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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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都暖昧而緊張地掃向楊泊。楊泊面無表情地走到門邊,伸手從掛鈎上摘下那隻他兒子的塑料座椅,楊泊回頭説,離婚沒有意義,結婚沒有意義,我不知道什麼事情最有意義。
楊泊看了看手錶,慢慢走出門去。在黑暗的走廊上,他一眼認出了那輛被汽車撞過的自行車。楊泊騎上車自行車鋼圈和輪胎髮出一種尖鋭刺耳的噪聲。楊泊就這樣騎着破車回家,被酒和食物
髒了的外衣使他厭惡,他把它
下來,夾在後座上。在任佳家的結局是楊泊沒有預料到的,對於任佳的明顯多情,他
到茫然,內心對此存有一種深深的隔閡。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強加於他人頭上,楊泊想盲目的多情對於世界也是毫無意義的。
有一天深夜,楊泊在睡夢中被一種重物墜地的聲響所驚醒。他猛地從牀上跳起來,光着腳站在冰涼的地上,馮糊糊地問他,你又做惡夢了?楊泊説,是什麼東西掉下去了?楊泊自己也解釋不清他對此做出的強烈反應。那種沉悶的聲響使他心跳加劇,他打開台燈,從鏡子裏看見一張驚惶而陌生的臉。
第二天才知道是陽台上的那盆吊蘭墜落在樓下,夜裏的風颳斷了鐵絲,也葬送了楊泊所珍愛的吊蘭的前程。楊泊看見花盆已經碎裂,吊蘭的葉子在風中籟簌顫動。他找繩子在花盆上捆了幾道,想把它抱回家,走到樓梯上,他站住思考了一會兒,又返身下樓,把那盆吊蘭扔進了垃圾桶。
楊泊的失眠症就是這以後染上的。入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恍惚中總是聽見那聲可怖的重物墜地的響聲,他肯定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那個聲音是虛假的意識的產物,但楊泊好像等待着它的來臨。在這種無謂的等待中,他的心情變得很惡劣,伴隨着難以抑制的焦躁和沮喪。
楊泊在黑暗中悉悉卒卒地穿衣服,他想出門,又怕驚醒睡的馮
。他輕手輕腳摸黑走到門口,正準備開門的時候,聽見馮
在裏面説話,你深更半夜上哪兒去?楊泊不想回答,他扮了一聲貓叫。馮
又説,你老是自己折騰自己,讓別人也睡不好。
楊泊下了樓。外面的風很大,冰涼地灌迸楊泊單薄的衣服裏。楊泊打了個寒噤,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自由的喜悦。街道在深夜變得空曠而寧靜,路燈恰到好處地照亮了水泥路面,發出淡淡的白光。楊泊張開雙臂,模仿飛鳥奔跑了幾步後停下來,他向前向後觀察了一下,沒有人看見他的動作。他到很放心,然後放慢腳步朝廣場走去。
深夜獨行的覺對楊泊已經陌生。他記得從前還是個少年時經常深夜出門,在大街上尋尋覓覓,尋求他所期待的一次豔遇或者別的非同尋常的經歷。他記得就是在話劇團門口第一次遇見馮
,也是秋末初冬的
子。在話劇團門口路燈下,馮
側身而立,她穿了一件素
風衣,圍一條黑白格圍巾,她的容貌神態猶如天仙打動楊泊的心,楊泊站在對面屋檐的陰影下,偷窺着她。他判斷她在等人,他當時決定,如果她等的是男人,他就向他們投一塊石子以示抗議,如果是女孩,他就將開始他的愛情生活,他要抓住她。後來楊泊如願以償,他看見話劇團裏跑出了另外一個女孩,她們手拉手經過楊泊面前時,楊泊看見馮
