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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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擺擺手,「李獻吉等人也都是當今才子,既然快了老夫一步,我自當讓賢,德涵不必介懷。」丁壽抱著胳膊在邊上看熱鬧,管是李東陽還是李夢陽,哪個替康海死去的老孃寫墓誌銘他都不心,只要別讓二爺出來現眼就好,他正看個樂呵,外間一個錦衣校尉悄悄熘了進來,貼著他耳邊低語了幾聲,丁壽微微皺眉,與劉瑾康海等人告罪一聲,便領著手下出了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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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前院早搭了靈棚,和尚道士們搖頭晃腦地誦經打醮,靈棚不遠處卻有一個身著獬豸補子的官兒焦急地來回打轉。
「我說柳大人,你還懂不懂點禮數?人家這裡正辦著喪事呢,你天大的事就不能緩上一緩,非得追到這兒來說!」被趕鴨子上架來祭奠的丁壽將一腔牢騷全發到了柳尚義頭上。
「誒呦我的丁大人,等這件事料理完了,我自去逝者靈前叩頭賠罪!」柳尚義急得跺腳,拉著丁壽便向僻靜無人處鑽。
「怎麼檔子事?發現王大川了?」明知王大川去處的丁壽笑著打趣,他讓柳尚義領著手下人等督促五城兵馬司全城大索,看是聲勢浩大,實則顧家所在坊市安排的全是廠衛中人盯梢,並不教他人染指,打的便是「打草驚蛇」的主意,說來為了顧采薇那丫頭,二爺也是真下了血本,數以萬計的官兵百姓陪著演戲。
「如今便是王大川在下官眼前,怕也沒那心思去捉他啦!」柳尚義一臉苦澀,從袖中取出一物道:「大人請看。」
「這是什麼玩意?」丁壽接過一瞧,只是普普通通一條白布,當手帕大了些,做汗巾尺寸還嫌不足,也就是在臂上繞個幾匝的模樣。
丁壽鼓起了眼睛,一副你敢那老子開涮的神情,柳尚義急忙解釋:「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今領著手下盤查北居賢坊,開始也算順遂,後來敝屬賈鉞發現了租住在一個院落的十餘商販路引有假……」經過這幾
相處,丁壽已然明瞭那賈鉞便是柳尚義身邊書辦模樣的人,且此人在江湖中還有些名號,喚作什麼「聖手書生」,專擅作假文書印信等物,二爺初聞時還暗道柳尚義招攬了這麼個造假販子在身邊,不是引狼入室麼!「許是嫌官辦文書麻煩,為圖方便鑽了空子,」丁壽倒是沒有懷疑賈鉞眼力,此人既擅造假,想來識假的手段定然不差,只是幾份假路引實在算不得什麼大案,那些往來行商歸期不定,非讓人家定下返鄉時
也實有些強人所難,只是隨口道:「解到衙門去問明來路,罰上幾兩銀子,再打幾板子懲戒一通開釋就是。」
「下官初時也是這麼想的,誰料那些人一聽要將他們解往衙門,立時當街刃行兇,還傷了好些軍士。」
「嗯?」丁壽不得不慎重起來了,白行兇,殺傷官軍,這可不是等閒穿窬之盜敢幹的事,沉聲道:「可查出什麼
底?」柳尚義懊惱搖頭,「歹人兇頑,不甘就縛,始終負隅頑抗,故而……未曾留下活口。」
「悍不畏死?」丁壽心中更是忐忑,喃喃道:「此等死士絕不是等閒盜匪,會不會是王大川那班人?」
「經楊校辨認,並無王賊黨羽。」柳尚義又道:「搜遍屍身,除了每人身上這條白布外,並無其他異處。」丁壽又將那白布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終究沒發現什麼異樣,「這就是一條平常布樣,質料也薄了些,藏不下什麼暗碼印記,莫非……」丁壽突然心頭一靈,倏地轉頭凝視柳尚義,只見柳大人也是雙眸深邃地望向自已,緩緩點了點頭。
