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心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夜裡夢見我千里之外的母親,醒來時,天已四亮。走在清晨的薄霧裡,著花草和泥土的氣息,腦海裡抹不去的,還是對母親的思念。
年幼不懂事,冬天不管多麼冷,睡覺時總喜歡把雙手伸出被窩外,大人磨破嘴皮子也無濟於事,只好由著我的子。我作為長房長孫,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爺爺
的袒護下,爸爸媽媽從來不敢動我一
手指頭。母親常常趁我
睡之後,躡手躡腳的走到
沿,把我胖乎乎的小手輕輕送回被窩中。我睡覺老不安分,動不動就把被褥撐到地上,母親總在半夜起來給我蓋被子,寒冬裡也只隨手披件外套。我沒凍著,母親卻
冒了。
上學後,爸爸從十堰給我買了臺“無錫無線電二廠”生產的收音機。上世紀90年代初,電臺的節目很單純,基本沒廣告。漫漫長夜裡,收音機成為我知心的朋友。聽著聽著,我就糊糊進入了夢鄉。醒來時,電臺還在吱吱的響。沒過多久,母親還是察覺了:收音機通宵響著,這還了得?於是藉口晚上聽廣播會影響休息,從枕邊收走了我心愛的寶貝。
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平生頭一回跟母親有了衝突。當時,家裡基本形成這樣的格局:爸爸媽媽怕爺爺,我怕爸爸媽媽,而爺爺
老是寵著我。《西遊記》還沒讀通,我就上演了美猴王大鬧天宮的一幕,又是哭又是鬧,
得雞犬不寧。
把無錫牌收音機送到我手中時,母親在一旁直搖頭:“媽,您也不能太慣著他,這樣下去將來還了得?”
“疼我孫子是應該的,誰也不能讓他受半點委屈。”一臉的嚴肅,大有拼了老命也要保護他孫子毫髮無損的架勢。
學校離家大約三里路,綿延著一條上坡又下坡的泥濘小路。每逢下雨,坑坑窪窪的,步履維艱。母親常常將香噴噴的飯菜,裝進保溫盒,裹上圍巾,再用帆布袋包得嚴嚴實實,風雨兼程的送到學校,看著我吃完後才匆匆趕回去墊幾口殘羹剩飯下肚,繼續張羅家務和農活。
父親長年奔波在外,寄回家的錢,母親除了給我們哥弟倆添置衣物改善伙食外,餘下的都存進鎮上儲蓄所,自己卻捨不得買件新衣服。
印象中,母親是種菜的能手。從菜園裡拎回一大框的蒜薹,按稱分成半公斤的小捆,再纏上稻草編成的繩子,浸在水缸裡,鮮亮鮮亮的。四更時分,母親步行十多里將蒜薹挑到城裡去賣,回來時我們還在睡夢中,捎回的兩錢一張還冒著熱氣的豬
餡煎餅,是我兒時嘴饞的美食。
母親的廚藝遠近聞名,家裡請客辦酒,六七桌菜都是她一手掌勺。夏天裡,我時常帶著小夥伴們到家裡吃母親蒸的發粑(即帶殼的饅頭)、烙的蔥油餅,還有母親釀製的米酒。不論什麼時候去,母親都像對待自己孩子一般的熱情款待。
母親特愛乾淨,家裡的陳設總是擦得一塵不染。閒暇時,村裡其他婦女忙著麻將,母親常常忙碌著為我們納千層底。陽光燦爛的
子,母親將穿舊的衣服剪成布片,用漿糊粘在一起,曬在門板上,做成我們的鞋底。至今還記得燭光下母親一針一線納鞋底的樣子。從納鞋底到鞋面,到最後縫製結束,大概要縫製幾千針,母親要用上十多天的時間。夏天有單鞋,冬天有用棉花納的靴子。小學畢業前,腳上穿的基本是母親納的千層底,輕盈而舒適:熱的時候,穿鞋子腳一點也不出汗;冷的時候,穿靴子一點也不凍腳。
“最愛穿的鞋是媽媽那的千層底,站得穩走得正踏踏實實闖天下。”多年之後,我離開故土求學他鄉,每當聽到那悉的歌謠,忍不住會遙望家的方向,我的思緒如同遠處鐵路邊上飛馳的列車,歸心似箭的盼著回到母親的身旁。
初中起,開始住校。不久,全家搬到了武漢,融入繁忙喧囂的都市生活,我和母親相隔兩地。這十多年裡,我先後求學、工作、結婚,留在母親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不知何時起,母親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如今,母親已年過半百,子過得比從前寬裕了許多。隨著小侄子的降生,母親又像從前一樣,樂此不疲的照料著自己心愛的孫兒。隔三差五地,也不忘給我打電話,為我牽腸掛肚,把叮囑的話不知說了幾百遍。
昨夜,我夢見了母親,醒來想捉住這夢的時候,夢卻早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結婚之後,許久都沒有夢見過母親,怎麼突然就夢到了呢?莫非是看了季先生那篇《寸草心》嗎?大概是那句“我是一個最愛母親的人,卻又是一個享受母愛最少的人。”引出了遊子的共鳴吧!
悉的身影在我腦海裡宛如電影膠片一般晃過,不知遠在武漢的母親近來身體可好。推開窗戶,讓晨風吹走室內的陰霾,我品杯
茶,開始新一天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