在夜
中發亮的雙眸,他一下子就墜進了愛情的深淵。
對於愛情的回憶使楊泊的腳步滯重起來。楊泊覺得這些往事現在看來就像一部温柔傷的電影,離他的心十分遙遠。懷舊是有害無益的:更重要的是思考現實和未來,楊泊走着,大概在深夜十一點鐘時,他來到廣場。
楊泊趕上了一個外省馬戲團的末場演出,演出在用白布圍成的空地上進行。他買了一張票,走進白布裏面,他有一種奇怪的覺,好像突然置身於喪葬的氣氛中,他懷疑自己在夢遊,不過,一切都是真的,他在深夜的廣場觀看一場馬戲演出。觀眾寥落,楊泊數了數,一共只有六七個人。他想他們也許跟他一樣,患有嚴重的失眠症。
有人敲鑼,然後有兩隻穿花襖的猴子在空地上翻跟斗。楊泊注意到其中一隻猴子很調皮,當鑼聲停下來時,那隻猴子仍然在翻跟斗,一個接一個,怎麼也停不下來。敲鑼的人氣惱地上去強行把它抱走了。楊泊忍不住笑起來,他想猴子並沒有錯誤,它只是情緒失控,出於某種慣,人類的這個習
在猴子身上也得以體現。猴子下場後,一隻狗熊搖搖晃晃地上場,表演腳蹬皮球的技藝。然後狗熊還熱情地吹奏了口琴。楊泊覺得讓狗熊這樣野
笨拙的動物學習藝術大可不必,所以他不喜歡狗熊的節目。
馬戲班演出了半個鐘頭就草草結束了。楊泊最後一個走出去,有個馬戲班的人問他,師傅,我們的馬戲好看嗎?楊泊想説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但他不忍傷害這個可敬的夜間馬戲班,楊泊説,你們的演出時間還可以推遲,有好多人夜裏睡不好覺。
楊泊走到電報大摟時,回頭看見廣場上的燈光驟然熄滅。馬戲班正在收攤,他們把那塊巨大的白布收捲起來,白布在黑暗中慢慢地變小,最後消失,有一輛卡車停在路邊,楊泊看着馬戲班的人和動物都上了卡車,最後消失不見了。楊泊目送夜間馬戲班遠去,腦子裏再次想到了喪葬這個不祥的字眼。
據説楊泊後來養成了深夜獨行的習慣。這種習慣最後導致了楊泊和馮之間關係的急劇惡化。有一段時間楊泊的朋友們都知道了他們分居的消息。有人猜測他們可能很快就會離婚。而真正瞭解楊泊的人説楊泊不會,除非馮
提出離婚。有一天王拓去火車站送人,出站時看見楊泊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王拓跑過去跟他説話時,楊泊説,你別過來,我在夢遊,王拓觀察楊泊的神態表情,楊泊的眼睛寧靜温和,似笑非笑的樣子,和白天並無二致。王拓不相信他在夢遊,但他很擔心楊泊的神經是否出了
病。
楊泊深知他現在在別人眼裏的形象,只有他自己堅信一切正常,他清醒而又放鬆,事物在向好的方面發展,他的個人生活一旦掙了世俗的枷鎖,已經上升到
神的高空,楊泊對此
到滿意。
馮第二次離家前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她又把房子裏裏外外打掃乾淨。楊泊無動於衷地注視着馮
忙碌地幹這些活,後來他説,別這樣,我不希望你走。如果我們必須分開,讓我出去好了。我可以住到朋友家去。
馮説,不,這兒留給你一個人,這下沒有人妨礙你寫作了。我還給你單身的自由。
楊泊説,我從來沒説過單身自由,結婚不自由,我也不認為你和孩子妨礙過我,請不要偷換主題。
馮説,我不想再忍受你的自私,還有你的陰暗心理。你不是男子漢,除了自己,你誰也不是。
楊泊説,你説錯了,我愛世界上每一個人,就是不愛自己。
馮不再説話了,她用拖把使勁地擦着地板,地板上汪着水跡,馮
看見楊泊腳上的拖鞋洇濕了,她用拖把敲了敲楊泊的腳説,把腳抬起來。楊泊沒有動彈,他的目光變得呆滯無神,馮
