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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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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你説下去。

我討厭你跟鄰居拉拉扯扯,在走廊上親親熱熱,關上房門就罵人家祖宗三代,你是個庸俗而又虛偽的女人。

全是話,朱芸這時候鄙夷地冷笑了一聲,她説,你想離婚就把我貶得一錢不值,這麼説你跟我結婚時的甜言語山盟海誓全是假的,全是騙人的把戲?

不。你又錯了。楊泊點上一支香煙,猛了兒口説。當初我愛過你是真的,結婚是真的,現在我厭煩你,因此我必須離婚,這也是真的。你難道不懂這個道理?事物總是在不斷地發展和變化。你我都應該正視現實。現實往往是冷酷的不近人情的,現實就是我們必須商討一下離婚的具體事宜,然後選一個好天氣去法院離婚。

沒那麼便宜。我知道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休想離成婚。朱芸咬緊牙關,她的臉在黃昏幽暗的光線中迸出一種悲壯的白光,然後她從餅乾筒裏掏出了半袋蘇打餅乾就着一杯冷開水開始吃餅乾,朱芸一邊嚼嚥着餅乾一邊説,你她媽的看錯人了,你以為我好欺?我憑什麼白白地讓你蹬了,我憑什麼白白地讓你舒服?

這又不是上菜場買萊,討價還價多麼荒唐。俗話説強扭的瓜不甜,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説我們的夫生活過下去還有什麼意思?楊泊提高了聲調説,必須離婚了。

我不管這一套,我咽不下這口氣。朱芸把房門用力摔打着走到外面。楊泊跟了出去,他看見朱芸進了廚房,朱芸在廚房裏茫然地轉了一圈突然抓過刀將案板上的白菜剁成兩半,楊泊倚着房門注視着朱芸的背部,他説,現在剁白菜乾什麼?現在迫切的不是吃飯,而是平心靜氣的商討,我們還沒有開始談具體的問題呢。

朱芸不再説話,她繼續剁着白菜,一直到案板上出現了水汪汪的菜泥,她用刀背盲目地翻着白菜泥,楊泊憑經驗判斷她在盤算什麼有效的點子。他看見她緩緩地轉過臉,以一種蔑視的眼神掃了他一眼,你非要離也行,朱芸説,拿兩萬元給我,你拿得出嗎?沒有兩萬元你就別來跟我談離婚的事。

楊泊愣了一下,這個要求是他始料未及的,朱芸知道他不可能有這筆鉅款,因此這是一種明顯的要挾。揚泊摸摸自己的頭皮笑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他説,真奇怪,離婚為什麼一定要兩萬元?為什麼要了兩萬元就可以離婚了?這個問題我想不通。

想不通就慢慢想。朱芸這時候走出了廚房,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和嘲諷的微笑。朱芸到外面的走廊上抱起了孩子,然後她朝楊泊抖了抖手上的自行車鑰匙,我帶孩子回孃家住幾天,你慢慢地想,慢慢地籌錢,你還想談什麼就帶上兩萬元去談。我你媽的x。

楊泊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看見朱芸騎着車馱着孩子經過樓下的空地。凜冽的夜風灌進室內,秋天遺棄在窗台上的那盆‮花菊‬在風中發出颯颯響聲。楊泊發現‮花菊‬早已枯死,但有一朵碩大的形同破布的花仍然停在枯枝敗葉之間,他把它掐了下來扔到窗外。他覺得這朵破布似的‮花菊‬毫無意義,因此也使人厭惡,在冬夜寒風的吹拂下,楊泊的思想一半在虛幻的高空飛翔,另一半卻沉溺在兩萬元這個冷酷的現實中。他的五指關節富有節奏地敲擊着窗台。兩萬元是個難題,但它不能把我嚇倒。楊泊對自己輕輕他説。

在一個剛剛啓用的路邊電話亭裏,楊泊給俞瓊掛了電話。電話接通後他聽見俞瓊悉的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一時不知道説什麼好。他似乎從話筒裏嗅到了海鷗牌洗髮水的香味,並且很唯心地猜測俞瓊剛剛洗濯過她的披肩長髮,於是他説,你在洗頭嗎?別老洗頭,報紙説會損壞髮質。

沒有。俞瓊在電話線另一端笑起來,你説話總是莫名其妙。來了幾個同學,他們約我去聽音樂會,還多一張票,你馬上也來吧,我等你。我們在音樂廳門口見面好了。

我沒心思聽音樂會。我要去找大頭。

為什麼又去找他?我討厭大頭,滿身銅臭昧,暴發户的嘴臉,俞瓊用什麼東西敲了敲話筒,她説,別去理這種人,看見他我就噁心。

沒辦法,我要找他借錢,兩萬元,不找他找誰?

