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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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時候了!堤綾香看著最後一片櫻花墜落泥地後下了決定,離開的想法從與藤崎剛分手後漸漸醞釀,現在時機成了。
她知道爺爺每天晚上都有閱讀的習慣,只有這個時候恭子才會離開爺爺的身旁,趁著這時候說是最適當的。況且承恩剛好出差不在,這個時候離開沒人會阻攔她。
“爺爺,您睡了嗎?”堤綾香輕敲堤郎的房門。
“這麼晚了還不去睡,有什麼事?”堤郎威嚴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
“爺爺,我有重要的事想跟您談。”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即使做了再多心理準備也無法讓緊繃完全沉澱下來,但是她該為自己、該為承恩重新定義自我的時候了,所以她不能退縮!
和藤崎剛之間算是結束了,所以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無論是在心理、情上,她都沒有任何牽掛。
“這麼晚來打擾長輩是對的嗎?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堤郎直覺認為孫女是要和他談藤崎剛的事,他說過很多次了,他是不會同意她繼續和那男人
往的,就算他著急她的婚事,但只會同意綾香和他看中的人家
往。
“爺爺,這件事真的很重要,請您答應。”她繼續敲門,如果爺爺不開,他今晚除非帶著耳,要不然是不可能一夜好夢。
正當她準備要長期抗戰時,門唰的一聲拉開了。
“進來吧。”堤郎臉
陰沉,不情願地開了門。
“謝謝爺爺。”
“有事快說。”他坐在暖桌旁,拾起老花眼鏡及讀到一半的書,明顯沒有認真聽的意思。
“爺爺,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也許很不敬,也許您會因此生氣,但我還是一定得說。”堤綾香的開場白成功地讓堤郎的注意力轉移。
他摘下眼鏡,察覺孫女的神情不同於以往,好吧,他姑且聽聽一向乖巧的孫女要如何大逆不道好了。
“爺爺,其實我恨您。”她表情平靜地說著,不像真的有恨意,但也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綾香,你…”堤郎一口氣險些梗住,這的確是大逆不道的話,他正想發作時,堤綾香又繼續她的坦白。
“不只我恨您,承恩也恨您——”
“那臭小子恨我是應該的,反正我也恨他。”他們一向水火不容,彼此憎恨也是正常的。
“爺爺,請聽我說。不只是我和承恩恨您,爸媽也恨您,甚至是恭子,也對您有恨意。”
“恭子怎麼可能恨我?”恭子從年輕時就一直跟在他身旁,雖是女僕的身分,但他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更何況恭子一向對他忠心耿耿,這本是信口雌黃!
“我恨您是因為您總是隻在意‘堤派’的茶道要如何延續下去,從小到大我總是依您的意思過活,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玩樂,我的生活就是學習茶道、花道、書道、樂器,您只在意如何培養一個優秀的繼承人,而從未想過我是個活生生的孩子,我需要親人的關心,但在堤家,我
受不到我像是個人,我像是個傀儡,您怎麼擺
我,我就怎麼回應。”
“您一定不知道,我念中學的時候一直很想死,在學校受同學們的欺負我從來不說,因為我心想如果他們不小心害死我了,我也不會遺憾。因為您從不試著受別人的體會,所以您永遠不會去注意別人的心情,您只在意茶道和您自己。”
“承恩是那個最該恨您的人。人可以由出身背景來論斷的嗎?他的母親是風塵女子沒錯,但那不代表承恩就是墮落的,他努力要讓自己優秀得可以成為堤家人,即使所有人都覺得他很好,您還是打從心裡瞧不起他。他又有什麼錯?一個孩子永遠像寄人籬下的生活著,他不求什麼,只要一份認同而已。”
“爸媽恨您永遠這麼好面子,他們明明早就貌合神離,答應他們離婚有這麼難嗎?兩人靠著一張薄薄證書維持婚姻關係,他們早就累了,所以他們無視我和承恩的存在,我能理解,畢竟他們沒有愛太久了,要拿什麼來愛我們呢?”
“而恭子…她愛著您這麼久了,您只當那是對主人的尊敬。雖然她從小就被賣到堤家當女僕,但她也有愛人的權利。您不愛,我們都知道,您也是因為媒妁之言才娶了
,以恭子的身分也不能多置一詞,直到
難產去世,她還幫著處理一切大小事務。您看不出來她愛您嗎?我不相信,您只是覺得恭子就應該是個傭人,就應該處在卑微的位置。但您又是這麼的自私,只單方面享有恭子的好,如果您真的對她沒
情,為什麼不說清楚、不放她走?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但總覺得有天您會接納她,她
費幾十年的時光,您給了她什麼?”
“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放棄她的青,卻得不到該有的回應,她不該恨嗎?”這個家族的醜陋她看了太久,也許早巳麻木,但該說的總是要說。
堤郎瞬間
到虛脫,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他無從辯駁,但也正因如此,他才知道他頂著大家長的頭銜,可以決定這個家的一切,他一直以為他的決定都是正確的,但實際上沒有一個人是不恨他的。
看著爺爺的表情顯現出悲哀,堤綾香也有些於心不忍,她不願意傷了任何一個人,但所有人都受傷了,再不治療所有人的痛,那些傷口都要化膿腐爛,而他們也許都要賠上這一生。
“爺爺,也許我們都恨您,但是…那是因為我們在意您。就是因為太在意了,得不到回應就會開始恨了。我們願意維持您想要的樣子,也是因為我們不願意讓您失望,但我們都會累、會漸漸疲乏、會漸漸失去我們原本的快樂。而我…已經失去快樂好久了,能不能把它還給我?”堤郎久久不能平復內心的震驚,他一直鑽研茶道,他的一生就是為此而活,對於其他的事他想得不多,對於周遭的人他也不甚在意,他讓所有人都失去快樂,但他自己似乎也不快樂,他忘了上次令他開心的事是什麼,也許那已經離他很遠了。他也不記得自己的兒子、媳婦、孫女、孫子以及恭子的笑容,他們看見他都莊重有禮,但眼裡從來沒有光彩,因為他限制了他們的自由。
想想自己活了這把歲數,任也該夠了。或許綾香說得對,他欠他們一個完整的人生,該是讓他們重新擁有快樂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