聽見楊泊輕輕他説,我知道還有一個原因讓你離開我,你只是羞於啓齒。楊泊嘆了口氣。他説,我陽痿了,這是已婚男人致命的疾病,但它跟我的心靈沒有關係,我沒有罪。
馮木然地站在那兒,過了很久地爆發出一聲裂
般的哭泣,她邊哭邊説,你混帳,你卑鄙,你自己明白那不是真正的原因。
楊泊走到馮身後,他樓住了她的雙肩。楊泊用手背給她擦淚,他説,別哭了,你應該相信我愛你。陽痿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靈枯竭。只要一切正常起來,我的
病也會好的。馮
猛地甩開了楊泊的手,她邊哭邊喊,別噁心了,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就這樣馮奪門而出,馮
跑下樓時,聽見楊泊追出來喊,孩子,孩子怎麼辦?馮
沒有理睬。她想孩子是兩個人的,楊泊有責任帶他的孩子。這也是她對他的最簡單最合理的懲罰。
孩子未滿週歲,還不會説話,甚至還沒有長出牙齒,楊泊每天給孩子喂牛和米粉,換
市,哄他睡覺。孩子哭的時候楊泊就把他抱到陽台上去。孩子到了陽台上就不哭了。這是楊泊在幾天的實踐中得出的經驗。
楊泊知道馮是故意把孩子撂給她的。這是女人天
所諳
的手腕,意圖在於制服男人。楊泊不明白的是馮
的目的,她到底想讓他怎麼樣呢?她的手腕成功之後又能怎麼樣呢?這一點也許馮
自己也不清楚。許多人對事情都缺乏理智的把握。揚泊覺得這是一出無聊的鬧劇,真正受害的是孩子。孩子像玻璃球一樣被踢來踢去,被把玩和利用,只是因為孩子沒有思想,他被有意無意地物化了。楊泊因而對懷裏的孩子主出了別樣的愛憐。
楊泊出去買米,他把孩子放在自行車上,把米也放在自行車上,楊泊推着孩子和米慢慢走過街道,已是初冬,陽光曬在頭頂上有些暖意。街上湧動着上班的人,汽車、自行車、行
匆匆的男人女人和小學生。楊泊與他們逆向而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人羣中多少有點特殊,也許擁有一份正式職業每天上班下班也是一種幸福,那是人們賴以生存的秩序。楊泊想是什麼東西把他甩到秩序之外的呢?不是外界事物,而是來自他內心的一種悖力,它很神秘並且不可戰勝。楊泊想他也許就生活在現實和悖力的矛盾之中。
在家門口楊泊看見王拓站着等他。王拓臉蒼白,雙手揪着鬈曲的頭髮。王拓説,任佳出事了,她吃了一瓶安眠藥。楊泊説,為什麼吃那麼多安眠藥?她好像並不失眠。王拓説,你還不明白,她是自殺,現在在醫院裏搶救。楊泊先把米搬下車,然後把孩子抱下來,他説,為什麼自殺?她還是個小女孩。王拓奇怪地看了一眼楊泊,他説,可能與你有關。你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女孩,你是一個隱形兇手。楊泊沉默了一會兒,説,那麼現在我應該做什麼?王拓冷笑了一聲,你説呢?楊泊轉過臉看了一下地上的米袋,説,現在我應該先把米送上樓,你給我抱着孩子,王拓怒吼起來,他一腳把米袋踢翻,説,去你媽的米,難道任佳她還不如一袋米重要,你給我立刻去醫院看她。楊泊平靜地拍了拍王拓的肩膀,説,請你別發火,這不是一回事。誰也主宰不了任佳的意志,如果她想死就會死去,如果她不想死會活下來的,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後來楊泊抱着孩子坐上王拓的鈴木摩托車去醫院。楊泊突然想不起來任佳的模樣了,楊泊與任佳只見過三次面,而現在他竟然成了她自殺的隱形兇手,楊泊覺得這件事荒誕而且具有戲劇效果,從另外一層意義上説,他不相信這件事情是真實的,它最多具備真實的外殼。楊泊堅信他與任佳沒有任何神聯繫。風很大,摩托車以高速穿越街道風景。楊泊注視着懷裏的兒子,兒子的小腦袋在他的衣服上蹭着,他好像想睡了。楊泊奇怪孩子對這種高速運動的適應
