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沒有莫名的優鬱,憂鬱是有名目的,有一個具體的沮喪傷的理由。
這句話我不曉得是從哪裏聽來的,還是隻是我自己的多愁善,總之,我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像彷彿永不放晴的天空。
何美瑛從那晚開始就不再理我,氣一直不消;而且看到薇薇安,我總有説不出的尷尬,我發現她有意無意地忽視着我。假如我跟某個同學正巧在一起,而正巧碰到她,她都對着我身旁的同學講話,視線總只是輕輕掃過我。我有種像被排擠的覺,想到還要上她半年的課,心情就更沉重,不斷有種呼
不過來的窒息
。當然,心底更深層的,我不願意承認的,有一個更大的黑
,陸邦慕就要離開了…不,應該説,馬上就要分別了。過了今天,很可能,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和他碰面。整個禮拜的期末考下來,簡直糟透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更糟。我可以預期那可怕壯觀的成績。
結業式後,我站在走廊,靠着牆,對牆下的校園眺望。陸邦慕從牆下那一頭走來,遠遠我們便看見。走到我牆下,他抬頭對我笑了一下,擺個手,我聽不見他在説什麼,但像在説再見。
“再見。”我輕輕地對着空氣説,看着他走往校門口,身影一點點地去遠變小變模糊,然後消失不見。
再見。薄薄的空氣傳來了那回音。
我低着頭,慢慢走回教室,她正要回去,看見我,揚頭一甩,把臉轉到一邊,不理我。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氣焰還很大。我默默收拾東西,忍不住説:“你到底還要氣到什麼時候?”她瞪我一眼,雖然很不甘願,到底停下腳步,酸溜溜地説:“你在跟我説話嗎?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像我這種小人物哪配跟你説話!”我不理她話裏的諷刺,説:“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但那種事,你要我怎麼説?”
“那就不要説!”何美瑛使子地丟下這話,轉身走出去。
“何美瑛!”我叫了一聲。她充耳不聞,就是不理我。我追上去,配合她的腳步,説:“你不要這樣。換作是你處在平那種情況,你會希望我説嗎?何況,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干涉
平那種事。”
“這件事不一樣!”何美瑛繃着臉。
“平那個大爛人簡直飢不擇食,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他就連薇薇安也好,什麼都不挑。我什麼事都告訴你,你卻什麼也不告訴我,你心裏
本沒把我當朋友!”説到最後,她的表情繃得更緊,簡直是一種控訴。
我一時啞口,她回過頭,冷冷瞪着我,説:“看,説不出話了吧!”下巴一揚,把我拋在路旁,頭也不回地走了。
其實我本沒想那麼多,為什麼她要把它解釋得那麼複雜呢?我只是我發現,我也解釋不出為什麼。
我在街上晃了很久,天黑了才回家。爸媽剛吃飽飯,媽皺眉説:“怎麼現在才回來!飯菜都冷了。快點過來吃飯!”我拎著書包,先回房間換了衣服才又出來。爸正在喝那個保什麼健abc,我把剩下的飯菜全倒在大盤子上,用湯匙挖了一大口進嘴巴,邊吃邊含糊説:“你怎麼又在喝那個,才剛吃飽。”爸咳了一下説:“沒關係,反正不礙胃。”又咳了幾聲。
他冒算好了,但咳嗽一直沒斷,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沒
神,憔粹頹靡。
媽從廚房出來,説:“吃飽後,把桌子收一收,順便把碗洗一洗。”把手上端着的盤子放在我桌前。是荷包蛋。
“哦。”我應了一聲,隨即默默吃着飯。我不知道她特地去煎了一個荷包蛋,想着,心中一酸。
我實在不懂,這整個社會這麼富裕了,為什麼還存在像我們這種在邊緣掙扎的人家?每天就只是為了張羅三餐忙個不停!?
媽馬上無覺地打開電視,畫質並不怎麼好的電視螢光幕馬上傳出誇張煽情的哭叫聲。這一季收視率最高的黃金檔連續劇。我從來不看這種讓人不耐煩的東酉,但媽看的很起勁。她的生活就是這樣了,看看這種酒狗血似的“超現實劇”多少帶些安
。
我快快把飯吃光,然後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荷包蛋。我其實並不喜歡吃荷包蛋。
煎得蛋黃半生不,蛋皮一破,便像鼻涕一樣
出來,黃黃黏黏的,有些噁心。但我把它全部吃光,吃得很乾淨。
“吃飽了?”我站起來,收拾着桌子。媽轉向我説:“冰箱裏有橘子,比較大粒的我放在下頭,過年拜年要用的,不可以吃。剩下比較小的在上頭,自己拿去吃。”我又哦了一聲,把碗盤收到廚房洗於淨,跟着洗頭洗澡。洗完澡出來已經快十點了,爸媽已經不在客廳。燈光很暗,只有二燭光,我摸索着找吹風機,媽的聲音從她房間裏傳出來,説:“阿滿,你洗頭了是不是?要記得把頭髮全部吹乾了才能睡覺,聽到了沒有?”
“我知道啦。”我喊了一聲。
我的頭髮短,熱風吹刮下,很快就幹了。但我繼續吹整頭髮,讓它幹得更透。
吹風機發出巨大的噪音,隱約中我似乎聽到敲窗的聲響。我以為是風,但又不像,關掉了吹風機,側頭聽了一會。
“阿滿!”有人敲着窗子低聲在叫我。
我走過去開門,何美瑛就站在我家窗户前。她身後是陰綿的雨,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天氣冷,加上天黑又下雨,每户人家的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整個聚落像廢棄的荒墟似,有種説不出的悽荒涼
。
“進來吧。”我朝裏頭抬了抬下巴。
何美瑛搖頭。她沒帶傘,頭髮上蒙了一層水氣,霧也似的瀰漫着。我看看她説:“你的頭髮都濕了,還是…”
“不用了,我馬上就得回去。”她打斷我,突然盯着我,莫名其妙地説“阿滿,我問你,我們是朋友吧?我們是朋友對不對?”語氣裏有一股不尋常的緊張與傷,而且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