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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為難你嗎？”蒲湘南看完合同，忍不住問。

陸雁北面微微一沉，旋即故作輕鬆道，“手續合理合法，他能做什麼？最多我是親生女兒，等他退休之後每個月給撫養費，但那還得二十年呢！”蒲湘南當然看得出她是強裝出來的輕鬆，她湊過去握住陸雁北的手，“如果覺得不開心，可以跟我說。”陸雁北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順勢倒進了蒲湘南懷裡。兩人親暱了一會兒，她徹底放鬆下來，枕在蒲湘南的大腿上時，才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有些人天生父母親緣淡薄，我可能就是這樣。”蒲湘南微微蹙眉，陸雁北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她反而越是覺得這只是一種偽裝。

但是在這方面，即使她跟陸雁北再親近，也取代不了父母給的關愛。所以她想了想，試探著問，“颯颯，你還記得你媽媽嗎？”陸成華對這個女兒估計沒幾分情，就不提他了。倒是這位早逝的母親，雖然因為去得早，給不了太多的關愛，但也因為印象模糊，陸雁北說不定會在她身上寄予一些美好的情。

“印象很淡了。”陸雁北迴想了一會兒，才笑著搖頭，“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坐在病房的陽臺上曬太陽的樣子，別的都很模糊。不過，聽說我的名字是她取的。”

“雁北……”蒲湘南聞言，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陸雁北說，“是不是聽起來很冷？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取這麼一個名字。不過也不難聽，就算了。”她見蒲湘南微微蹙著眉，一臉言又止，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臉頰，笑著道，“真的不用安我。”

“不是安你，”蒲湘南拉開她的手，低下頭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對這個名字有誤會。你媽媽應該是很愛你，才會給你取這樣一個名字。”

“怎麼說？”陸雁北以為她要編話來哄自己，饒有興致地問。

蒲湘南非常溫柔地說，“大雁冬天飛到南方去過冬，暖花開之後才會回到北方。雁北，是天來了啊……”為她取這個名字的母親，怎麼可能不是懷著滿腔的愛意？

陸雁北微微一怔，鼻尖有些發酸，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是這樣嗎？”似乎是在詢問某個已經不可追尋的人。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早就已經留在她心裡了。

對父親，陸雁北是全然的漠視，但對母親，她的覺卻是很複雜的。小時候不懂，後來知道母親是為了生弟弟才導致病情惡化，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在她拼了命想要生下一個兒子的時候，是否想過自己這個女兒撿來該怎麼辦？

可是人生有許多事，發生的時候本沒有道理可講。而在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之後，她選擇悄無聲息將自己的一切都轉到陸雁北的名下，或許已經是一個彌留之際的母親唯一能做的事了。

要不是手裡捏著這樣一個籌碼，陸雁北的人生或許會更加艱難數倍，能不能安安穩穩長大，還是未知之數。

見她似乎是反應過來了，但臉上的神卻更加失落，蒲湘南不由心軟，她想了想，故意笑著扯開話題，“說起來……你背過范仲淹的詞嗎？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孤城閉。”陸雁北接著背完了上半闕詞，“我小時候很喜歡這首詞，覺氣勢跟那些寫小情小愛的詞句完全不一樣。”那種異域他鄉的高遠遼闊，曾經很引陸雁北。

蒲湘南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笑，“所以說，我和你的緣分，是早就已經註定好的。”

“嗯？”陸雁北有些糊。

“我們衡陽有一座回雁峰，據說南飛的大雁到了這裡就會歇翅停飛，棲息於此度過寒冷的冬天。”蒲湘南說，“‘雁到此而止，不過南矣，遇方回北。’”

“這麼說的話，好像確實有些道理？”陸雁北頗興趣地琢磨了一會兒，滿意地笑道，“所以我們相遇、相愛，都是有原因的，命中註定。”她喜歡這個設定。

“衡陽雁去無留意。”她又唸了一遍這句詞，笑著說，“這句最好，最貼切。”這是一個倒裝句，應該是‘雁去衡陽無留意’，所以很得陸雁北的心。她的歸宿本來就不在這裡，而在蒲湘南所在的地方。所以過往二十年才會過得這樣不安定。

蒲湘南故意捏了捏她的鼻子，“那你倒是來啊？”陸雁北抓住她的手，在手心裡親了一口，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去過？”蒲湘南不由一愣。

陸雁北頓時得意地笑了起來，她摸到自己的手機，調出加密相冊，遞到蒲湘南眼前，“看看這是什麼？”蒲湘南一看之下，頓時大窘。照片裡拍的自然是她，應該是快過年的時候拍的，她穿著一身紅，彷彿一隻巨大的人形紅包，手裡拎著一大袋東西，正站在公站牌底下，側過臉看向遠處駛來的車。

照片的角度選取得很好，背景又沒有太多人，只有兩邊行道樹和路燈上裝飾一新的綵帶、彩燈和紅燈籠，顯得十分喜慶。

蒲湘南立刻就想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你……當時真的去了衡陽？”她低頭看著陸雁北的眼睛。

那年寒假，她剛剛跟陸雁北表白過，被拒絕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