,也許孩子對外界的適應能力要優於一個成人。人的年齡越大他的神經就越脆弱。
一路上王拓沒有説話。快到市立醫院時他回頭朝楊泊父子看了一眼,他説,我很難受。我很抱歉,硬把你拖來了。楊泊説,這沒有關係,每個人平均八個月會碰到一次意外事件,無法避免。
楊泊抱着孩子跟隨王拓走進任佳的病房。剛剛施行了灌腸術的任佳躺在病牀上,容顏比平更加嬌豔美麗。楊泊抱着孩子坐在一隻方凳上,看着任佳半醒半睡的臉若有所思。在病房瀰漫的來蘇兒的氣味中,他依稀看見一些白
藥片在腸道里緩緩行進,然後又看見肥皂泡沫在腸道里像波
一樣翻滾的幻景。他的嘴角
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楊泊覺得服用安眠藥自殺無疑是一種遊戲。
老楊,我不是為你死的,我只是悲嘆生活的蒼白和不如人意。任佳突然説。
我知道這一點,誰也不會為別人而死。
死亡是美麗的。我體驗到了死亡的美麗的詩意。
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死過。不過我想死亡不是件美麗的事情。人活膩了才想到死,死很平常地降臨,就像水池裏的魚,它一旦跳到水池外面就會死去。
你沒死過,你不知道死亡是一種什麼覺,就像一首歌中唱的,隨風而去,對了,就是一種隨風而去的
覺。
隨風而去。楊泊點了點頭,他抬眼望窗外,窗外是淡藍的天空和梧桐的枝權,一片葉子在陽光中旋卷着。楊泊説,天氣多好,一切都在隨風而去。
到了冬天,楊泊失去了往的自由和快樂。他一個人帶着未滿週歲的孩子,身心
到從未有過的疲憊。每隔一天,任佳就通過傳呼電話找他聊天。任佳在那次自殺未遂後,非常喜歡與人討論人生和哲學問題。楊泊不得不抱着孩子奔下樓去接她的電話。任佳在電話里長篇大論,往往要談上五六分鐘,這使旁邊等着用電話的人很有意見,楊泊説,我沒有辦法,你們沒聽見?我什麼也不想説,我只是一個誠實的聽眾。
楊泊曾經接到馮的一個電話。楊泊拿起話筒時什麼也沒有聽見,他説,你是誰?對方沒有聲音,楊泊聽見一種類似嗚咽的輕微的聲音,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憑
覺楊泊知道打電話的是馮
。他想女人怎麼都喜歡在電話裏表達她的情
,女人天生喜歡這種半藏半
的方式。
這年冬天楊泊幾乎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楊泊家裏沒有曆,只有一卷風景攝影畫歷,畫歷依然停留在七月。七月是炎熱而
漫的夏季。現在是冬天了,有時候楊泊發現了畫歷的錯誤,但他不想去糾正這個錯誤。
這天早晨窗外傳來一陣鞭炮聲,搖籃裏的孩子被嚇哭了。楊泊走到窗前,發現大街上的人比平擁擠,遠遠地他看見百貨公司掛出了紅
的燈籠,燈籠上有“慶祝元旦”四個大字。楊泊這才想到原來是節
,節
總是很嘈雜很擁擠的。人們喜歡節
情有可原,楊泊只是覺得鞭炮太吵了。
元旦這天后來成為馮記憶中一個可怕的
子。馮
原來準備這天回家去的,她知道她遲早要回去,特意選擇了元旦這個
子,因為這天象徵着新的開始。早晨八點鐘左右,馮
買了一束她最愛的石竹花,帶着一隻大包準備回家。正要出門的時候馮
的幾個話劇團的同事來了。他們出於關心來看馮
。馮
