉口不言,等著她一針針縫完,細心結好線頭,工工整整放在桌上,道:“走吧。”臂棋早已被遣出去和豆丁等做活,兩人分花拂柳,徑從後面花園而出,園丁此時正對著若茗賞地酒菜大快朵頤,半點聲息也不曾聽見。

二人在拾翠街轉角處被端卿叫住,方卿歡天喜地拉住憶茗,見她穿著件灰男裝,喜得連聲道:“好,想得周全,這下誰也找不到咱們了!”四人幾乎是小跑著往城門趕去,方卿匆忙中還不忘向憶茗述說逃家的驚險:“我從下午就裝病,悶在屋裡不出去,又跟小廝說夜裡要早些睡,不許他們進裡間,剛我出來時拿枕頭和被子堆出個人的模樣,那兩個小廝被我哥支走了一會兒,我一閃身就跑出來了,還是從後院矮牆那裡跳出來的哪!你們怎麼出來的,有沒有人疑心?”轉眼間已經到了城門,老遠聽見吱呀呀的門軸聲,端卿眼乖,早看見守門軍士正要合上城門,趕忙叫了一聲:“兵大哥,稍等片刻!”幾步搶上去,吁吁地攔住,已聽見城樓上巡哨之人問道:“什麼人在底下喧譁?”端卿忙道:“幹著出城的,兵大哥行個方便。”巡哨的舉著燈往下照了照,見都是書生打扮,衣冠齊楚,倒也不曾疑心,口裡說著:“怎麼這麼晚了才出來?”

“路上耽擱了片刻,已有同伴在城郭等著呢,今晚必須出去。”端卿一邊說一邊摸出幾封銀子,老遠衝巡哨晃了晃,進了守衛地手裡。

巡哨又拿燈晃了晃幾個人,揮手道:“走吧,下次趕早點!”幾人出得城來,都鬆了一口氣。端卿早已定好馬匹和旅館,此時指引著往那裡去,安排好住處,道:“四更時我來叫你們起,馬上往蘇州去,進了城照著地址直接去找凌大哥和眉娘,你們都見過眉娘,應該不會認錯。我跟若茗得趕回去穩住家裡人,免得他們發現端倪追上來。雖然不能送你們,好在只有幾個時辰的路,你們只管沿著官道走,乾糧包袱裡有,不要隨便在路邊吃飯,一切都要自己小心!等家裡鬧開了,我只當出門找你們,再來蘇州打探消息。方卿只管興沖沖的,憶茗卻含著眼淚道:“若真是給家裡人追上了,或許也是好事,我心裡亂的很,不知道出來是對是錯。”方卿慌忙道:“當然是對的!你放心,只要咱們一走,他們再沒有不答應的!到時候你要是想爹孃了,咱們再回來,可好不好?”端卿想了想又道:“到那裡後,你們若是成親,就託凌大哥或者湯老先生給你們主婚,一切禮數湯老先生應該是懂得,能做的都做了,萬萬不可草率,這樣將來你們回來時也好跟父母說。”憶茗含淚答應了,若茗扶著她進了屋,孤燈殘焰,兩人分別在即,都是愁眉不展,這一夜哪裡睡得著?翻來覆去倒騰著,到後來若茗見憶茗也未睡著,便道:“姐姐,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你…”憶茗落淚道:“我擔心的是父母怎麼辦。”

“他們要是知道你跟著方卿走了,必定也能體諒,或者還為你高興。”若茗沉道“畢竟你有個好歸宿才是他們最歡快的事,再說,還有我呢,你也不會一直在外面,過些時伯父伯母氣消了,自然就回來了,別太擔心了。”憶茗道:“我怕的是傳揚出去讓爹孃抬不起頭來,我真是不孝…”

“還有幾十年地光景可以盡孝道,眼下只要你好,就是爹孃最大的幸事。姐姐,你一向心重,這次出去只有你們兩個,千萬不可再像現在一樣想著家裡,愁眉不展的,那樣方卿哥哥也不好受。姐姐,既然已經決定出來,就要好好珍惜,你們過得好,我們自然放心。等風聲稍微平息,我一定悄悄去看你們…”一語未完,便聽見端卿叩著窗欞道:“該走了,起吧。”憶茗含淚收拾完東西,出門時天邊還是一片青灰,方卿騎馬站在一株柳樹的下,孤獨而自由的身影變成了憶茗那天最深刻的記憶。

幾人執手相別,走出許久還不捨得鬆開,最後座下駿馬也不耐煩起來,仰著脖子一聲長嘶,端卿嘆氣道:“終須一別,你們快走,一路小心!”方卿不由得也掉下淚來,雙腳一夾障泥,馬兒潑剌剌跑了出去,晨曦中迴盪著他熱切的呼聲:“哥哥,早些到蘇州看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