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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南劍北刀雙雄爭霸東躲西藏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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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內人眾俱皆一驚,齊朝亭門望去,正見一名體格高大,年的七十左右的老道緩步走入亭中,生得龜形鶴背,大耳圓目,鬚髯如戟,奇偉非常。

若虛真人和所有武當弟子全都肅立恭“中州大俠”陸揮戈也立刻上前去,撫掌笑道:“貴客!稀客!正不知往那裡去請你這邋遢老兒,想不到你卻自己跑來了,真個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即連少林陣中一些輩份較高,較有名望的老頭子也都含笑相,連呼“邋遢老兒”不絕,亭內頓時充滿了一股平和之氣。

此人正是武當前任掌門、若虛真人的師兄、“快劍”關曉月的師父、舉世目為奇人的張邋遢。

“慧眼”王元叔也趕緊貓上兩步,諂笑道:“三豐道兄既來,徐二俠決計有救了。”張邋遢瞅了他一下,雙眼一翻:“你是誰呀?”王元叔忙躬不迭:“在下‘慧眼’…”張邋遢皺眉道:“灰眼?這病醫,多吃些黃連就好啦。”當下便有不少通藥理的人噴笑出聲,原來黃連可治痔瘡,這可把“慧眼”當成眼來醫了。

王元叔氣得渾身亂抖,卻又不敢發作,怏怏退到一邊,眼睛果真有點發起紅來。

張邋遢又一把抓住陸揮戈,嚷道:“咦,你怎麼會來這裡?”陸揮戈笑道:“三豐道兄好生健忘,這裡正是‘聚義莊’。”張邋遢又一瞪眼:“‘聚義莊’又怎地?”陸揮戈笑道:“‘聚義莊’可不正是老漢的家?”張邋遢哼道:“當我好騙?‘聚義莊’是‘中州大俠’陸揮戈的宅子,你是什麼東西?”陸揮戈失笑道:“老漢正是陸揮戈。”張邋遢上下看了他幾眼“哦哦”連聲,歉然道:“唉,老糊塗了,連人都不認識了。”卻又問:“你跑來這裡幹嘛?”,鐵蛋見這老兒顛三倒四,不暗裡發噱,又忖:“大家都喚他做‘三豐道兄’,莫非他就是武當開山始祖張三丰?但寺中長老都說武當立派在兩百多年以前,這個老兒怎會如此長命,一直活到現在?”他卻不知,武當祖師張三丰是北宋末年時人,傳說他本乃丹士,並不會武,宋徽宗聞其名,召之入京,路遇盜賊作亂,道梗不前,宿荒郊野外,忽得神人於夢中授他拳法,及至天明,孤身前行,赤手空拳殺賊百餘人,遂以絕技名於世。後遍歷大江南北,見三峰奇秀,又自號三峰。

遙見龜山、蛇山相鬥之形,心有所悟,結廬於武當,夕參研武學之道,終於開創出震古鑠今的內家一脈武術。

至於這張邋遢,本名全一,又名君寶,號做三豐,木也是個只會鏈丹醫病的道士,三十多歲才拜到武當門下,鎮瘋瘋癲癲,人又邋遢無比,師兄弟都笑他是個白痴,不料他五年之內盡得太極拳劍髓,乃仗劍行俠江湖,右手傷人,左手醫人,武當武術之名從此益顯於世。後來接任掌門,又率領弟子修茸道觀,終令武當一派興少林並駕齊驅,因此武當全派上下都對他尊敬異常。

但他天疏懶,做了幾年掌門就大叫受不了,執意傳位給師弟若虛真人,自己又到處亂跑去了,數年也難得回武當一趟,這次卻不知從那裡聽到風聲,居然巴巴趕來助陣。

但聞高斌急聲道:“大師伯,二師兄中了‘七毒門’的‘七毒金蠱’,請您老人家看看他還有救沒有?”張三丰嗯了一聲,走到徐蒼巖屍體前面,俯首望了一眼,拍手大叫:“好哇?”滿臉都是興奮之

