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章小説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張力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彷彿毫無重力地飄蕩在深遠的大海中,隱約聽見帕格尼尼的練習曲傳來,只是聲音非常單調嘎。我翻了個身,繼續在大海中飄蕩。帕格尼尼的練習曲一下子近了,就在我耳邊震耳聾地迴響着。猛地我全身發冷,身體好像一下子恢復了重力的控制,結結實實地砸在什麼地方。我從夢中醒來,只見一隻手伸在自己鼻子底下,手裏拿着我的手機。鈴聲放棄了努力,屋裏重回寧靜。我努力眨着眼睛,希望想起來我是誰,身在何時何地。為什麼在此時此地。

我首先受到的是香味。無處不在的濃郁的香味,枕頭上,沙發上,我蓋的巾毯上,我面前的人的頭髮上。然後我想起了手指在t的頭髮裏滑行的覺,接着想起了我是誰,最後才把眼光落在n遞上的我的手機屏幕陌生的電話號碼上。

“醒了?”n微笑着“手機響過好幾次了。”我看了看周圍擺放着簡潔質樸但昂貴無比的“宜家”原木傢俱和身下白帆布沙發,臉上不由得發燒:不僅是因為宿醉。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喃喃地説“我不大會喝酒的。打攪了。我能不能…”

“沒關係,”他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旁邊的白巾都可以用。”我紅着臉爬起來,經過他身邊,走進浴室。我倒不是想吐,但是我迫切地需要冷水來清醒一下自己的頭腦。我洗過臉,呆立了一會兒。浴室裏,香味更加濃郁,幾乎使人醉。我打開梳妝櫃,裏面有牙刷、杯子和剃鬚刀,但沒有香水瓶。大理石梳妝枱上也有一套這樣的東西,還有個特別大的瓶子,不住好奇心,我帶開一聞,香味就是來自這裏。有一陣子,一種奇怪的想法毫無來由地鑽進我的腦子:這裏應該是兩個人住的地方。飄飄乎乎的覺轉瞬即逝。這時,我的注意力集中到門背後的掛着的一樣東西上。n敲敲門,探進頭來問:“沒事吧?好些了嗎?”

“謝謝,我沒事。順便問一句,這個是什麼?”

“那是專門訂購的洗髮水。”

“你們都用這種洗髮水嗎?”

“不是,g用的是另一種淡香型,t喜歡用玫瑰香型,這是麝香型。要不要連帶洗一洗頭?”

“啊,不是這個意思。不用了。”

“那麼,洗好了嗎?喝杯水吧。”時針指向3點45分。他大概剛洗過澡,頭髮濕濕地梳向腦後,出整個額頭。他換了一身當作居家服的淺灰寬鬆薄絨衫,前印着睡在籃裏的小鬥牛犬,腳上穿着白的棉織運動襪,盤腿坐在窗下,在地上擺上一碟曲奇。我靠着沙發坐在他對面,默默地啜着礦泉水,欣賞着他背後落地窗外月光下天主教堂雙塔的尖頂和窗下的他共同構成的夜晚最深處恬淡温馨的景緻。寧靜的表面下,什麼東西觸動了我。我的頭腦飛速地轉動着。

n伸手把碟子推向我這邊,不知牽動了什麼痛處,皺了一下眉。我問:“怎麼?跳舞跳傷了?”

“不是,是上次錄製ne節目從馬背上摔下來。”

“老天!沒骨折吧?什麼時候摔的?”

“2個多月以前。那時倒在地上,一連幾分鐘連話都説不出來,動也動不了,以為自己已經摔死了。大家七手八腳把我送到醫院,還好沒有骨折,第二天就能起牀,現在只剩下一點點痕跡了。”他拉起衣服,給我看他的背部。只見左側肩胛下到部的地方,凡是突出的部位,都有淡淡的淤痕“在地上的那個醜樣子都給拍下來放在節目裏了,那集收視率還特別高。不管怎樣,至少比小伍幸運,他花了好幾千塊錢看牙醫,折騰了好幾次,才算把折斷的牙齒裝了回去,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呢。”

“這一下可不輕啊!”我説“保險公司立馬提高保險費了吧?”他笑而不答。我又問:“搞那麼危險的節目幹什麼?保險公司也保不住命呀。”

“ne這擋節目維持到現在不容易啊,”他嘆道“現在電視頻道那麼多,幾乎每個台都有自己的綜藝欄目,ne從開播到現在內容形式已經調整過很多次了,還得不斷地改。觀眾的口味一直在變,誰跟不上誰就被淘汰了。畢竟,藝人就靠收視率。”

“g和t也這麼想嗎?”他的眼睛黯淡了:“t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拍美國電影想瘋了,但是ne節目的檔期拖住了他。”隨即他又提起興致問:“昨天早上我碰到你的時候,你説ne是什麼來着?”

“去甲腎上腺素?”

“對,就是那個。那是什麼葯呢?”

“説它是葯也不完全對,因為人身體裏本來就有這樣一種神經遞質,作用是保持血管張力。如果太多了就會變成高血壓,太少了就是低血壓。”

“怎麼會有的人多有的人少呢?”

“那原因可就複雜了,”我挪動身體,想要坐得舒服一點“一種特殊的腎上腺腫瘤會分泌去甲腎上腺素,引起高血壓。還有其他能引起神經反的,比如體位變動、冷熱替等等,都能引起體內神經遞質量的變化。怎麼,你對這個也有興趣?”他人地笑着:“沒什麼,想聽聽醫生對ne節目的看法。不過好像你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個側面呢。”

覺很奇怪吶,”我看着他的眼睛説“昨天這個時候,t還活着呢。”我到他的眼睛裏什麼東西閃現了一下,隨即又被壓抑下去。他似乎無心地問:“聽上去很神奇。你肯定嗎?”我説:“想知道為什麼嗎?”他點頭。

我又説:“待會兒再告訴你。我要一點冰塊。你的冰箱呢?”

“在廚房裏。我去拿。”

“不用了,我自己去。”回到客廳,我坐在地上,搖晃着被子裏的冰塊,就象巫師搖晃着手中的鈴,慢慢道來:“從屍體和環境的温度差可以判斷死亡時間。環境越冷,屍體穿着的衣服越少,温度下降就越快。如果在沙漠裏,屍體的温度反而會升高。”我一邊説一邊注意他的表情。他專注地聽着,就象課堂裏的學生。我接着説:“攝影棚是恆温的,大約18度,早上8點多t的體温是33度,按照他穿浴衣的情況來推算,應該是將近4點的時候去世的。也就是説,昨天的這個時候,他正在走向死亡。”n仍然專注地望着我,沒有拿杯子的手輕輕絞擰着窗簾的一角。

我嘆道:“他還年輕,平時身體又好,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吧?那時他在想什麼呢?他覺到什麼呢?”n喝光了杯裏的水。我接着説:“他的眼睛裏,最後看到的是什麼呢?”我在這裏停頓下來。

n了一下嘴,問:“那麼,他看到了什麼呢?”

“這個,”我慢悠悠地答道“你是最悉他的人了,我要你來告訴我啊?”我也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沉下臉打算開始裝酷。面對一個專業的演員,我能裝多久呢?他會被我擊敗嗎?