為什麼借那麼多錢?你也想做生意嗎?

跟朱芸做生意,她要兩萬元,你知道這是筆什麼生意。

電話另一端沉寂了一會,然後突然啪地掛斷了。揚泊隱隱聽見俞瓊的反應,她好像在説噁心。這是俞瓊的口頭禪,也是她對許多事物的習慣評價。楊泊走出電話亭,靠着那扇玻璃門回味俞瓊的反應。是夠噁心的,但噁心的事都是人做出來的,楊泊用剩餘的一枚鎳幣在玻璃門上磨擦,吱吱嘎嘎的嗓音使他牙牀發酸,難以忍耐。但他還是堅持那樣磨了一會,直到發現這種行為無法緩釋他鬱悶的心情。他將鎳市朝街道的遠處用力擲去,鎳市立刻無影無蹤,一如他內心的苦悶對於整座城市是無足輕重的。

冬天的街道上漂浮着很淡很薄的陽光,行人像魚羣一樣游來游去,秩序井然地穿越十字路口和建築物,穿越另外的像魚羣一樣游來游去的行人。街景總是恰如其分地映現人的心情。到處了無生氣,結伴而行的女中學生臉上的笑是幼稚而愚蠢的。整個城市跟我一樣悶悶不樂,楊泊想這是因為離婚的叫聲此起彼伏的緣故。走在人行道的最內側,楊泊的腳步忽緊忽慢,他簡短地回憶了與朱芸這場婚姻的全部過程,奇怪的是他幾乎想不起重要的細節和場面了。譬如婚禮,譬如兒子出世的記憶。他只記得一條白底藍點子的裙子,初識朱芸時她就穿着這樣一條裙子,現在他仍然清晰地看見它,幾十個藍小圓點有機排列在白綢布上,閃爍着刺眼的光芒。

楊泊走進大頭新買的公寓房間時發現自己突然冒了,楊泊聽見了自己説話夾雜着濃重的鼻音。大頭穿着一件羊仔皮背心,上身顯得很細很小,頭就顯得更大了。楊泊將一隻手搭到他的肩上説,沒什麼事,我只是路過來看看你。最近又發什麼財啦?大頭狐疑地看看楊泊,突然笑起來説,我長着世界上最大的頭,別人的心思我都摸得透,你有話慢慢説,先上我的酒吧來坐坐吧,楊泊了一下鼻子,不置可否地朝酒吧櫃裏面張望了一眼,他説,那就坐坐吧,我不喝酒,我冒了。

喝點葡萄酒,報紙上説葡萄酒可以治冒的。大頭倒了一杯酒給楊泊,補充説,是法國貨,專門給小姐們和冒的人準備的。我自己光喝黑方威上忌和人頭馬xo。

我不喝,最近這個階段我要使頭腦一直保持清醒。

你是不是在鬧離婚?大頭直視着楊泊的臉,他説,滿世界都在鬧離婚,我不懂既然要離婚,為什麼又要去結婚?如果不結婚,不就省得再離婚了嗎?你們都在費時間嘛。

你沒結過婚,你沒法理解它的意義。楊泊嘆了一口氣,環顧着房子的陳設和裝演,過了一會兒又説,你沒離過婚,所以你也沒法理解它的意義。

意義這種字眼讓我頭疼,別跟我談意義。大頭朝空中揮了揮手,他的態度突然有點不耐煩,你是來借錢的吧?現在對你來説錢就是意義,説吧,你要借多少意義?

兩萬。這是她提出的條件。楊泊頹然低下頭,他的旅遊鞋用力碾着腳下的地毯,楊泊説,別拒絕我,我會還你的,我到時連本帶息一起還你,我知道你的錢也來之不易。

看來你真的很清醒。大頭調侃地笑了笑,他拍着楊泊的肩膀,突然説,楊泊楊泊,你也有今天,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欺負我的事嗎?你在孩子堆裏逞大王,你把我的往下摁,讓我做山羊,讓其他孩子從我背上一個個跳過去?

不記得了。也許我小時候很壞,很不懂事。楊泊説。

你現在也很壞。大頭的手在楊泊的後背上彈擊了幾次;猛地勾住了楊泊的脖子,然後大頭以一種異常親暱的語氣説,楊泊,借兩萬不在話下,可是我也有個條件。你現在彎下,做一次山羊,讓我跳過去,讓我也跳一次玩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