何不爭喜道:“二師弟有救了!”張三丰搖搖頭:“沒救了。”斑斌不泫然涕:“二師兄死得好慘…”張三丰一翻眼皮,怪道:“人生下來本就是為了要死,你卻哭個什麼勁兒?”拖張椅子在屍體旁邊坐了,一下子把把脈息,一會兒又摸摸脯,喃喃道:“死得好!這輩子還沒見過這種死法,真是死得妙極了!”大夥兒不由呆立一旁,啼笑兩不是。

張三丰忽一抬首,瞥著羅全、羅奎兄弟,眼睛又鴨蛋似的瞪起來。

“哈!那又是什麼?”急吼吼撥開人叢,跑到兄弟倆跟前,上下盡瞅。

羅氏兄弟卻也不懼,一個笑道:“老公公,你好哇?”一個皺眉道:“有什麼好看?”直樂得張三丰手舞足蹈:“來,我摸摸!我摸摸!”羅全、羅奎不有點猶豫,唐賽兒一旁笑道:“就讓這老公公摸摸也無妨。我看他今天如果摸不著你們兩個,必定十天睡不好覺。”張三丰頗為的望了她一眼:“你這姑娘倒好心,我最喜歡好心的姑娘,可惜世間好心的姑娘並不多…”唐賽兒一吐舌頭:“姑娘都怕你老公公去摸她們的心,所以心都不敢好啦!”張三丰哈哈大笑,直震得樑柱吱嘎作響。

“一陽子”吳談忙道:“三豐道兄,這丫頭來路不正,自稱是‘七毒門’中人…”張三丰皺了皺眉:“你說什麼?你說你是‘七毒門’中人?該死該死,壞透了!”唐賽兒拍手笑道:“他若死了,你老人家可又樂了。”張三丰笑道:“怎地?”唐賽兒道:“因為他的死法,你也一定不曾看見過。”張三丰道:“卻是怎麼個死法?”唐賽兒道:“他呀,渾身都死透了,那舌頭卻還會動呢。”張三丰哼道:“這有什麼稀奇?百舌之蟲,死而不僵,這種死人我可看多了,滿街都是。”這對老小一搭一唱,只氣得吳談臉泛黑,重重哼了一聲,卻又怕犯著了老頭兒的瘋勁,連忙掉頭走出涼亭。

張三丰把羅氏兄弟上下摸了一回,搖搖頭又點點頭,道:“你們兩個願不願意分開?”羅氏兄弟不由一楞,齊道:“老公公有辦法把我們分開?”張三丰沉道:“辦法當然有,不過,可不一定能成功。如果不成,你們兩個可就…”邊說邊做了個鬼臉,惹得小兄弟倆咯咯直笑。

張三丰面一整,又道:“但若就這樣拖下去,恐怕也拖不過十年,所以最好還是冒點險,趁早把你倆分開。”羅全、羅奎不由怦然心動,嘴上卻不好說,生怕傷了兄弟的情,偏偏兄弟倆心意相通,又都立刻明白了對方的心思,真是尷尬得很。

羅全細聲細氣的道:“總要先稟明師父才行…”張三丰道:“你們師父是誰?”羅奎道:“我師父叫韓…”

“病貓”林三一旁忙岔斷話頭:“老前輩肯替他倆費神,自是最好不過。改天徵得師父同意,在下再帶他倆去找您老人家。”張三丰聽他如此說,當然不便再問,卻又朝他臉上望了一眼。

“天天服用‘九轉續命丹’,不過暫抑病情,牽延時而已,還得另想辦法才是。”林三心頭一震,暗叫:“好厲害的老傢伙!”原來林三身患怪病已有數年之久,雖經名醫調治,卻始終無法痊癒,不料這張三丰非但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病情,甚至還看出他吃了些什麼藥,簡直神乎其神,當下淡淡一笑。