只得打消了早晨回家的主意。他們問起馮
和楊泊的齟齬,馮
説着説着,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那羣同事走時已近中午,馮
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眼泡紅腫,很難看的樣子。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她這個樣子,馮
想她只有下午回去了。
中午的時候孩子仍然不時地啼哭。孩子自從被鞭炮聲嚇醒後就一直在哭,楊泊想盡了一切辦法也未能制止孩子的哭聲。他給孩子量了體温,體温正常,證明孩子沒有發燒。他無可奈何了,他不知道孩子為什麼在新年伊始的時候這樣大哭不止。
楊泊把孩子抱到陽台上去,陽台上陽光明媚,昨夜晾曬的布在風中輕輕拂動。楊泊聽見暄鬧的市聲中融合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音樂聲,好像是一支著名的安魂曲,他覺得那音樂悲亢而悠遠,在風、陽光和市聲中發揮了最佳效果。他分辨不出它來自何處,他想在元旦聽安魂曲也許不是件好事,至少它使人聯想到了死亡。
空中有一隻紅氣球,氣球慢慢地浮升,在陽光中閃着透明的
彩。楊泊指着氣球對孩子説,別哭了,你看那隻氣球,它多麼漂亮。孩子沒有朝那隻氣球看,他閉着眼睛大哭,哭得滿臉是淚。揚泊
到一種深深的絕望。
別哭了,我最不喜歡聽見哭聲,哭是最令人生厭的事情。…別哭了,你哭得讓我煩躁焦慮,你哭得我情緒壞透了。…別哭了。我假若打你一頓又能怎麼講?我不喜歡暴力,我情願逃避,可是我能逃到哪裏去呢?
…
為什麼哭個不停?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吧,我已經很疲倦了,我受不了你的無緣無故的哭聲。…為什麼還要哭?你讓我到絕望,你讓我
到整個世界無理可説,而我也不想再説了,我已經説得夠多了。…好吧,你繼續哭吧。現在我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聽不見你的哭聲,或者把你從陽台上扔下去,或者我自己跳下去。我想還是讓我跳下去吧,這樣更好一些。我可以問心無愧。楊泊把孩子放回到搖籃裏,孩子哭得更厲害了。楊泊想了想,俯身把孩子連同搖籃一起搬到了陽台上。他找了一個玩具小熊
在孩子的手裏,他説,什麼時候你不想哭了,可以玩這個小熊。沒有我,你也許會更快活一些。
楊泊雙手撐着陽台,水泥質地的陽台冰涼冰涼的,而陽光很温暖。楊泊凝望天空,那隻紅氣球已經升得很高很高,現在他只能看到一點虛幻的白點。天空下是楊泊所悉的城市,城市很大,漠然地向各個方向延伸。楊泊聽見那支安魂曲的樂聲索繞在城市上空,他始終分辨不出它來自何處。
中午十二點一刻,楊泊縱身一躍,離開世界。楊泊聽見一陣奇異的風聲。他覺得身體輕盈無比,像一片樹葉自由墜落。他想這才是真正的隨風而去。這才是一次真實的死亡覺。
樓下就是商業街。元旦這天街上的人很多,所以有很多人親眼目睹了楊泊墜樓的情景。其中包括楊泊的子馮
。馮
當時在她
悉的水果攤上買桔子。水果攤老闆説,你好像很久沒來買水果了,馮
挑了幾隻桔子放到秤盤上,她説,水果太貴了,沒有錢,吃不起了。馮
抱着桔子和鮮花穿過街道時朝家裏的陽台望了一眼,她看見陽台上有個人跳下來,那個人很像楊泊。
那個人就是楊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