「白布既是平常,偏偏又人手一條,這其中意味可就有些微妙了,莫非是其同夥間約定的標記?」
「下官也是憂慮於此,才速來奏稟緹帥,那夥人並不多,又同住一處,朝夕相對之下,似乎用不上此物辨別彼此,除非……」柳尚義言又止。
「除非這京中他們還有同夥,且人數不少,彼此間並不算是識。」丁壽依理推測。
「目前而言下官並無證據佐證,僅是揣摩臆測……」
「便是萬中之一的可能,我等也不可掉以輕心,京師之內盜眾作亂,不管他們所圖為何,只要事發,縱然陛下不肯降罪,丁某也沒臉做這個錦衣衛的堂官兒了!」丁壽冷笑一聲,森然道:「柳大人,順天保定等府可都在你這捕盜御史的轄境之內,屆時你又該如何自處呢?」柳尚義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躬身道:「卑職這便督人徹查全城,逐一搜檢可疑之人,有發現藏有類似布樣的一概緝拿。」丁壽微微搖頭,「不,若是盤查太急,須防賊人狗急跳牆,況且京中人煙稠密,生出事來不知殃及多少無辜,切不得。」柳尚義如今六神無主,他是弘治十二年的進士,從知縣任上摸爬滾打了近十年方得重用,可不想就此前程盡毀,深施一禮道:「請大人明示。」
「賊人居所可有什麼蛛絲馬跡?」最^新^地^址:^yydstxt.cc柳尚義搖頭,「房屋主人世居京師,鄰里作保此人向來憨實,並無惡跡傳言,只言說這些人不久前以行商走販之名租賃其宅,他貪圖房錢豐厚,也未曾多問其底。」城中並無落腳之處?丁壽摩挲著下巴思忖片刻,忽道:「將那處院落清理乾淨,安排人守在院中,如有人前去奔走聯絡,立即拿下拷問。」柳尚義應了聲,又心憂道:「賊人謀算如何還未知曉,如此守株待兔,萬一緩不濟急……」
「封鎖京師內外各坊市街道,許進不許出,令五城兵馬全速清查,凡是年來客居京師九城者,不論底一律攆至城外東郊!」丁壽神秘一笑,「至於路引真假,就不必多做計較了。」
「大人,如此一來豈不是讓那些賊人趁便聚集?」柳尚義實在捉摸不透丁壽用意,封鎖街道可以斷絕彼此消息,何不就此各個擊破來個乾脆利落。
「你怎知那些賊人的路引都是假的?逐個搜身摸排,這京師得封個幾天?京內文武勳貴多如牛,你我難道連朝都不讓他們上了?」一連三問,柳尚義啞口無言,只得速去佈置,丁壽又叫過一個校尉低聲吩咐了幾句,手下領命告退。
轉過身來,望著半空中高揚靈幡,丁壽角微勾,切齒冷笑:管你是誰,敢在二爺地盤撒野,就等著給自已收屍吧!「衛帥!」錢寧悄無聲息地移步身後,「常九傳訊,王大川
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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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門至通州段為漕糧入京必經之路,每逢京都填倉的時候,往來糧車絡繹不絕,熱鬧非常,長久下來,便有許多百姓依著東南段城牆沿河建房,形成了大片民居院落。
說是院落,實則多是泥磚土牆壘砌而成的雜院,低矮屋舍鱗次櫛比,鄰里雞鳴狗吠、爭吵喝罵聲聲入耳,更兼汙水穢物遍地橫,環境嘈雜惡劣,甚是不堪。
「王大川一干人也算是成名巨盜,怎麼挑在這麼個地界落腳?」錢寧捂著鼻子,打量周邊,他所處院落雖經過簡單收拾,還是隱約有陣陣腐臭從牆外飄來。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鬼地方沒人待見,他們才選了此處吧……」常九早年慣常下墓發冢,算是見多識廣,如今這點氣味對他只是小意思,面如常地笑道:「錢爺,坐下說。」錢寧皺著眉頭將眼前的條凳上下看了七八遍,確定上面沒有雞屎狗
一類的穢跡後,才不情不願地坐了下去。
「沒有打草驚蛇吧?」
「錢爺放心,東廠的弟兄們幹這事輕車路,周圍幾個院子清出來的住戶都關在一處好生看管,不會走漏了消息。」常九拍著
脯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