“既然天意如此,就隨他去吧。”張三丰冷哼一聲:“我命在我,不在於天,你這後生未免…”忽一眼瞥著徐蒼巖屍身,唬了一跳,嚷嚷:“嚇!怎麼有個死人躺在那裡?”眾道士齊道:“大師伯又忘了?那是二師兄。”張三丰哦了幾聲,正想移步回陣,卻又望見那個胡姓單幫商人,立刻一皺眉道:“胡瀅,放著京裡好好的‘戶科都給事中’不做,又跑到外面來幹啥?”少林群豪齊吃一驚,暗自揣測這朝中大員在旁觀戰的用意。年紀較大的,想到“銀甲神”周坤剛才所作的叛逆之言,不渾身直冒冷汗,唯恐少林俗家三十六門從此永無寧;大多數人卻憶起方才白蓮教“真空”、“無生”二使者的話——咱們正是為了你來的,回去告訴你家掌櫃,若當咱們是散兵遊勇,可大錯特錯了。

“你家掌櫃”指的自然是當今聖上。這話頗有恐嚇之意,直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一些年輕弟子不由暗暗佩服白蓮教的膽量。那胡瀅彷佛很是尊敬張三丰,忙起身見禮,諂笑道:“聖上久聞真人丹術神奇,特派下官請真人入京。下官為了尋訪真人蹤跡,已跋涉了數千里路…”帥芙蓉暗暗冷笑:“倒真會編藉口,真正目的只怕是拉攏武當,對付少林,抓回建文太子。”只見張三丰一個勁兒的搖手:“休再提起!休再提起!”惡狠狠的朝師弟若虛真人皺了皺眉,一股坐回徐蒼巖屍體前面,瞪眼看了一回,厲聲道:“是誰翻動過這具屍首?”眾道士又答:“正是您老人家自己。”張三丰哦了幾聲,失笑道:“怪不得,看著就是行家手法。”雙眼呆呆盯住屍體,魂兒又不曉得跑到那裡去了。

陸揮戈見局面已經穩定下來,可不願再開事端,忙道:“今大會本只是為了武當與少林俗家以武會友而已,其他種種枝節,希望大家暫時擱下,會後再自行解決…”唐賽兒淺淺一笑,收起手中兩隻竹筒:“只要你們不找麻煩,咱們就不亂生枝節。”把帥芙蓉等人全召到一處角落,果然一副等著看戲的樣子。

陸揮戈輕咳一聲,道:“目前已比試過四場,雙方各勝兩場,全看這最後一戰決勝負,請雙方派人出陣。”少林群豪嘀咕未已,就見“快劍”關曉月蹣蹣跚跚的走入場中。

“閻王倒”侯大樹不由喃喃道:“這還比個呀?有人能走過他三招就不錯了…”心下猶豫,只生不出個主意。

陸揮戈卻一心想把這次大會趁早結束,疊聲催請,少林群豪這會兒可都成了大姑娘,你推我,我拱你,只沒半個願意出陣。自己戰敗事小,影響整次大會的勝負則責任重大,誰也擔不起這個擔子。

忽聽一個冷澀異常,地獄幽靈也似的聲音道:“侯老爺子,就讓貧僧下場如何?”眾人轉目一望,都呆住了。只見這人面容死板如墓碑,眼中閃著青磷磷的芒焰,悄無聲息的由人叢背後走出,宛若莽林裡猝然閃出了一頭大豹,正是“北刀”方戒。

少林群豪一楞之後,立刻拚死命扯開喉嚨大聲歡呼起來,武當群道卻都不變了臉;還未散去的江湖耆宿更儘量撐直雙眼,生怕稍微眨動一下就漏掉了最采的一霎;鐵蛋則亦憂亦喜,不過不管怎麼說,股挨總比脖項挨刀好得多。

但見關曉月微微一笑:“一直都是你?”

“殺生和尚”方戒似乎連嘴皮都沒動,直接打從喉管發出硬梆梆的兩個字:“不錯。”必曉月拱了拱手道:“多謝。”方戒也一拱手:“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